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白的要錢行為,楚昊進行了錯誤解讀。於是飯吃完,阮二狗就被押運進了房間,跟抱小狗似的。


    真的,那動作就跟他抱大胖一毛一樣。可是他明明有好多個大胖那麽大。


    炕上,炕桌橫中間,楚大狗和阮二狗分坐兩邊。楚大狗對阮二狗進行了思想教育。


    “有好方法就拿出來,有哥在不會虧待你的。”


    阮二狗表示:“明碼標價。”


    楚大狗:“男子漢大丈夫,當著眼於天下,當為國為民,怎麽可以就鑽在錢眼裏呢?”


    阮二狗:“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你有錢當然這麽講,我這裏還有十多口人要養呢!”


    “從草原帶迴來的東西不是都留下了嗎?怎麽錢還不夠?”還有接連兩趟賞賜,以及這次直接由朝廷出麵的購買戰馬的協議,怎麽算都不缺錢吧?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阮白寸步不讓。邊關這是啥地方?再說了,知道他們現在住的地方叫啥嗎?荒!驛!


    荒驛明白嗎?具現化描述叫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就算距離順陽關近,可是一個邊關能有滿足日常人民所需的各種物資嗎?要不是許五前後帶了一些客商來,要不是這邊的天氣比草原要稍稍暖和一些,不然他們這麽多人,就靠著一點從草原帶迴來的東西,有錢也沒處花好嗎?


    好在楚昊也不是真的就一點都不知道庶務,瞅著阮白看了半天,道:“咱們來談一筆生意。”


    阮白呲牙一笑,慢慢撩起袖子:“來,談。”


    楚昊收斂起表情,昏暗中的眼神銳利而精明,手指在桌麵上敲了敲,緩緩開口:“隻一樣,你的腦袋。”


    阮白原本輕鬆的心情瞬間緊繃一下,臉上的笑容變為平靜,眼中並沒有太多意外:“哦。”


    楚昊微微勾唇,卻沒什麽笑意:“我不管你是阮白,還是二狗……或者是周口村的周七。既然你現在是個周人,也還想做個周人,更加不得不做一個周人,那就老老實實聽我的安排。你,還沒資格跟我談條件,也沒命跟我談條件。”臭小子就是欠教訓!


    這小子這些天看著跟他親近,實則處處都在試探,腦子裏的彎彎繞繞也不知道長了幾圈。他還未曾對一個人那麽好,竟然被這樣對待。虧他還替他遮遮掩掩,調查到了真正的身份,也想辦法抹平,男鬼果然是男鬼,借了人周七的屍體還魂的。不然一個連鎮上都沒到過的農村漢子,哪裏會像阮白這樣知道得那麽多?


    “周七?幾歲了?”這種明顯按照排行的名字……這身體的父母好能生。


    “十四。臘月就十五了。”楚昊直覺迴答,完了才發現臭小子根本就沒把他當成一迴事!


    阮白上輩子因公殉職的時候二十七,瞬間小了十三歲,賺到了!不對,他這幾天一定是生意談多了,才總是想著賺。其實仔細算算,大長腿沒有了,腹肌也沒有了,都是虧損。


    楚昊看著阮白神遊,更加氣不打一處來,矮桌往身後一搬,伸手就要去抓,卻被阮白輕輕鬆鬆閃過,反手還在他手肘上敲過來。


    這一下雖然來得意外,但是楚昊要是這麽容易被打中,就不是那個練了十幾年功夫,如今的身手甚至不比他表姐夫弱的楚王世子了。


    簡單的手肘壓低,隨即又迴彈,輕輕擦碰了一下阮白躲開的手掌。躲避,借力打力,動作快到幾乎微不可查。


    “咦?”阮白收迴手,摸了摸被擦碰到的掌緣,知道剛才那一下絕對是手下留情。他還以為軍中多擅長大開大合的戰陣功夫,想不到這種拆解的小巧功夫,楚昊竟然也十分精通的樣子。


    不,其實並不意外。楚昊這個名字,應該是真名。之前從田複凱的表現可以輕易斷定。隻是能讓一個七品文官,尤其是言官心生敬仰;並且讓他有底氣直接挑釁上級牧千戶的身份……恐怕和他時不時露出的和軍漢截然不同的氣場有關。


    就像是在剛才,那種權貴對平民生殺予奪的嘴臉……嘖,還小楚哥呢!


