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龍抬頭(一)


    二月初二,龍抬頭。


    曹顒早早就醒了,端得是麵容滋潤、神情氣爽。初瑜則是粉麵含春,眉目間隱隱透著幾分嫵媚。


    二月二,俗稱“龍抬頭”,古稱“中和節”。


    京城舊俗,正月裏不能剃頭,否則是“死舅舅”,要到二月二這天才能剃。


    另外,二月二也是接“姑奶奶”迴娘家小住的日子。


    曹佳氏身份所限,不好迴來小住,不過是迴來吃頓飯應個景罷了。曹頤這邊,卻是已經定下來要迴來小住幾日,好生陪陪母親與外祖母的。


    淳王府那邊之前也曾派人來問,初瑜因想著小叔子長生還沒好利索,婆婆這邊也忙,便想著不迴去。


    李氏想著她去年都沒迴去,年前年後又累了兩個月,就讓她迴娘家好生歇幾日。


    曹顒想到這點,倒是生出幾分不舍,捏了初瑜的手,問道:“要在王府歇幾日,何時迴?怕天佑與恆生會想你。”


    過了十五,天佑與恆生已經啟蒙,所以不能隨初瑜迴王府了。


    嘴裏這樣說著,曹顒想起昨晚的敦倫,接著說了一句:“我也想你。”


    剛好喜彩端了熱水進來,見了這一幕,忙紅著臉,低下頭。


    初瑜抽出手,將曹顒的領口的紐扣係好,迴道:“後兒個迴來。這兩日,卻是不能侍候額駙梳洗了。換洗的內衣褲擱在立櫃的第三個抽屜,朝珠與帽子在外屋條櫃裏。”


    “嗯,記下了。你好生歇歇,跟著妹妹們串串門子,聽聽戲什麽的,也別在王府裏悶著。”曹顒說道。


    雖不過小別,夫妻兩個,倒是有些難舍難分起來。


    這時,就聽到外間天慧的哭聲:“嗚,疼,疼……”


    初瑜與曹顒忙到外間,就見奶媽抱著天慧,為難地看著葉嬤嬤。


    葉嬤嬤手裏拿著穿著紅色棉線的粗針,嘴裏低聲哄道:“小姐乖,再揉揉就好了。”


    邊上的炕桌上,放著一小碟子黃豆與幾根穿了棉線的粗針。


    原來,她在給天慧紮耳朵眼,才紮了一個耳朵眼兒,天慧便不幹了。


    初瑜從奶媽懷裏接下天慧,看著女兒眼裏含淚、耳垂泛紅,到底是心疼女兒,看著葉嬤嬤,道:“嬤嬤,非得今兒穿耳朵眼兒麽?要不,等過兩年再給天慧紮?”


    天慧躲在母親懷裏,已經是使勁點小腦袋瓜子。


    葉嬤嬤看了初瑜一眼,嗔怪道:“去年老奴就說給小姐紮,格格心疼,攔著,今年還攔。今兒小姐要跟著格格迴王府,往後這出門的日子少不得。別人家的女孩都是滿月時紮,縱然哭鬧些,也不曉得疼呢。現下紮,好得快,格格昨兒不是應了的麽?”


    初瑜摸著女兒的頭,想著前些日子去國公府,覺羅氏也問起天慧耳朵眼兒的事兒,心裏就有些猶豫不定。


    她思量了一會兒,低頭看向懷裏的女兒,柔聲道:“天慧,讓嬤嬤紮好不好。天慧不是喜歡吃沙琪瑪麽,一會兒就給你拿來吃好不好?”


