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阮白狠狠打了個噴嚏。他被蔡公公帶出來的時候,身上穿著單薄。他的底子又差,遠遠比不得蔡公公這樣宗師級的老人家。


    蔡公公感到地動立刻就平複了,麵沉如水:“聽著不像是地動。”從未見過地動還帶響的。


    “二弟!”楚昊一陣風一樣刮進來,麵無血色地一把抱緊阮白,又快速放開,上上下下就差裏裏外外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發現除了手上有點涼之外,一根毫毛都沒傷到,才鬆下一口氣,看到站在邊上笑容慈祥的蔡公公,趕緊道謝,“多謝蔡公公援手。”


    蔡公公擺了擺手:“殿下客氣了。不知剛才那是……”


    阮白指了指屋頂,楚昊會意,帶著他往上一跳。蔡公公也跟著跳了上去。


    這天難得沒什麽大風,遠處的濃煙跟一根斜斜的柱子似的,幾乎要將冬天本來就顯得低矮的天空戳了個對穿。


    “別是實驗室……”阮白看清楚了方向,臉色都變了,張嘴吹了個唿哨,等黑曜石跑來的空當,去屋裏隨手穿了厚衣服,再抓了披風,一係,“我去看看!”能弄出那麽大動靜的,也就是越澤王了。


    楚昊跑不過黑曜石,隻能在邊上喊:“你自己小心,我馬上帶人過去!”


    有鑒於雪災,楚昊對災後重建問題非常重視,從輔軍中撥了一批人,組建了城衛隊,職責很複雜,除了要協助官府維護地方治安之外,還要冬天掃雪、清運垃圾等等。


    城衛隊成立至今,還沒碰到過今天這樣的大場麵,雖然在一瞬間全都懵逼了,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等楚昊召集的時候,已經全部待命。


    隊長還勸說道:“楚大人不用太過擔心。王爺那兒的準備比咱們強多了,說不定還沒等咱們過去,他們自己就已經解決了。”


    關城到越澤的這條水泥路,天天有人掃幾遍雪,此刻道路還十分通暢。騎馬的速度飛快。


    楚昊聽著夾雜在風聲中的隊長的聲音,冷靜下來道:“還是得盡快。”救人如救火,哪怕越澤王那膽小如兔的家夥,賺上十文錢能把五文錢花在安全建設上的主……剛才那一聲,順陽離那麽遠,地都抖了抖,誰能保障安全?要是越澤王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


    蔡公公跟在隊伍中,不發一言。無論越澤王再怎麽沒出息,那也是皇子皇孫。更何況從這兩年的情況來看,老周家還真沒了越澤王不行。楚家有個金二狗,周家有個金兔嘰,賺到的錢誰都不比誰少。


    這一場大爆炸,要是在關城還不過是聽個聲響。在越澤卻已經是人人自危了。好懸有人想起來被科普的《緊急避難條例》,又有裏長等德高望重之人,組織了前去避難。水泥磚塊砌的地下工事,各種設施都不缺,暖和又有安全感。老百姓們冷靜下來,心裏麵的害怕就去了一丟丟,心大的已經開始有閑心八卦了。


    “大人,這到底是出了啥事兒啊?”


    王府的兩三個書吏正在統計著人員名單,迴答道:“我也不清楚。大嬸你先看看家裏人都在這兒沒?”


    事實上,他們完全清楚出事的是實驗室那邊。


    越澤地區是越澤王的封地,幾乎就是越澤王的一言堂。他之前搞造房子送房子,家家戶戶都按照他的要求來,考慮到集中供暖的問題,居民區盡可能靠近。在把人都劃拉到了相對集中的地方後,越澤王突然就發現似乎空出了不少地兒?


    於是,他就起了心思,扒拉了一塊地盤,準備給自己造一個實驗樓。他現在的徒子徒孫不少,但是山洞那邊的實驗室卻是一個都不能帶進去;阮白那個實驗室他又看不上眼,覺的太小了,而且離家又遠,又不是自己的地盤,總之各種不方便。


    他倒是有一個實驗室,但是王府內院是隨便什麽人都能進來的嗎?


    念頭一起來,就一發不可收拾。


    越澤王可不像阮白,背後還有個敗家爺們和一個更敗家的老丈人。他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在靠近山區遠離人煙的地方圈了一塊地,一棟地下兩層地上兩層的建築,蹭蹭蹭地就造好了。圍牆更是圈得跟城樓似的。


    現在圍牆直接豁口了大半邊,地上建築跟個被切掉了一半的蛋糕似的,玻璃渣子碎了一地,上麵還冒著滾滾濃煙。


    阮白已經是到的早的。以黑曜石的腳力,狂飆起來,過來就半小時左右,比從越澤鎮上過來還快一些。


    幾十個實驗室配備護院,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搶險。有人看到阮白,趕緊說了一句:“阮大人放心,如今冬日裏放假,實驗室裏隻王爺一人。”他見阮白的臉色猛地難看起來,才意識到剛才說的話不對,趕緊補充,“王爺並無大礙,正在北門那兒休息呢。”


    阮白點了點頭,牽著黑曜石一路去北門:“阿……大胖?!”胖子們成天跑得沒影,偶爾來越澤地界上找小夥伴一起玩耍很正常。但是狗對聲音敏銳,過年放個炮竹都能嚇出原形。剛才那麽大的聲響,胖子們應該有多遠跑多遠才正常啊。


    大胖的毛上還沾滿了黑灰,要不是那個頭隻此一家別無分號,他差點就認不出來。等看到跑出來的灰狗的時候,他有些不確定:“雪雪?”