    楚昊從阮白的臉上看不出什麽來,對這個人真是打不得罵不得的,不由得歎了口氣:“二弟,哥哥給你交個底。你手上這些東西既然露了出來,那鐵定是願意拿出來的,也肯定是留不住的。”


    草原上的一個月時間,他非常清楚這個家夥要真的想什麽都不讓人知道,那別人死都不會知道。在那種環境下,他都能躲開所有人的耳目,換了現在的情況,他何必大張旗鼓?


    東西拿出來,當然是作為交換。隻是交換什麽,能交換到什麽,不是阮白能夠做主的。更何況他這樣接二連三地把這些前所未聞的東西拿出來,對他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今天是我在這裏,才跟你這麽說。換了別人,你被人抓去一輩子關起來,也不無可能。”


    阮白明白剛才那腦袋不腦袋的,隻能算是一場軍事演習;如果換了對手是別人,那很可能就是真槍實彈。但是他不太明白:“為什麽要關起來?”他沒露出什麽需要把他關起來的技術吧?


    自從來到大周,他折騰的東西確實有點多,但是影響力大一點的,隻有一個火炕,估計自己還沒什麽冠名權的那種。


    酸菜根據胡老六和楚昊的說法是沒見過,但是別的地方各種醃菜也不罕見,酸菜充其量不過是另外一種蔬菜的醃製方式罷了。那產量可憐到連豐富順陽關軍民的飯碗,都還談不上。


    豆腐和豆腐幹,那是本來就有的。至於味道什麽的,見仁見智。


    煤,根本就還沒燒呢。過兩天冷了,倒是可以燒著試試看。量不大,也不知道夠不夠一個冬天的。


    楚昊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把收起的圖紙拿出來:“你知道你說的模塊化和易拆裝,代表了什麽嗎?”


    “這不是最基本的東西嗎?”阮白雖然……兵種特殊,好歹也在部隊裏待過一段時間。有一段時間就是專門練拆裝,小到各種槍械,大到機動車和飛機。


    楚昊看了一眼阮白,手指在四套圖紙上一一點過,喟歎:“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哪裏來的。”隨即道,“你說的模塊化是指統一尺寸?所有部件都統一標準?”


    看樣子阮白是真不知道,他隨口所說的東西代表了什麽。如果這些東西被推廣普及,惠及的何止是區區一輛獨輪車?獨輪車能用,那麽刀槍劍戟是不是也能用?盔甲盾牌弓箭是不是也一樣能用?除了軍隊,其它地方是不是照樣也能用?


    “不止。”這迴他沒賣關子,拿起四份圖紙,把各個零件比對,“就獨輪車而言,其實可以簡單分為幾個部分,輪子、車盤、車轅、車把、車絆。將每一部分都做成一個標準模塊,在一個部分損壞之後,不是就地維修,而是直接替換上備用的標準模塊,至於損耗的部分,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可以由專人收集運輸,到合適的地方再進行修複和再利用。不過……”


    第一次聽阮白講這麽長長的一段話,楚昊發現幾乎聽不出之前聽著有點怪異的口音,完全就是一副順陽人的音調。在草原的時候,他好像也學了一些匈人話。這二狗,學東西倒是挺快。


    關於這一點他假裝沒發現,問:“不過什麽?”臭小子壞主意可多。


    “不過我個人建議,把這些修複的零件和成品,賣或者租賃給商人。”今天他拆了四輛獨輪車,雖然型號都不一樣吧,但是有一點很明顯的區別——軍用的如果說隻是一件舊衣服,那民用的就是一件打滿補丁的舊衣服。


    民用的要求並沒有軍用那麽高,軍方的淘汰品完全可以用一個相對低廉的價格,讓渡給更需要的人,未必一定得是商人,有需要的百姓也可以。


    至於軍事資料外泄什麽的……不過是一輛獨輪車。


    楚昊看著阮白不說話,愈發不明白這人的腦袋是怎麽長的。


    阮白敲了敲桌子,還沒吃晚飯呢,有話快點說完啊,傻愣著幹嘛?