    天慧點點頭,又搖頭,最後趴在初瑜肩膀上,使勁抽泣著。


    曹顒見了,也是不忍心,看著女兒紮好的一個耳朵眼兒,對葉嬤嬤道:“嬤嬤,要不另一隻耳朵就明年紮。天慧這才記得疼了,自然是怕,明年就不記得了。”


    葉嬤嬤見曹顒也幫天慧說話,歎了口氣,道:“額駙,這小姐要紮六個耳朵眼兒。要真是一年紮一個,這不是讓小姐連遭六年的罪麽?還不若這一口氣紮完了,省得年年都要來這一遭。”


    曹顒一聽,看了眼初瑜耳朵上帶著三排耳鉗,已經無語。


    初瑜已經抱著天慧在炕邊坐下,道:“左右是遭罪,那就紮吧。”


    曹顒這個做父親的,卻是狠不下心腸,道:“我去瞧瞧老劉來了沒有。”說著,出門到外廳上去了。


    管事老劉是曹家的老人兒,少時做過曹寅的長隨,如今是曹家的外管事之一。他跟著曹寅夫婦從江寧來的,有一手剃頭的好手藝,曹寅父子兩個的頭,都由老劉剃。


    剛好有小丫鬟廊下稟告,老劉已經來了,在院子外候著。


    曹顒聞言,叫人將他領進來。


    老劉已經五十多歲,見了曹顒,雙膝一彎,要跪下請安。


    曹顒伸手扶了,道:“都說過幾遭了,還鬧這一出?”


    “老爺與大爺抬舉小的,小的越發不敢亂了規矩。”老劉還是很執拗地行了跪禮。


    這樣的對話,每月剃頭都要來上一遭的。


    曹顒坐好,老劉已經擺好了剃頭的物什。


    “聽說你大小子、二小子也出徒了?”曹顒問道。


    “是啊,正給前院的爺們剃頭呢。活計還有些糙,難為大家夥不嫌棄。”老劉笑嗬嗬地迴著。


    曹顒一邊同老劉說著話,一邊支起耳朵聽裏麵的動靜。


    難為天慧,隻哭喊了一嗓子,並沒有大鬧。


    少一時,初瑜迴來。


    老劉收了手中的剃刀,躬身見過。


    初瑜點點頭,算是迴禮,道:“劉管事從老爺院子裏來,可是累了?若是累的話,天佑他們兄弟幾個,就使人從外頭請個師傅來剃頭。”


    老劉春垂著胳膊道:“小的謝奶奶體恤,小的壯實得跟牛似的,您且放心。能給小爺們剃頭,是小的福氣,打多咱就盼著這一天。”


    曹顒想起去年剃頭時,恆生滿地跑的模樣,笑著對老劉道:“那幾個淘小子,估摸還得聽你講的樂子,才肯安分下來讓你剃頭。不過你也上了年紀,這活雖不是個力氣活兒,卻也費眼力,給我弄完,先迴去歇著,等小子們下課了,再給他們剃也不遲。”


    老劉應了,初瑜帶人下去預備早飯,曹顒這邊任由老劉給他剃頭。


    頭發剃完,腦袋溜光錚亮的。


    看著地上散落的碎發,曹顒不得不感歎一聲,可憐他的板寸兒,這又沒了。除了守孝的時候,一年到頭,能名正言順地留點頭發的時候,就是一個正月。


    初瑜已經迴來,叫人奉上兩串錢,道是給老劉買煙吃。


    老劉謝了賞,捧了錢下去了。


    天佑、恆生、左住、左成幾個,已經是穿戴整齊,過來給曹顒請安。


    他們每天晨初(早晨七點)開始跟著文夫子讀書,到未初(下午一點)方歇。未初到申初(下午三點),他們開始跟著任家兄弟簡單簡單活動拳腳。


    一天下來,四個時辰的功課,對於他們,也委實不易。


    效果也極其明顯,不到半月的功夫,孩子們的身子都看著結實不少。


    因為每天早晨,要到蘭院與梧桐苑請安,所以他們通常卯初(早晨六點)就起來,穿戴完畢,用了早飯出來。


    曹顒問了幾句功課,天佑與左住還好,恆生與左成兩個卻是苦著小臉。


    待孩子們出去,曹顒對初瑜道:“校場那邊,再多鋪些沙子,讓孩子們遊戲時用。”


    初瑜猶豫了一下,道:“額駙,昨兒天佑偷偷跟我講,錢先生打了恆生的手板。我昨晚看了,小手紅紅的,瞧著怪可人疼的。難為恆生,也不喊疼,隻說自己個兒笨,比不得哥哥們,會背百家姓。”


