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禦史發了狠,事情做得就愈發隱秘。


    禦史台還是照舊,揪出了幾個敢把爪子伸向賑災銀的貪官汙吏,又逮住了幾個敢在這種時候哄抬物價的黑商;跟以前每次發生災禍的時候,簡直是一毛一樣。


    於是,一個過年就忙著搶險救災的大人們,突然發現開春了,可是感覺年還沒有過呢!


    開春了要忙春耕。因為冬天的時候受災嚴重,南方地區倒是沒有雪災,但是天氣也比往年要冷得多,該幫扶的地方還是得幫扶。


    國庫裏好不容易能看得到堆起來的錢錢,沒幾天就搬了個幹幹淨淨。夏天都還沒到,國家就沒錢了!


    這時候,邵禦史突然站出來說道:“臣願為陛下分憂。”


    在國家窮得叮當響的時候,如果一位戶部官員站出來說分憂,那必然是通過諸如貿易、稅收等等手段。


    如果這時候站出來的是一位將軍,那就是要以戰養戰,和有錢的鄰居組織一場大規模械鬥。


    而現在這時候站出來的是一位禦史……所有人的皮全都給繃緊了,有些這段時間幹壞事了的,貼身衣服都被冷汗給浸濕了。幾個給事中紛紛把麵有異色的官員,一個個記下,等迴頭再查過。


    其實他們禦史台也不是真的目下無塵。水至清則無魚,但是君子愛財取之以道,別整天總想著一些不義之財。像是大周律法規定,官員不得從商。然而實際上呢,有哪個官員不從商的?不過是多拐幾個彎罷了。就算自己不從商,也多的是商人跑來依附。像這些,他們禦史台全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大是大非要清楚,有些錢那是一文都不能動用的,有些事情是一根指頭都不能碰的!


    “六部一個都沒逃過,拔出蘿卜帶出泥,這一下子朝堂上得換掉一大批人了。”阮白懶洋洋地窩在窗邊的藤椅裏,看著送上來的京城的消息,順手給楚昊倒了一杯茶,“也不知道有些人會不會就此安分?我看是難。”


    政鬥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關係到一家一族的命運,甚至文人之中的各種同榜同鄉同窗之類的關係也會被牽連。這一次的事情,在他手上不過是一份名單,然而實際上卻代表了許多個家庭的命運。


    楚昊伸過手,接過茶杯,順便看那一長串的名單,認同自家夫人的想法:“現在這才到哪兒,看著人多,最高也就是五品。這些人空出來,就是給去年的新科讓個路。看著吧,這次最起碼得敲下一個二品來。”


    “二品?”阮白驚訝,“二品能那麽容易就敲下來?”官至二品,手上的權利、甚至於他的官位,都不是皇帝金口玉言一開,就能擼下來的。一個二品大員身上的關係網……要是這位還主持過科舉什麽的,那更是牽一發動全身。


    “你就看著吧。”楚昊仔細研究著這份名單,“這遍地開花的,也看不出邵禦史究竟對準了哪一個,估計連禦史台裏麵的人也摸不著頭腦。除了文官之外,勳貴應該也逃不了,咱們就看到底會是誰了。”


    阮白搖了搖頭。作為官場新嫩,他還是安分守己,繼續奉旨消息怠工好了。皇帝的旨意已經送到,他依舊當著郵局老大。現在郵局已經大部分上了軌道,站點擴張的事情也有了固定程序,手下人按部就班就行,無需他這個老大坐鎮指導。手上唯一的大項目就是修路,他隔三差五查看一下進度就可以了。


    他梳理了一下,發現自己根本就沒事幹:“阿昊,你說這次空出那麽多位置,老田會被調去京城麽?”


    楚昊在批複公文的手一頓,眉頭漸漸皺起:“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戶部這次被敲下不少人。李大胡子根深葉茂,跟皇帝小老頭是一條船上的,不會去動他。哪怕他有些地方做得過分了一些,邵禦史也拿他沒辦法。不過戶部的情況,這次最起碼會敲掉一個侍郎。如果老田有心的話,倒是可以想想辦法。”


    各部的侍郎是真正管理實事的人,權利那叫一個實打實,尤其戶部這種地方。


    阮白坐不住了,走到楚昊跟前:“老田資曆不夠吧?他才到戶部多久?”無論是哪朝哪代的官員,都講究一個熬資曆。田凱複的能力是強過大部分的戶部官員,可是算上之前在禦史台的工作經曆,也不過才幾年時間。他要是當侍郎,肯定沒法服眾。


    “有資曆的不是被敲下去了麽?再說朝廷這次得給我們一點好處。去年朝廷把你給得罪狠了,你撤了東部地區的大量生意,過年前後鬧得險些沒法收場。加上國營廠投產在即,沒你坐鎮,你以為他們會安心?”楚昊慢慢給阮白分析,“讓那些人把吞進去的再全部吐出來,那肯定不可能。他們得通過一些方式,向你示好,又不能太明顯。老田確實資曆淺,但是他這幾年做的事情可不少,撈個侍郎做做,也在理。別忘了,之前去和匈人談判,還是老田去的。要是不給他升官,表示一下朝廷默認的態度,咱們可不會輕易放過那一茬。”