    “想的倒是挺好,隻是做不到。”楚昊揉了揉阮白的腦袋,“明天我帶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賣什麽關子?天寒地凍的,他才不想出去乘涼。阮白見楚昊就此完結的樣子,翻身下炕:“去吃飯,餓死了。”最喜歡吃放茶葉蛋一起煮的豆腐幹了,明天去看什麽看,早點把蘭花豆腐幹弄出來,倒時候放湯更好吃。


    豆製品可多了,全都是迷路的孩子,等著他一個個領迴家。豆芽什麽也要發起來,已經連著吃了幾天蘿卜白菜酸菜了。對了,還有韭黃,過春節炸春卷吃。


    楚昊目瞪口呆地看著阮白,十分有十四歲少年樣子的連蹦帶跳地往廚房衝。失策,自己不應該把“真實年齡”告訴那小子,否則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多好玩,以後恐怕隻能看糟心孩子撒嬌耍無賴了。


    楚昊彎著嘴角,裝模作樣地搖頭歎氣,腳步卻一點都不慢,嘴巴裏還非常順口地帶入熊孩子家長的台詞:“走慢點,看著點路,仔細別摔跤!”


    “哦!”


    其他人不明所以,看著這歡脫的哥倆一前一後進了廚房。茶葉蛋湯的濃香在空氣中飄散,每人一個茶葉蛋,兩塊茶葉豆腐幹,外加一疊五香和鹽水豆腐幹,還有豆腐包子。


    睡到半夜,楚昊和阮白被撓門聲吵醒。荒驛的圍牆重新修過,應該不會進什麽野獸……


    “汪!”


    家養的野獸,老三和老四正蹲坐在房門外,兩隻小胖子團在它們肚皮底下,還在瑟瑟發抖。


    楚昊趕緊把小胖子抱進來,把要起床的阮白摁下:“外麵冷,我來就好。”


    室內有炕,阮白這間屋子又小,哪怕不是在炕床上,也比外麵暖和得多。這還是在屋子裏麵,要是到了外麵,恐怕……夠嗆。


    楚昊把兩隻小胖子擦桌子一樣擦了擦,就往被窩裏一塞,隨便披了件衣服道:“我去外麵看看。”


    獒犬對寒冷天氣的適應力極強,哪怕是小狗崽應該也不至於凍得發抖。楚昊有些擔心,結果等他走房門沒一會兒,阮白就跟著老三跑了出來。


    “不是讓你別出來嗎?”楚昊還要罵,結果看到阮白不僅多穿了好幾件衣服,連被子都裹上了……兩條!


    “降溫了,我去燒煤。”大門一打開,阮白差點被鋪麵的冷風吹了個跟鬥,總覺得耳邊迴響起天氣播報的聲音。


    “我國西北地區,有來自西伯利亞的冷空氣來襲,發生大麵積急速降溫,請大家做好防寒保暖工作,能不出門就盡量別出門。”


    腦補完,阮白咬了咬牙往外麵衝,他得先去牲口棚那邊燒上暖爐,不然明天天亮全都是一地冰雕雪雕。


    平時三五分鍾的路,他愣是走了十分鍾,還是在楚昊和老三的護持之下,等到了牲口棚,感覺整個人都凍傻了。這一定不是西北吧?其實他是在南極吧魂淡!


    楚昊搓了搓阮白的手,然後照著指示點煤爐子。大概是外麵的溫度實在太極端,總覺得沒一會兒就暖和了許多。


    “還真能燒著?”楚昊扒拉了一塊煤,左看右看,完全不覺得這遍布整個西原的東西竟然會這麽神奇。


    在牲口棚裏當然沒有砌炕,所謂的煤爐子其實更像是壁爐,不過是改良過的,每個牲口棚裏都有兩個。


    楚昊一圈點完,看到阮白正看著外麵,滿臉掙紮:“我還是在這裏守著煤爐子吧,我怕一會兒滅了。”雖然牲口棚了味道重了點,可是暖和啊,又不是沒睡過羊圈。他完全不想再去一次南極。


    “哎喲,這兒好暖和!”說話的人叫潘大寧,當時受的傷不算輕也不算重,不過這人恢複快,又是個疑似多動症兼話嘮,讓他安安靜靜臥床養傷簡直折磨,現在傷好的差不多了,簡直哪裏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老實木訥的阿強跟在他的身後,滿臉無奈:“楚大人,老爺。”


    潘大寧已經走到煤爐子前麵:“這黑石頭還真的能點著!老爺您可真厲害!”


