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請聖上收迴成命!


    這句話一出,朝堂卻是一片寂靜!


    看到從武將行列中走出的易文台,在場的文臣表情有些怪異,如果是換做另外一個時候,易文台要是說這話,他們這些文臣少不得得噴死他。


    文臣武將!


    從離太祖開始便是定下規矩,雙方互相不得幹涉,文臣不會參與軍隊權力管轄劃分,武將也不會摻和文官之間的事情,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規定,是因為離太祖吸取以往眾多朝代覆滅的一個教訓。


    文官團體勢大插手軍隊,會導致軍隊力量削減,同樣的如果武將勢力壓過文官,便是會出現窮兵黷武的現象。


    所以從離太祖開始,兩方便是互不幹涉了。


    國子監,是作為文臣的一個踏板,武將自然是沒有發言的權力的,隻是易雲的情況有些特殊,誰叫易文台是易雲的父親呢。


    老子替兒子拒絕聖上恩賜,誰都挑不出毛病。


    “聖上,易雲連及冠之年尚未到,如何能夠入國子監,這讓天下眾多儒生豈能信服,此舉實在是大為不妥。”


    “易愛卿,你兒子那一篇文章的文采天下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天下儒生都會服氣,朕相信在場諸多大臣也都沒有意見。”


    離成祖目光轉向了在場其他人,而在場其他眾人聽到這話也是紛紛附和。


    “臣無異議。”


    “隻這一篇《望江樓序》,一個國子監生的身份是綽綽有餘。”


    文臣們自然是不會反對,反對聖上就代表著反對自己了,因為他們就是靠著文采科舉入仕的。


    “鎮北侯,令郎被聖上嘉獎,這是你易家之榮耀,怎麽能拒絕呢。”


    離成祖很滿意百官的反應,易雲的那篇文章已經是傳遍了天下,他此刻賜予易雲國子監生身份,天下學子不但不會反對,反而是會稱讚自己英明。


    “臣,懇請聖上看在老臣多年的功勞和苦勞收迴成命!”


    啪!


    易文台絲毫不理會諸多大臣的勸說話語,手中拿出了一麵虎符,沉聲道:“倘若聖上不收迴成命,那便免去我這鎮北侯的爵位。”


    嘶!


    這一次包括那些武將都忍不住驚訝了,一個個用無法理解的目光看向易文台,他們不明白易文台為何會如此堅定的拒絕,甚至連辭官這樣的話都說的出來。


    易雲表情平靜,低著頭,一言不發。


    “文台,這封賞,朕之前便是和你私下商議過,你也未有異議,現在朕當著文武百官的麵金口玉言說出的話,你去也要朕收迴,你居心何在!”


    砰!


    離成祖也是被氣惱了,拳頭重重砸在了龍桌之上,整個龍桌直接是碎裂成了兩半,但邊上的太監卻沒有一位敢上前。


    這個時候,在場的官員才想起,聖上可也是一位強者啊,隻是自從登基之後,聖上便再沒有顯露過實力。


    這一拳,讓得站在第一排那幾位老神在在的官員,眸子也是輕抬了一下,但隨即便是恢複如初,這幾位一品大臣,平日裏朝會大部分時間便是這麽站定著一言不發。


    “啟稟聖上,臣並非故意,臣迴去之後將此事說與夫人知曉,夫人的一句話點醒了我,我之大兒子才是嫡子,還未過州考,倘若二兒子直接入國子監,豈不是讓庶子壓過嫡子,此乃家族之大忌。”


    易文台的話,讓得現場所有人一片嘩然,一個個張大嘴巴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他。


    他們想過不少理由,認為易文台可能是覺得自己二兒子年紀還小,不想讓其風頭太盛,以免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可他們想不到,真正的原因竟然是因為易文台的大兒子,那位鎮北侯府嫡出的大公子。


    離成祖也是有些啞然了,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那日君臣私下裏交談,易文台也是明言和家裏夫人十分恩愛,當初若不是前太子一意孤行根本不會納妾,不過離成祖並沒有把這話太放在心上,但現在他卻不得不信了。


    若不是無比疼愛夫人,愛屋及烏之下疼愛大兒子,怎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就為了怕庶出的易雲風頭壓過他嫡出的大兒子,便是連如此榮耀恩賜都一意拒絕。


    “這……這……這不是這麽做的啊。”