    她口中所說的錢先生,就是曹府新進的西席錢陳群,是曹寅為孫子們定下來的館師。


    這個錢陳群年歲不大,不過而立之年,是江南書香世家子弟,少有才名,早年曾貢於太學,後來做過八旗教習,康熙五十三年的舉人。


    曹寅與他父親是故交,對於這個世侄也頗為關注。


    錢家自打其父起,便以家道中落。錢陳群少年甚是清苦,到了京城後也是狼狽不堪。


    曹寅曉得曹顒要給天佑他們尋老師,便想到了錢陳群。


    曹顒聽了錢陳群的履曆,原是心裏不願意的,怕是一不通世事的迂腐之輩,再給兒子們教傻了。


    不過經過四方打聽,又親自見了兩次後,曹顒卻是改變了心中想法。


    錢陳群雖生計窘迫,但是與人相處,“聲音爽朗,舉止安和,雖老輩不能及也”。


    可以說錢陳群不僅是才子,為人處事,頗有古風,當得起君子二字。


    不過是世風日下,君子不吃香了,他才會這般坎坷。


    對孩子們來說,蒙師的影響至關重要。曹顒當然希望孩子們都成為品行端良之人,於是就延請錢陳群過府就館。


    雖不讚成體罰,但是曹顒也不喜歡妻子過分溺愛孩子,開口道:“天佑這家夥,學會告狀了,這點可不好。婆婆媽媽的,不像男兒樣。下迴再找你撒嬌,你要好生說他。”


    初瑜還在猶豫,道:“恆生比天佑他們三個小一歲呢,記不住也是有的。要不,讓恆生明年再進學?”


    曹顒擺擺手,道:“別人都上學,他一個人不上,孤零零的也不好。你也別太心疼孩子,打幾下又有什麽,我小的時候也挨過板子。等從衙門出來,我去錢先生那邊走一遭。恆生這小子,就長個子,百家姓,幾個月前紫晶就教過他,還記不住。”


    說話間,喜彩已經帶著人擺好飯菜。


    桌子上五彩繽紛的,倒是好看得緊。


    有輕薄如紙的荷葉餅,還有炸好的肉醬,切好的牛肉絲、醬豬頭肉絲,還有豆芽粉絲什麽的。


    還放著三隻瑪瑙碗,裏麵是細細的麵條,這就是“龍須麵”了。還是用菠菜汁和麵,撲鼻而來的清香。


    今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曹顒摸了摸腦門,盤腿上炕,隻覺得意氣風發。


    天慧也被抱上炕,卻是腫著眼睛,撅著小嘴不說話。


    曹顒用荷葉餅,卷了肉絲豆芽,包好了送到天慧嘴邊,道:“好閨女,張嘴,有好吃的。總要疼這一遭,往後咱再也不紮了還不成。”


    天慧雖不說話,但還是聽話地張開了小嘴。


    初瑜看了看地上的座鍾,已經是辰初(早晨七點),便對曹顒道:“我來喂天慧,額駙吃早飯吧,怕老爺那邊等。”


    曹顒便不耽擱,三口兩口用了麵,隨後又卷了幾個荷葉餅,吃了個飽。


    初瑜將手中的麵碗遞給喜彩,讓她接著喂天慧,自己個兒起身給曹顒戴好了朝珠與頂戴,係好了香包。


    “中午的飯……”初瑜開口問道。


    曹顒擺擺手:“不用叫人送了,已經同十六爺說好,直接從館子定。”


    到了蘭院,曹寅這邊已經是等著了。


    見兒子進來,他思量了一遭,開口問道:“都預備齊當了?你心裏可要有數,這不是過家家。”