    “那必須的。”阮白一點都不謙虛,直接就被他自稱的哥給勾住脖子揉腦袋。


    “阿強,你和大寧留下來看著點火,別熄了,也別讓牲口靠得太近。過兩個時辰,我找人來給你們換班。”


    再次去了一趟南極的阮白又一次凍傻了,簡直讓楚昊目瞪口呆。他花了好久才發現,阮二狗是真傻不是在裝傻——掐他屁股,都沒反應!


    屋子裏麵,這會兒能起床的都起床了。


    麗娘正琢磨著怎麽用煤燒炕。老爺說了,做飯暫時還用柴火,燒炕要是也用,那就不夠了。


    之前一段時間,光是做飯的那點熱量,就能讓整個屋子都暖烘烘的,哪裏還需要再添煤啊。可是今天天真冷起來了,他們才明白,炕真是要燒的。


    沒什麽技術含量,所有人圍觀了一遍就明白了。


    楚昊安排了和阿強大寧換班的人,就迴房去……睡覺?


    “汪嗚!”


    老三看到媳婦兒帶著崽子們睡在炕上,非常自覺得擠開楚昊和阮白,動作十分輕盈地往上麵一躥,踩了一圈團下,炕上倒不是沒留下一點空隙,而是絕對不夠兩個大人睡的。


    楚昊咬牙:“雀占鳩巢!”大步往前就要把大狗小狗統統扯下去。


    老三皺鼻子掀嘴唇:“……唔……”敢動老子媳婦兒?!


    阮白把楚昊拖住,提醒:“那是你的救命恩狗。要不是老三,你早就在草原上被狼給哢嚓了。”


    楚昊對當時的記憶不是很清晰,不過大致印象總有,無奈隻能讓出睡慣了的炕,委屈地問:“那我們睡哪裏?”


    “隔壁。過來幫我搬東西。”隔壁啥都沒有,還得鋪床呢。


    隔壁地方比阮白的房間大得多,顯得就不那麽暖,格局倒是差不多,隻是空蕩蕩地沒什麽東西。楚昊總覺得還是阮白的那個小房間要舒服得多。


    一夜到天亮,醒來門都推不開,全都給雪填住了。


    阮白腳上紮著木板,從窗口爬出去,和其他人一起鏟雪。


    早上雪已經停了,倒不是那麽冷了。阮白完全沒法理解,為什麽半個晚上雪就能堆那麽高?


    噗,悶悶的一聲響動把悶頭鏟雪的阮白驚醒,突然發現身邊不遠處的雪地上多了個坑,裏麵似乎還有人愛唉唉叫。


    凍僵的腦子慢了好多拍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扯著嗓子喊:“瘦猴掉下來了,快過來救人!”


    現在除了在地上鏟雪的人之外,還有兩個在屋頂上鏟雪的。瘦猴是其中一個,仗著個子小靈活,年紀也就跟阮白差不多,直接就往屋頂上爬了上去。


    荒驛地方大,他這邊摔下來,另外一邊在屋頂上的人根本就沒注意。


    聽到阮白的叫聲,其他人陸陸續續趕過來,沒一會兒就把瘦猴給挖了出來。阮白沒讓動,檢查了一下渾身的骨頭,發現並沒有什麽問題。


    瘦猴自己也覺得沒什麽:“唉,我沒事兒。雪那麽厚,就跟摔被子上似的,就是冷的慌,還被捆著似的動不了。”


    阮白冷眼看過去,瘦猴頓時就閉了嘴。


    “進去廚房,早上有豆漿豆腐腦。”


    “唉!”瘦猴到底歲數還小,一聽到吃的就樂嗬了,拖著一條摔疼的腿,一瘸一拐地往屋裏麵蹦躂。


    到底從屋頂上摔下來,哪裏會真的一點事都沒有。


    楚昊拍了拍阮白的肩,輕聲問:“在想什麽?”等了良久,他才聽到阮白輕聲感慨,“還是小孩子呢。”


    楚昊看了看瘦猴的背影,再看了看身邊這個壯實得十分有限的阮二狗:“全都身體太差,明天早起跟我一起做早課。”


    “嗯……”阮白盯著而楚昊皺眉思索,“早課不是和尚早上念經才叫早課嗎?”


