商人雖為良民,然而在大周曆史上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都遭到了相當苛刻的對待。


    無論商人賺錢耗費了多少心血,然而一到非常時期,平民百姓哪怕是打砸搶富商,也是富商們為富不仁。完全無視了,多年來商人們對地方對百姓們的付出。


    也或許,當人食不果腹的時候,他們隻需要一個能夠活下去的理由,一個他們知道有錢有糧的地方。


    要說如今商人地位的改變,胡商的感覺是最明顯的。


    他早年走南闖北,吃了許多苦頭,到老了身體不行了,幹脆收拾家當,移民到了南海,開了一間小小的書局,也冒充一下文化人。嗯,他這個叫投資移民來的。


    身量頎長的青年走進胡商的店裏,看著躺在搖椅上睡得直打唿嚕的胡商搖了搖頭,轉頭遞了一張收條給夥計,小聲問:“我上個月在這兒定的書來了沒?”


    夥計一看收條,同樣小聲迴道:“來了。客人您少坐,我馬上給您取來。”這位客人訂的書可不少,那收條上麵雖然統共就幾行字,可是書名後麵都跟著係列、全集的字樣。五六套書,裝起來有一箱子呢!


    店鋪的門臉很窄小,進深卻很深,內部也沒顯得陰暗,一整麵牆的玻璃窗,外加屋頂的幾扇天窗,讓書局內部十分明亮。錯落擺放的各種花草,又讓書局顯得別有一番雅致。


    二樓除了小倉庫外,還有幾個小小的讀書室。


    夥計很快從二樓拖了一個木箱子出來,沉重的分量壓得夥計下樓梯的時候,腳步聲嘭嘭嘭地響。


    胡商猛然驚醒,裝模作樣地摸了摸額頭上的虛汗,瞪著夥計:“跟你說了多少次,重東西別圖省事一次性搬,弄得跟什麽怪獸來了一樣。”


    夥計被這麽罵也不怕,嘿嘿一笑,把箱子上的小條撕下來和青年的收條交換了一下:“客人,您要的書都在裏麵了,我給您打開看看?”


    青年點了點頭:“好。”他沒急著核對,而是招唿胡商,“胡老先生。”這位可是他們家二少跟前的老人了。那麽多年下來,哪怕不是一家人,也勝似一家人。


    胡商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不是劉家小子嘛!總算是來了南海了。”


    “是。”青年劉厚微笑著點了點頭。當初他家妹子小蓉被二少爺重新安排了一個身份,做了劉麗娘的妹妹,後來也是跟著劉麗娘東奔西跑,他這個嫡親的哥哥還得靠邊站。


    如今劉麗娘當了南海國明麵上的總統,劉小蓉自然是得跟過來的。雖說在二少爺的地盤上,他並沒有什麽放心不下的,可是當哥哥的總歸、還是……好吧,他就是放不下心來,總覺得自己那個一個人能單挑掉一個土匪窩的妹妹,出門還會被人欺負……


    所以,他家小蓉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現在竟然還直接管起了城防軍,成了個名副其實的女將軍。


    胡商大概知道一點其中的事情,問道:“那這次是不走了?”


    劉厚並沒有正麵迴答,隻含糊道:“看看再說吧。”


    他自己心裏麵也不清楚,到底要不要安定下來。


    在過去的二十幾年,他幼年在京城,日子過得還算寬裕;後來娘死了,爹生意失敗,避走京畿的村子;後來親爹繼母賣給了平西王府……


    他並不夠優秀,做奴仆也無法做到主人身邊;卻也並不蠢笨,至少能在一幹奴仆中,能夠成為百裏坊的夥計,繼而做到掌櫃,漸漸能夠獨當一麵。


    現在,主人家放還了他的賣身契,他卻有些無所適從起來。將書箱放到車上,他慢慢牽著騾子往迴走,抬頭看著藍天白雲歎氣:“年假啊……”突然之間有了那麽長時間的假期,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二少爺真是給他出了個難題。


    早年奔波他一直是被動的,現在可以安定下來,他發現自己卻有些定不下來了。


    身處阮氏商業帝國的高位多年,他也攢下一筆不菲的家財。在南海購置一間像樣的房子一點都不難,哪怕他一年住不了一個月。


    南海城的街道很寬,哪怕騎著大象走路,也不會擁擠……


    劉厚麵無表情地看著從大象背上跳下來的妹子:“這是去哪兒?”什麽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樣子,他根本就不屑說。當年他妹子十分姑娘的時候,差點被他爹賣給地主人家的白癡兒子當媳婦;與其被人欺負,還不如兇悍一點。


    “山大王派我來巡山。”劉小蓉嬉皮笑臉地頂頂她哥的腰側,“巡城呢!哥,聽說你這次有三個月的年假,順便把婚事給辦了吧?您都一大把年紀了。”


    劉厚真心恨不得把妹子暴揍一頓,可惜打不過,他忍!“別說你哥我,你自己呢?有看中的人沒?趁著哥在,去給你上門提親。”


    “噫!我看中了自己會去搶……讓麗娘姐幫我提親,你在不在的不重要啦,反正我會記得給你寄帖子,到時候你人過來就行了唄!”


    劉厚:真心想把妹子揍一頓!所以,究竟是誰把他妹子教成這樣的?!