    “父親放心,萬事齊備,就待今兒中午招投標了。”曹顒想著昨兒下午報名了幾十戶商賈,笑著迴道。


    曹寅點點頭,父子兩個出了內院,一道往衙門去。


    因天氣晴好,曹寅沒有坐轎子,也騎著馬匹,與兒子並肩而行。


    街上的人,多穿新衣,有的腦門還貼了金字,取意吉祥。


    白玉蘭花已經傲然枝頭,河邊柳樹也星星點點地偷著綠意,早春的京城,處處生機盎然。


    若不是城裏處處挖地溝,空氣中彌漫臭氣影響了心情,曹顒還真想請父親賦詩一首。


    曹寅卻沒有曹顒這樣的輕鬆,兒子如今是被架到火上烤。


    就算是忠君愛國了一輩子,他心裏對康熙仍是難免生出幾分埋怨來。


    曹顒這差事,做的好了,要得罪八阿哥、九阿哥為首的京城權貴;做的不好了,要得罪一個“破格提拔”的皇帝,之前勤勤奮奮掙下的政績,怕也頂不得這一次失利。


    真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


    兒子過年才二十三啊,就要挑起這樣的擔子。


    曹寅眼前,想起兒子幼年被拐走時後,躺在床上的孱弱樣子。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麽?


    當初老太太溺愛長孫時,曹寅心裏也曾怕兒子嬌生慣養,沒有出息吧?


    如今,迴想這十五、六年,兒子卻似脫胎換骨一般……


    少一時,到了東江米巷,曹顒勒住馬韁,帶著幾分猶豫道:“父親,聽說禮部幾位大人要來會場觀摩,父親您這邊……”


    曹寅“咳”了一聲,道:“為父已同赫大人、陳大人說好,今兒要一同往你們那邊,見識見識這個……內務府采購。”


    赫大人是禮部滿尚書赫碩諮,陳大人是禮部漢尚書陳詵。


    曹顒看著父親,心裏隻舉得暖乎乎的。


    這些日子,父親也跟著懸心吧。


    不曉得是不是上了年歲的緣故,曹寅這幾年溫和許多,父子兩個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無話說。


    曹寅被兒子看得不好意思,擺擺手,道:“時辰不走了,為父先去衙門了,你也少耽擱。”說著,已經是提了馬韁,帶著長隨們往禮部衙門去了。


    曹顒目送父親遠去,抬頭看了看天邊朝霞,臉上露出幾分笑意。


    政府采購,不,內務府采購,就是今日。


    若是處理妥當的話,往後說不得,也可以搬出後世其他的法子來。


    倘若是幾百年後,人們從書冊典籍上,看到這一記載,會如何呢?


    這個世界,會因他的到來,發生怎樣的變化?


    內務府倉庫,招投標會場。


    伊都立手裏拿著商賈報名的冊子,已經是長大了嘴巴。


    昨兒下午他離開衙門時,不過四十家,這早起半個時辰,就又增加了三十多家,而且瞧著後邊排隊交定錢的趨勢,少說還有幾十家。


    除了商賈入場要繳納招投標保證金之外,昨兒曹顒見有商人提到想帶子侄進場見世麵,便在會場後頭,又擺放兩百把椅子,供給商賈家屬所需。


    這一把椅子的費用,就是五百兩銀子,名目是“忠君愛國、捐西北軍資”。


    如今這兩百把銀子,已經大半訂出去了。


    單這一項,最少就能入賬白銀十萬兩。


    負責記賬的筆帖式,已經是揮筆如飛,忙得沒功夫歇了。他是董家庶子,論起來是素芯的堂叔。


    之前,董尚兩家的子弟,對於曹顒入主內務府還頗有微詞。


    尤其是素芯入曹家侍奉,更是使得董尚兩家不少年輕子弟不自在。


    同樣是包衣出身,不過是有孫氏老太君保育過皇上,就使得曹家飛黃騰達。


    這個筆帖式原也是以為曹顒少年高位,是家族餘蔭所致,所謂的“茶童子”、“善財童子”不過是世人以訛傳訛、錦上添花之舉。


    如今,他卻是不由地心服。


    別人不曉得,他是清楚的。


    昨兒聽說有商賈想帶子侄進場,其他幾位大人都是反對的,畢竟關係到朝廷顏麵。曹顒卻是舉手往後邊的場地一指,道:“設兩百看座,再多預備出一百椅子。一個看座麽,就五百兩銀子吧!”