    楚昊呲牙:“早上練武也叫早課。”


    鏟完雪,楚昊和許五各裹了兩張豆渣餅,就去了軍營。


    昨天晚上一場大雪,讓整個順陽關都彌漫著一股詭異的興奮。


    順陽關的冬天是很冷,可是像昨天晚上那樣驟冷的天氣卻極少。


    “一個人都沒死!一個人都沒死!”曹大人簡直像是瘋癲了一樣,又哭又笑著反複念叨著這麽一句話,約莫有半個時辰,他一腳踢開大門,大踏步走出去,伸手指天:“一個都沒死啊!賊老天,你收不走我大周軍民!一個都別想!”


    在坐的幾位,除了楚昊之外,其他人哪一個不是在邊關熬了好幾年的,最少的也得有個近十年,哪裏有不理解曹大人的憤懣的。


    所有的冬天都在不停的死人死人死人,無論匈人叩不叩關,邊關總是在死人,而且死很多人,都是凍死的。


    當時楚昊折騰著盤炕的時候,他們這些人幾乎都發過牢騷,可是現在效果出來了,一個個都跟看神仙一樣看著楚昊,哪怕他今天來晚了,還是左一聲“上將軍大人高足”,右一聲“上將軍大人愛徒”。


    楚昊沒空分辨這些話裏麵有幾分真心,他擔心的遠遠不止一個順陽關。王府裏有他親筆手書,問題不大。


    京城那邊就算有小老頭在,可是小老頭並不是什麽事情就能一聲令下決定的。再加上這火炕技術傳過去還真心沒多久。


    楚昊還是太嫩了。他完全就不了解小老頭的魄力。


    大周建武二十一年,大周的老大拿出自己的私房錢,給京城以及京郊的貧困老百姓給盤火炕,將盤炕的技術張貼告示,發給所有官員。


    大臣們一個個拿著圖紙目瞪口呆:“這是……”


    小老頭表示,他這個榜樣已經做好了,你們要跟朕一條心,利國利民好事情,給你們機會刷老百姓好感度,酷愛!來謝恩!


    所以,這是要讓他們掏腰包的意思。


    大臣們當然也是有樣學樣,他們把自己莊子上,家附近的窮人都照看到了,至於剩下的他們也還有手下,照辦。


    所以,哪怕今年冬天還有人被凍死,可是比照往年,真的是好上太多太多了。


    大臣們把這項功績歸納為皇帝陛下的仁義,感動上蒼,使賢人降世,傳活命之妙法……


    而在京城,另外還有一樣“賢人”的手筆,就不是誰都知道了。


    小喜子手上有好東西,一盒子羊油。他原先並沒有把這羊油當一迴事情。畢竟在外沒多大講究,至於迴了皇宮,要什麽沒有?


    可是路上沒有其它的東西,他就想著拿這羊油來將就一下,結果倒是習慣了,再用起宮裏的東西,他總覺得這個味道太重,那個抹上去太油,反正就是哪兒哪兒都不對。可是人家送的羊油就這麽一點,那麽遠的路,無論是討要還是購買,暫時都不用去想。這不還聽說一場大雪,把路都給封了。


    “虧得你迴來得早了兩天,不然就困在路上了。”


    “是,幹爹。”小喜子聽著老太監說話,忽然問道,“幹爹,您說等路上情況好一些,兒子托人從順陽關買點東西迴來怎樣?”


    老太監聽得直笑,拿手拍拍小喜子的腦袋:“邊關苦寒,能有什麽東西?咱們這宮裏麵什麽沒有,你有什麽想要的,非得那老遠去買?”