    “懶得跟你說,我迴去了。”他一定跟南海八字不合,花錢在這裏買宅子絕對是一項失敗的投資。


    劉小蓉還在兀自遺憾:“哥啊,你就是廚藝太差,要不然我就能替你和麗娘姐保個媒了。”


    劉厚:不,他完全不想和那個女暴龍有任何聯係!不過廚藝什麽的,倒不是不能考慮,反正他現在也沒什麽事情做,南海食材豐富,正好可以練練手。


    一天時間內,劉厚燒了三次廚房,立刻放棄這個不可能任務,覺得自己還是去找食材更靠譜一些,於是通過員工福利,登上了一艘發往西方的海船。


    海上的日子很悠閑,海釣、遊泳、吃海鮮←那是別人的生活,和暈船的人毫無關係。


    三個月後,海船返航。劉厚整個人都瘦了好幾圈,是被一個頭上插著鳥毛的男人背下來的。


    劉小蓉張大了嘴巴,看著陌生男人身上就裹著一條白色的細麻布,要不是渾身金燦燦的首飾,還真有點像是披麻戴孝。


    男人很高,甚至比那些匈人還高一些。身上的那件勉強算是衣服一樣的細麻布,並沒有太多遮蔽作用,露著一邊肩膀,胳膊腿全在外麵,一身微黑的皮膚像是刷了蜂蜜一樣閃閃發光;加上那一身金子,簡直閃得讓人睜不開眼。


    劉小蓉靠近了兩步,男人立刻停下腳步,眼中透著戒備地看著她,用一種生硬的周話說道:“讓開!”語氣中完全就是一副身在高位的命令語氣。


    劉小蓉頓時就怒了:“你才讓開!放下我哥!”


    劉小蓉說得又氣又急,還帶了點口音,男人皺著眉頭仔細聽,還是沒聽懂,重複:“讓開!”這迴,他的口氣中帶了更多的不耐煩。他的阿厚已經很不舒服了,得馬上休息!


    “把我哥放下!”別以為背著她哥,她就不敢揍!


    男人擰起眉頭,伸手把劉小蓉撥到一邊,三步兩步帶著劉厚消失在人來人往的碼頭。


    劉小蓉:“……”


    船長看到劉小蓉,有些莫名:“劉將軍,你怎麽還在這兒呢?沒接到你哥麽?劉掌櫃的不是早就出來了麽?”


    “不,我看到我哥了。”劉小蓉陰測測地咬牙,“我還看到我哥被一個野男人搶走了!”


    船長一愣,隨即嗬嗬笑道:“你說的那是杜勒吧?他人可好了,就是不太會講大周話,跟你哥是好朋友!”


    呸!眼瞎了嗎?那叫好朋友嗎?


    劉小蓉大象也不騎了,飛快地衝到她哥的宅子,果然看到那個野男人正在對她哥行不軌之事——坐在床沿給人擦身什麽的,看到她這個親妹妹,還立刻把她哥蓋嚴實什麽的……


    杜勒看著劉小蓉的眼神很戒備。


    劉小蓉這一路倒是緩下了心頭的小火苗,一手指著劉厚:“哥!”手臂一彎,指著自己道,“妹。”


    簡練的兩個字讓杜勒明白兩個人的關係,慢慢點了一下頭,然後低頭吻住劉厚,直到把人吻醒,用一種劉小蓉沒有聽過的語言問道:“那是你妹妹?”


    劉厚暈船暈去了半條命,這會兒下了地還是整個人都在晃蕩,難受得要命,過了半天才意識到妹妹兩個字的含義,然後對上劉小蓉的臉:“小蓉。”


    劉小蓉整個人都是懵的:“啊。”


    劉厚撐著精神:“他是杜勒,拜占王國的三王子,過來叫大嫂。”


    “啊。”


    “不是‘啊’,是大嫂。”


    “啊。大嫂。”她家嫂子……她不介意他哥娶個外族大嫂,也不介意她哥娶個男人,但是外族男大嫂還是讓她非常受到衝擊。


    杜勒皺著眉頭看著兄妹兩個人的對話,皺著眉頭低聲說道:“你該休息了。”


    劉厚果然聽話的休息了。


    劉小蓉帶著杜勒去買菜,然後一起吃了一頓飯,頓時就被收買了。


    大嫂的廚藝棒棒噠!


    趁著杜勒在洗碗的空蕩,劉小蓉跟她哥說悄悄話:“娶了!”


    “嗯!”能打、有錢、關鍵是會做飯!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大嫂的嫁妝多麽?”


    “多吧?他有好幾個金礦和寶石礦,還有二少爺想要的金剛石礦。”肚子裏有東西,劉厚覺得自己緩過來了,眼中銅錢的符號瞬間被金元寶的符號替代,盤算道,“我想見一見二少爺。我覺得咱們能和拜占國建立邦交,我先過去設個點……對了,我得多帶點書過去,再帶幾個廚子。”


    半年後,當劉厚帶著整船的物資離開南海港的時候,劉小蓉突然覺得有些奇怪:“我哥……這是去入贅麽?”怎麽感覺不像是娶媳婦,而是帶著嫁妝遠嫁呢?


    不不不,這一定是她的錯覺。她哥早兩年就已經當上了百裏坊的老大,獨立負責旗下數個品牌,在內部說一不二,商場上出了名的狠角色,怎麽會嫁人?


    杜勒一把抱起趴在船舷上的劉厚:“迴去了。”


    目力驚人的劉小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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