    這才不到半天功夫,七、八萬兩銀子進賬。


    雖不能說點石成金,但是隨口一說,就能進賬這多銀子的,天下能有幾人?


    不說內務府屬官們心思各異,就是內務府的堂官們,也都是各有肚腸。


    馬齊背著手,看著門外排隊交保證金的隊伍,心裏鬆了口氣。


    總算沒白給八阿哥那邊送信,想來八阿哥已經勸妥了九阿哥,不要再這個時候給曹顒搗亂。


    自打康熙五十年至今,天災不斷,年年都有糟心事,又算今年最多。


    如今,西北戰起不說,內廷也不安穩。


    根據禦前傳出的消息,聖駕年後就有些不妥當,所以才會在湯泉滯留至今,還未迴駐暢春園。


    另外,去年冬天雖下了幾場雪,但是雪勢都不大,根據欽天監那邊的預測,今春京城怕是要大旱。


    事情多,國庫銀子少,皇帝自然要發愁。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縱然是一國之君,也有為難的時候。


    九阿哥要是這個時候胡鬧,怕是要引火上身,惹得龍顏大怒。對於已經受到冷落的八阿哥來說,那無疑是雪上加霜。


    時至今日,馬齊仍認為諸位皇子阿哥中,八阿哥是最恰當的儲君人選。


    隻是天無二日,今上衝齡登基,聖心獨斷慣了,容不得儲君在側,才有了“二廢太子”,才在廢太子後不設東宮。


    皇帝已經漸漸老邁,就算他再不承認,也是日落西山,總有立儲之時。


    八阿哥雖已經是閑置,又被停了錢糧,但是賢名仍在。


    目前,他能做的,就是忍耐,而不是再畫蛇添足,自取其禍。


    九阿哥的張狂,要是被清算起來,都要被算到八阿哥頭上。那樣的話,隻會惹得皇上越發厭惡。


    所以,馬齊才忍不住,派了心腹往八阿哥府,請他規勸九阿哥。


    還好,九阿哥肯聽八阿哥的勸,不再對招投標橫加阻攔,否則今兒真要流拍了,皇上追究起來,誰也沒有好果子吃……


    曹顒到了場地外,看著排隊的商賈,心裏也多了很多底氣。


    最少的保證金三千兩,最多的三十萬兩,相差百倍。


    昨兒入庫的保證金,就有四十多萬兩,平均每家將一萬兩。


    這筆銀子,在繳納保證金的合同上,已經列明,中標的,銀子充作標銀;不中標的,銀子轉為國債,入國庫為國債,無償供朝廷使用三年。


    同時,為了獎賞商賈的愛國之心,在三年內適量減免其相關賦稅。


    這樣一來,真真是有進不出,這一次注定是攬財之舉。


    別的不好說,那中蒙茶道、中俄貿易、與廣州內務府洋貨供應,這幾條商道,每條少說也要值個幾十萬兩。


    這場招投標,曹顒的預計收入是三百萬。


    三年之約,完成三分之一,康熙那邊也交代過去。


    況且,這三百萬對內庫來說,就是收入不菲了。


    招投標,不隻是現下快速攬財。按照相關合約,往後這收益中,也有內務府的收益,又是一筆進賬。


    除了這個,還得想其他賺錢法子,才能將三年之約履行完畢。


    聖體不妥當之事,曹顒也聽到風聲。


    算算日子,距離康熙六十一年,還有六年,曉得一代帝王的死期,看著他慢慢老去,走向死亡,這也不算是什麽好的感受。


    曹顒常常提醒自己,不要太過投入了。


    龍椅上那位是帝王,不是所謂尊長,也不是值得同情的垂暮老者,帝王就是帝王。


    他心裏想著,目光往人群裏掃去,卻是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雖然那人故意穿了厚馬甲,帶了頂齊眉的帽子,但是曹顒仍認出來。


    就算是真好奇,這豈能是兒戲?


    曹顒不由皺眉,往那邊指了指,對侍立在身後的趙同道:“過去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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