    小喜子臉上紅了紅,低聲把阮白送的羊油說了。


    老太監聽了半晌無語,眯著眼睛哼了哼:“奸猾的小子。”轉頭看自己的幹兒子,“還有個乖乖踩套的。”


    小喜子其實也不是不明白,這羊油說是送給他用,未嚐不是存了幾分做生意的心思。倒未必是賣給他們,而是著眼於整個京城。


    老太監又是眯著眼睛半晌,才道:“拿著腰牌去宮外富來巷,找牛家。你的事情,他們會幫你辦妥。”


    老太監這時候想的是,不過是幾盒脂膏,完全沒料想到,就是這幾盒脂膏,會在整個大周刮起什麽樣的旋風,就是阮白自己也沒想到。


    這會兒的大周,倒是有所謂的男士保養品,甚至是化妝品。但是這些文人審美的東西,一般人沒勇氣往臉上塗抹,加上價格就也不便宜,很多人就這麽算了。南方倒還好,可是北方一到冬天,手臉上沒點滋潤,風裏麵一吹……嚴重的時候,凍裂的小口子一個挨著一個,臉上都能長凍瘡。


    楚昊今天就用上了。也不知道阮白怎麽處理的,抹在臉上沒一會兒就被吸收了,還一點都不膩,也沒什麽氣味,迴來剛想誇他,就見阮白正拿著羊油抹腳。


    他用來擦臉的東西,男鬼竟然用來抹腳?!楚昊的臉皮子抽了抽,總覺得臉上一股腳丫子味。


    阮白剛泡完腳,整個人感覺舒服極了,也沒管楚昊的臉色:“早上都在雪地裏忙了半天,你要不要也泡泡?加了生薑的,可舒服了。”


    楚昊哼了哼,覺得二狗還有點良心,就見二狗用腳趾頭戳了戳腳盆:“廚房有熱水,你剛好幫我把洗腳水倒了。”


    倒洗腳水!楚昊隻覺得自己整個人的頭發都要豎起來,一巴掌拍在阮白身邊:“阮二狗,你敢讓我給你倒洗腳水?!”簡直狗膽包天了他!


    阮白眨巴兩下眼睛,不明白:“不是一直你倒洗腳水的嗎?”


    他們睡一個屋,大多數時間都一起洗漱,然後這位自稱是哥哥的人,也經常發揮哥哥任勞任怨的優秀品質,凡舉各種端水倒水之類的力氣活都是他幹的。


    楚昊一想,確實是這樣沒錯。再說兩個人就一個腳盆,還經常一起洗腳來的。想到這裏他也就不變扭了。


    “今天怎麽不等我迴來一起泡腳?”


    “路上這樣,還以為你今天迴不來了。”阮白抹好油,被子一裹就要倒下去,突然像是想起什麽,維持著120度仰角的姿勢問,“昨天晚上沒死人吧?”


    “沒!一個都沒!”楚昊呲牙一笑,迴答地很肯定,“對了,曹大人還說要額外給你賞賜。你想要什麽?”


    阮白不是很感興趣,又往下倒了十五度,反問:“我想要什麽,曹大人就會賞賜什麽?”


    “當然不是。”楚昊看著人終於倒下去躺平,“不過哥可以張羅。”跟著小楚哥,吃香的喝辣的。


    阮白一翻身,背對著他,擺出一副拒絕交流準備睡覺的樣子。


    楚昊有心把人提起來,可是想想阮白那樣的小身板,早上還實打實地鏟了半天雪,當時醫館的大夫還說這人得好好養上半年呢。這才多久?


    本來他還打算今天帶人去工匠那邊看看,還是等天氣好一些再說吧。


    天氣一直沒轉好。


    阮白每天就重複著鏟雪和改進獨輪車,單調枯燥的生活他倒是沒有厭棄,隻是對夥食愈發不滿。想吃綠葉菜,很想很想。


    在炕上翻了三天,楚昊給塞了兩個桔子,安慰:“沒有菜,吃兩個桔子解解饞吧。”要是在西京,要什麽沒有。綠葉菜在冬天雖然不多,可總不會短了阮白的份。


    “桔子!”橙黃橙黃的桔子,拳頭大,兩個!打從來到這個世界,阮白還是第一次看到水果。一晃眼他已經兩三個月沒吃過水果了!