    阮白想了想,點頭:“也是,他們之前就用那破事參我來的。真搞不明白,我又沒礙著他們什麽,還讓大部分人都多掙錢了,幹嘛非得跟我過不去?”真是吃飽了撐的。


    楚昊輕輕拍撫他的背脊:“反正這個官咱們也不是非做不可,不高興了就辭官。在咱們自己的地盤上還舒坦些。”官員之間的勾心鬥角權力平衡,他會替阮白擋著。他家二狗隻要高高興興地賺錢花錢就行了。


    “嗯!”阮白看看時間,“你中午要吃什麽?我去做。”他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待在書房也就是給楚昊添亂,還不如去做飯,再做些點心給田凱複和方毛毛送去,順便問問田凱複的意思。如果田凱複升官了,那他們就得離開順陽了。


    “天氣熱,弄點涼麵吧。”楚昊點餐,“麵團你讓大廚房揉。”夥頭兵幹別的不行,力氣大,揉麵拿手。


    “知道了。”


    天氣漸漸熱起來,就連順陽,白天也是一片火辣滾燙。胖子們徹底變成了夜行性動物,幾乎整個順陽都變成了它們的領地,每天都不知道野到哪裏。除了雪雪、小胖和胖球三隻,還能在飯點看到狗影子之外,另外三隻胖子經常一走就是好幾天。


    京城的“大地震”似乎已經平靜下來。舊的官員被擼掉,新的官員上任交接完畢,兵荒馬亂的朝廷再度恢複秩序,而且短時間內官員們都老實了很多。這次被提拔起來的,都是幹實事的,官員們認準了風向標,也開始埋頭努力起來。歸根結底,能爬到這個位置上的官員,都不是沒能力,隻是之前朝廷上的風氣,讓他們隻能專注於勾心鬥角罷了。


    炎熱的七月平穩度過,除了南方有些地方略微有些幹旱外,並沒有發生什麽大事。


    從兩個月前開始逐漸公布出來的,從那些犯事官員的宅邸和其它地方,查抄出來的款項和各種田產,也終於告一段落。最後查抄出來的數字簡直觸目驚心。


    太子套麻袋的心更甚:“這還是幾個小官呢!”出去賑災一趟,見了許多貧苦百姓人家,他對這些個數字代表的實際意義認知更深。要知道普通百姓家,一年有個十兩銀子,已經能過得非常不錯了。可是這些官員呢?貪墨起來,何止十兩?最少也是百兩,多的一次就能有個上千兩!


    邵禦史看了一眼霸占著他位置的皇帝,再看看在他書房裏一圈圈犁地的太子,問道:“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他的官邸是禦賜的,地方不小,不過住的人沒幾個。禦史台又不是什麽有油水的部門,家裏的下人都沒幾個,皇帝父子微服過來,還真沒一個人知道。


    皇帝默不作聲,看著兒子。


    太子一看老爹的意思,就明白這算是給他的一道考題。他從來不缺果決/魯莽,當下就道:“現在弄下去的這些官員,最多隻能算是敲山震虎,連讓一些人傷筋動骨都算不上。不出三個月,恐怕就會故態複萌。既然如此,定要弄死幾條大魚!”


    邵禦史把手上厚厚一遝紙遞給太子,順著話問道:“太子先看看這些,覺得怎麽處理合適?”身為禦史台的老大,他對官員們犯下的事情不說樣樣都知道,卻也知道個*不離十。尤其在和阮白成為忘年交之後,他發現通過對官員們的消費來推算,更容易掌握一些蛛絲馬跡。


    太子一張張看過去,上麵都是各個官員的犯罪條目,整個朝堂之上,幾乎無一落網。太子從開始的呲目欲裂,到最後變的麵沉如水,咬牙獰笑:“碩鼠碩鼠,自然是得挑幾隻大的發落。”


    他當下就點了幾個人的名字,然後看向自家老爹:“還請父皇示下。”


    皇帝看了看名單,嘴角露出點笑影:“名單選得不錯。這些人你打算怎麽處理?全砍了,還是流放?”


    太子冷哼:“砍了太便宜了他們!咱們修路可是缺了好多人,用這些人都不用給工錢,飯菜都不用準備太好,讓他們餓不死就行了。不是愛用陳米充新米麽?就讓他們嚐嚐那些陳米!”這次他去賑災,少不得開倉放糧。可是賬目上明明白白的新糧,糧倉裏別說是新糧,就是陳糧都還是摻了砂石的。他這次迴來可是拖了一串人!


    皇帝和邵禦史都滿意地點點頭。按照太子以前的做法,那絕對得弄死算完,這一次倒是成熟很多。


    “行,這次的事情就交給你來辦!”皇帝發話。


    太子立刻接下任務,然後當天晚上就套了好幾個官員的麻袋。丫的,不能一次性全部弄死,他還不能暗搓搓揍一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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