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聲的是楚昊。


    他那張臉,若是不端著,那就跟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似的。一旦端起來,那出身世家子弟的貴氣和實打實從沙場上下來的煞氣,就會冒出來。


    馬大娘算是和楚昊挺熟悉的,臉也白了白,囁嚅道:“有、有歹人。”


    楚昊轉身把阮白從馬背上抱下,老臉一紅。他剛才還跟自家夫人炫耀,說西山城太平呢,現在才多久,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簡直打臉!


    阮白看著楚昊一揮手,隊伍中立刻分出三個人,前後進了店裏,不多時裏麵就沒了動靜。


    馬大娘幹脆把排門板卸了下來,幾個人也前後出來。


    直到這會兒,衙役們才巡邏過來,一看這情況,就臉色一厲:“這是怎麽迴事?!”這家店自從搬進來到現在,日子就沒安生過。


    幾個姑娘家開店過日子不容易,他們也留心照顧著點。姑娘們做事也地道,時常給他們一些吃食,算不得賄賂,也不算打眼。可是架不住這三五不時的要出事,哪怕不是這些姑娘們的錯,可是長此以往,他們也煩。


    現在連持兇砸店的事情都發生了,這件事情若是鬧大了,他們也沒好果子吃。他們都沒看清楚都有什麽人,臉色和聲音立刻就難看起來。


    阮白眉頭一皺,不過他還沒說話,倒是有人先出了聲。


    “怎麽說話的?對著人姑娘家兇什麽兇?剛才人家持械行兇的時候,怎麽就沒見你們出來?”開口的是跟著馬大娘的那個漢子。一個人收拾六個漢子,他也受了點小傷——腿上撞青了一塊,還是因為不熟悉環境,屋子裏黑,撞在了貨架上……


    衙役們齊齊失聲了。那聲音多熟悉啊,西山城最大的衙內啊!


    西山城是西山郡的府城,當今知府叫餘文光。眼前這個漢子叫餘修遠,是餘文光的小兒子,和餘文光另外兩個兒子一樣,全都是走的文官路線,如今二十不到已經是秀才功名在身,還在府衙裏撈了個文書的小吏當實習,準備明年就去考舉人,據說希望很大……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家夥太能打了!


    西山城民風彪悍,可不是嘴上說說而已。其實作為文官來講,最不喜歡的就是到這種地方來當官,沒點能耐根本就壓不住這些地方官員。不過餘文光有個好兒子,還是個二愣子。


    當年餘修遠一看有人敢給自家老爹下絆子,立刻二話不說就動手揍人。一頓不服打兩頓,兩頓不服,一天三頓地揍……說多了都是淚……


    這兩年稍微好一些,畢竟餘修遠的歲數在往上加,又是臨近科考,幾乎有空就關在書房裏念書,顯得沒那麽熊了。可是衙役們卻不敢以身試“熊”,難道他們會懷念“熊掌”的滋味麽?


    一丁點都不!


    衙役們立刻整肅表情,把六個壯漢拎走,表示會詳細審問,嚴懲不貸!


    馬大娘指了指後麵:“官差大人,後、後麵還有兩個。”


    幾個衙役對視一眼,很快就有人去後麵提了兩個壯漢過來。要說他們一開始還對餘衙內所說的“持械行兇”還頗有微詞,總覺得隻不過是尋釁滋事,現在就不這麽想了。


    八個壯漢,身上都藏著兇器。店裏麵就六個弱女子……衙役們看看還沒自己一半大的馬大娘,再對比手上的壯漢……如果今天不是餘衙內過來,豈不是要遭!


    暫時處理完事情,餘修遠就去找馬大娘,一看人家姑娘正笑嘻嘻地跟隊伍中的一個小白臉說話。


    阮·小白臉·白:“武功看來沒荒廢啊,明天我檢查一下,再傳你們幾招。”


    “好,謝謝老爺。”馬大娘見了阮白跟見了親人一樣高興,“老爺這迴再教我們幾道菜唄?”


    “好啊。大家還好嗎?是不是經常碰到這種事情?”


    楚昊伸手一把攬住阮白的腰,把人帶進自己的懷裏,麵無表情地看著走過來的餘修遠。


    阮白被打斷了話,抬頭看楚昊:“怎麽了?”


    楚昊對著餘修遠揚了揚下巴。從來沒見過麵的人,幹嘛惡狠狠地瞪他家夫人?他家夫人是隨便能瞪的麽?


    餘修遠一愣。這是什麽情況?


    有人騎馬過來,翻身下馬,對楚昊單膝跪地匯報:“世子爺,住宿已經安排好了,就在前麵客棧。”


    世子爺?!


    楚昊沒理會懵圈的西山土著們,低頭看了一眼阮白:“走吧?”


    阮白點點頭,對餘修遠招了招手:“勞煩找兩個木匠,連夜把門板給修好,都是姑娘家,這樣子不安全。”


    餘修遠點頭稱是:“您放心,我立刻就安排兩個衙役在此看守。”


    兩個衙役苦逼地自動出列。


    這時候麗娘她們見前麵沒動靜了,從後門繞了出來,看到阮白顯然都很高興。麗娘想上前敘舊,但看看天色不早,還是簡單地打了個招唿。


    阮白也表示:“今天把損失統計出來,被歹人破壞的證物歸攏好,明天交給官差。我明天再過來。”


    “是,老爺。”


    被熊孩子盯著,又知道了一直被惹是生非的店家,背後的靠山竟然是世子,雖然他們不知道究竟是哪家的世子,但是隨便哪家的世子,他們這些小小的衙役們都惹不起。


    第二天阮白來的時候,那些作案的壯漢們已經被審訊完畢。


    “那些歹人是鄰縣的,之前都是在碼頭扛貨的工人,因為手腳不幹淨,又喜歡拉幫結派打架鬥毆,就被雇主給辭退了。他們沒了工作,也沒重新找活做,而是遊手好閑,整天靠著敲詐店鋪為生。這次是他們聽說了永平商號油水足,又聽說商號裏就隻幾個婦人,才會過來打秋風。”


    阮白聽著帶頭的師爺說得輕描淡寫,完全知道這背後到底藏著什麽貓膩:“他們原先是在哪個碼頭做事的?他們的消息到底是從誰的口中聽來的?打秋風,是不是要把姑娘們也都打了去?”