    楚昊看著阮白兩眼亮晶晶的樣子,不由得失笑,摸了摸頭:“哥給你剝一個。”男鬼不管原來到底是什麽人,看起來歲數都不大的樣子。


    結果一個桔子阮白就吃了一瓣,捂著嘴巴再也不肯吃第二瓣:“酸。”不說這個蜜桔那個柑橘,為什麽桔子會酸得像檸檬?這不科學!


    楚昊自己也吃了一瓣,果然很酸。這個從曹大人那裏摸來的桔子,到底不如西京王府裏麵的。想到這裏,他把阮白帶迴去的心思越來越重,試探地問:“二弟,將來要是哥離開順陽關,你要不要跟著哥一起走?”


    走是肯定要走的。這一點阮白毫不猶豫:“到時候看情況吧。”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阮白就拿起圖紙繼續研究起來。他一個特工,雖然會做點小手工,現在怎麽搞得跟個工程師一樣,真是……


    楚昊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但是想想也確實隻能如此。他自己都不確定什麽時候離開順陽關,婚事的事情也不知道表姐夫給他解決完了沒有?要是直接迴去西京,他不知道會不會被父王打死?在二弟麵前被打多沒麵子,要不他迴去挨完打之後,再來接二狗?


    嗯……先迴去一趟,把該安排的都安排妥當。住處不用特別安排,反正二狗是他弟,當然跟他一起住。吃的喝的,二狗自己就會講究,現在這種要啥沒啥的,他都能搗騰那許多,等到了西京,有的他搗騰一段時間的。衣服用具什麽的得準備起來,他倒是可以量了尺寸迴去讓裁縫準備,可是二狗還小,還在長身體呢,就這段時間好像就長高了不少。


    阮白不知道楚昊在腦補什麽,平時也就算了,可是這種低頭掐掐手指,轉頭看他一眼,又低頭去掐手指,這麽個來迴往複,是個什麽意思?


    阮白忍著不說話。


    楚昊不掐手指了,改而把阮白抱起來,讓他站在炕上,一會兒捏捏胳膊一會兒又捏捏腿。


    阮白眼前一亮,難道是要教他武功了?


    大掌掐了掐腰,又捏了捏屁股……!


    “幹嘛?”難道他這是遭遇了職場行騷擾嗎?如果是個軟萌的美少女,他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可是一個糙漢子算是怎麽一迴事?


    其實楚昊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他不過是想給阮白看看是不是這些天長高了,然後手落在的那個部位觸感實在太好,就順手……捏了捏。


    看著楚昊的表情,阮白覺得自己想多了。淳樸的大周人民,才不會像以前那個時代那樣靠著賣腐過日子呢。接下來的幾天,他又對楚昊進行了“防腐”觀察,發現真的一點點跡象都沒有。


    這人純粹是把自己當成是他的大哥,還在大哥這樣的角色中深陷到無法自拔的趕腳。


    又過了大概半個月,阮白的獨輪車略微有了一些進展,天氣也漸漸好轉了一些。


    荒驛迎來了一大波客人。


    當前一個是許久不見的田凱複,依舊是來宣調令的,不過這迴是針對阮白。


    長長又拗口的話,總結下來就是飲水不忘挖井人。火炕的巨大作用讓阮白這個“發明人”被重視了起來。之前他得到的兩次賞賜,一是來自作為地方官員的曹大人,二是出自皇帝小老頭自己的腰包,哪個都不是朝廷的正式封賞。


    而這迴不僅拿到了五貫錢,還給了個工作崗位——驛丞。


    阮白有些迷茫。不就是他折騰出了火炕,為大周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於是朝廷要給他解決就業問題,給他安排了一個工作,還是公務員編製,幹的主要工作有兩部分,一種是快遞業務,另外一種是招待所業務。


    招待所也就算了,快遞跟火炕有一毛錢關係啊!為啥他會盤炕就要讓他去跑快遞啊?不造快遞人員流動率很高嗎?那是個很辛苦很辛苦,跟賞賜完全木有關係的工種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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