    雪雪往地上一坐,搖了搖尾巴:“汪!”一副做了好事要獎勵的模樣。


    阮白拍了拍胖子們的腦袋:“身上沒帶吃的,迴去給你們吃牛肉粒。”


    牛肉粒是好東西。胖子們人模狗樣地點了點頭,抖了抖毛,開始在雪地上打滾。


    阮白走進門房一看,屋子外間一個門房正在燒水,聞著半點藥味都沒有,屋子裏也沒血腥味。


    “阮大人您來了,您快去看看咱們家王爺吧,在裏屋鬧脾氣呢!”


    阮白當下就鬆了一口氣:“還能鬧脾氣,看來是沒傷著。”


    門房是退役的老兵。門房間也不小,三間兩層的樓房。最外麵一間是正經的門房,中間是一間藥房,常年擺著個大夫,最裏麵一間是病房。


    現在越澤王就在最裏間。


    阮白一進門就看到一個黑人和一隻黑狗:“阿清?小胖?”不對啊,小胖就算一身黑灰,也絕對沒那麽黑啊?其它幾隻胖子都比這隻個頭要大。老四的個頭倒是差不多,但是老四的氣場完全沒那麽蠢萌。


    越澤王一看阮白來了,頓時就要從椅子上跳起來,無奈被身強力壯的兩個護院給摁得死死的,隻能幹嚎:“阿白你來了剛好!這幾個人一點道理不講,要剃掉我頭發!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行了!”阮白拖了把凳子坐下,招唿一個大夫和兩個護院,“快去準備熱水,給阿清好好洗洗。”頭毛都快燎成爆炸頭了,還不讓剃?等出了效果圖,他自己就知道要不要剃了。爆炸頭的兔嘰算是怎麽迴事?龐克兔嘰麽?


    於是,越澤王被帶去泡兔子湯了。


    剩下阮白和黑狗麵麵相覷。


    楚昊和蔡公公過來的時候,阮二狗和黑狗正在“敵不動我不動”。


    楚昊也是一愣:“小胖?怎麽黑成煤球了?”


    黑狗歪了歪頭看楚昊,從蹲坐變成站立,往後小退了一步,戒備的姿勢很明顯。


    蔡公公沒空管狗,問:“王爺現在怎麽樣了?可有傷著?”


    阮白抽了抽嘴角:“傷了。傷了頭發和荷包。人在樓上清洗,蔡公公不妨等等再說。”


    正說著,樓上“嘩”地潑下來一大盆水,外麵的潔白的雪堆上頓時就黑了。


    再等了片刻,楚昊已經開始在逗黑狗玩耍的時候,樓上突然傳出“嗷”地一嗓子。


    別說是人了,就是狗都被嚇了一跳。


    在外麵玩耍的大胖和雪雪衝進來,雪雪往蔡公公麵前一站,大胖往黑狗麵前一站。


    大胖被黑狗一巴掌抽飛了。


    阮白抹了抹臉。個頭比人家胖了兩圈多,毛用!迴家加訓!


    玻璃窗被敲了敲,眾人/狗轉頭一看,胖球正人立起來,搭在窗台上,張著嘴巴把滿是裂紋的玻璃窗哈出一白霧。


    黑狗看到胖球,立刻轉身往窗台上一搭。


    楚昊看著兩條狗隔窗對望,鬧不明白了:“哪兒來的這是?”


    阮白搖了搖頭。


    一個滿身黑灰的城衛隊員氣喘籲籲地走進來,手上抱著一個箱子:“楚大人,王爺似乎正在找這個箱子。”


    也不知道隔了一層樓還在鬧騰,越澤王是怎麽聽到的,也不嗷嗷叫了,疾奔下來,連兩個嚴格受訓過的老兵都追之不及。


    他一身衣服都還穿得七零八落,也不顧箱子髒,一把搶過抱在懷裏,立時將衣服弄出滿滿的黑印子,想了想又把箱子往阮白懷裏一塞:“弄開。”


    阮白看著自己的髒衣服,再看看被高溫弄到變形鎖扣,把還帶著點溫度的箱子放桌上,對楚昊說道:“弄開。”


    楚昊看了看兩人,問:“裏麵沒什麽危險的東西吧?”看這箱子紮實的,不僅用的木頭極好,還四周用銅鐵包邊包角。他想想越澤王折騰出來的這個藥水那個藥粉,心裏麵就發毛。


    “沒,就是紙,我的實驗記錄。”越澤王拿到箱子之後,心裏麵像是安穩了,有空整理衣裳了,對阮白說道,“你跟我說的那個碳鋼啥的,我琢磨出一點頭緒來了。迴頭咱們再研究研究。”


    阮白一臉懵圈。他就是隨口一提啊,兔嘰竟然就真的煉鋼去了?


    蔡公公在邊上,將越澤王的衣服整理妥帖,連剛蹭上的黑灰都用手巾細細擦去,抬頭一看那造型奇異的頭發,忍不住道:“小王爺,要不老奴給您修一修頭發?”燎掉了半邊,剩下半邊卷成了鳥窩,這樣子不剃都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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