    扛貨的工人?特麽的當他眼瞎麽?那八個壯漢,他隻消看一眼就知道是練家子。


    還從別人口中聽來的。這年頭的信息流通有那麽快麽?別說是鄰縣,就是在西山城的轄區,離的遠些的都未必知道永平商號。


    再說,誰家打秋風是這麽打的?完全是想著連人帶財一起擄走!


    師爺的額角一跳,這個小孩兒看起來不好糊弄啊,句句都說道了點子上。他還在斟酌到底該怎麽措辭,就聽得阮白一聲冷笑:“你慢慢想。來人,去府衙叫個能說得清話的過來。”


    要不是他家的姑娘們身手不錯,要不是姑娘們機靈,換了別人,天知道這後果能有多嚴重!特麽的他都在這兒了,竟然還有人敢糊弄!


    師爺額頭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來了,立刻就從凳子上跪倒在地:“阮大人恕罪,並非小人想要糊弄大人,而是……”


    “而是背後指使的人是張同知的夫人杜氏。”沒有一點緩衝和委婉,第二次出現在店鋪內的餘修遠一丁點都不避諱地把幕後主使人給供了出來,麵上看著阮白行禮,實際上視線溜了一圈,沒發現馬大娘的身影,不由得眼露失望。


    今天店鋪被砸了,顯然不能營業。勤快的姑娘們,早就已經把鋪子清掃個幹淨。麗娘還需要出門招唿幾個來采購的客人,馬大娘則在後廚忙活。


    作為一家頗為受人歡迎的店鋪,關店還是讓很多顧客受到影響,倒是有些熟客不介意。反正損失的是貨架,又不是貨品,點了名字讓麗娘取了過來,照樣交易。


    有阮白在,和衙役們打交道的事情,並不需要麗娘來做,感覺輕省了許多。若是些普通衙役,她們還能打個交道,可是上升到有品級的官員,若是今天沒有阮白在,她們這個虧可就吃定了。


    正當她感覺有點無所事事的時候,突然有個人快步走來,想要拉她,被她側身避過。


    那人年紀和麗娘相仿,像是嬌養的貴公子,隻是看上去有些瘦弱:“麗娘,我可算是找著你了。”


    哈?麗娘愣了一下,定睛一看,才不確定道:“牧二少?”在她家遭逢劫難之前,兩家大人曾經有意讓他們兩個人定親,隻是還沒討論出個五四三來,就遇上了大難。劉家滅門,剩下唯一一個她,也被匈人擄去了草原,所謂的定親的事情自然是不了了之。


    隻是他們是差一點定親的關係,說白了相互之間隻是陌生人,這人怎麽就能直接稱唿她的閨名?她不由得心下不喜。


    牧二少對她這樣的表現更加不喜:“麗娘你何必對我如此生分?之前不知你消息,如今知道了,你我既然有婚約在身,自然還是要完婚的。”


    哈?麗娘懵圈了:“牧二少,你我之前何曾有過婚約?”


    永平商號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今天圍觀的人不少,隻是礙於官府的人在,所以圍觀也顯得暗搓搓的。這迴一聽,臥槽,有八卦啊!


    永平商號的老板娘竟然和人有婚約,還拋頭露麵出來開店?


    牧二少臉色一陰:“劉氏,婚書俱在,你還敢不認?”


    劉氏麗娘也黑了臉:“我爹身前從未立下過婚書。就算是有婚書,敢問牧二少爺,之前我在順陽的時候,你們牧家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消息,怎麽那會兒沒想著和我這個孤女履行婚約,現在我到了西山都一年多了,才想起找上門來?牧家從上到下,還真是一個模子裏烙出來的不要臉!”


    圍觀群眾“哦”了一聲,看著牧二少的眼神都不對了。劉麗娘在西山城裏開店,雖然搶了不少人的生意,可是人家做事光明正大,為人處世也地道,並不能讓人挑出錯處來。再說,要是真有個依靠,誰家姑娘會這麽出來拋頭露麵?


    按照常理,人家姑娘父母雙亡,作為未婚夫家理應將人接迴家中照料完婚才是。怎麽隔了一年多了,才冒出來?擺明了看劉麗娘生意做得不錯,來占便宜呢!


    “你!”牧二少氣得漲紅了臉,“劉氏,你休要猖狂!本少爺沒嫌棄你名節受損,願意納你為妾就不錯了,竟然還如此出言不遜,休怪本少爺……”


    “抓起來,掌嘴。”


    麗娘迴過頭,發現阮白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店門口。一個人從他身後走了出來,一把抓住牧二少。


    牧二少發出一聲慘叫:“你們這是想幹嘛!本少爺……”


    阮白補充一句:“打到他會說人話為止。”姑娘家的名節,什麽時候輪到一個外人來編排?


    “是,二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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