    大殿內的不少文臣支支吾吾了半天,想要反駁,可結果卻發現不知道該怎麽辯駁了。


    嫡出大於庶出,這也是儒家禮法傳下來的,他們在場大部分人都是嫡出,也是占了這道禮法的好處,自然不能從這上麵去指責。


    可作為一個父親的角度,不管是嫡出和庶出都是自己的兒子,不外乎就是會對嫡出的偏心一些,但在偏心也有個度的,真要庶出的兒子有出息,做父親的也是高興的。


    可鎮北侯這是為了不讓庶出的壓製嫡出的,生生把這父子之情都給毀掉了啊。


    如果此刻他們是易雲的話,恐怕內心將會無比憤怒。


    想到這裏,不少官員也是將目光投向了易雲,他們想看看易雲聽到自己父親如此決然而又自私的話後的反應。


    雙拳顫栗,此刻易雲的整個身軀都在顫抖,他確實是憤怒了。


    原主對父親充滿怨恨,他還覺得沒什麽,隻當是不被疼愛罷了,可這哪裏是不被疼愛,這是完全不給他出頭的機會。


    隻要大哥州考未過,恐怕他就連參加州考的機會都沒有了。


    “文台,我覺得你還是考慮一下。”半響後,離成祖幽幽開口。


    “聖上,臣在上殿之前已經是考慮好了,這不僅僅是因為嫡庶有別,更因為我這二兒子雖有才華,但品德卻是不行,我易家供他母子吃喝,隻因他母親感染惡疾去世,便是要與我易家劃清界限,帶著他母親靈柩離開易家,此等不思報恩不孝之人,又怎麽能成為國子監生。”


    原本低著頭的易雲,這一刻卻是抬起了頭,因為他知道,如果他在不辯駁的話,就要被這位父親給徹底打到泥塵下去,再無翻身的機會了。


    “父親大人說此話,莫不會心痛嗎?”


    易雲開口了,百官眼睛也是一亮,這種別人家的八卦看起來是最有趣的了。


    “我與聖上答話,你有和資格開口!”易文台瞪了易雲一眼。


    “父親與聖上對話,我自然是不該開口打斷,但聖人有言,偌有人黑白不分,肆意玷汙,為君者當自辮。”


    易雲的話讓得在場文臣眼睛一亮,這迴答確實是很巧妙,作為長輩的說晚輩的壞話,晚輩一般隻能是受著,但聖人也確實是說過這樣的話。


    作為君子,如果聽到有人說自己的壞話,就要辯解,不能因為畏懼對方就不敢言語。


    這個畏懼,也包括對長輩的遵從和敬畏。


    “學生自出生便與母親相依為命,於易府院落居十載,期間,與父親大人見麵之次數屈指可數,直到年紀稍大一些到蒙學階段,大哥入族學拜名師,學生的蒙學束脩之費還是母親經年累月節省出來,後母親患病,父親大人不曾探望,而到母親逝世,家裏亦不曾發喪,隻因是當家夫人之誕辰。”


    “學生身為人子,卻不能替母親披麻戴孝,此何等之痛,若不是母親臨終之前叮囑萬分,學生恐早一尺白綾自盡與母親相聚於九幽黃泉。”


    “正是母親厲聲嗬斥,學生才苟留性命,心知母親一生之遺願便是未能迴故裏盡孝外祖父母,這才收拾行囊帶著母親靈柩迴歸光陰郡城。”


    易雲雙眸通紅,話語中聲聲泣血,讓得在場的官員動容,他們可以想象的出一對母子在易家所蒙受的苦難。


    “混賬東西,你母親嫁入我易家,生死便都是我易家之人,心思娘家不顧夫家,便是犯了失德之罪,若非易家,你何能成長至今,現如今不思迴報,反倒是怨恨易家,此非不孝?”


    易文台也是板著一張臉,渾身煞氣彌漫,讓得現場不少官員都忍不住後退了幾步,在場的不少官員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因為在金鑾殿上,這位鎮北侯恐怕生劈了他這位兒子的心都有。


    “啟稟聖上,學生此時靈感突至,得有一思,願念與聖上和諸位臣公聽。”


    易雲鞠躬行禮,他的話讓得在場文臣眼睛一亮,來了,這位目前整個大離神通稱號最響亮的小家夥,又會做出什麽詩來?


    離成祖有些猶豫,但看到百官期盼的目光,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易雲,你心有靈感是好事,但莫要過火。”


    “謝聖上。”


    易雲點頭,環顧整座大殿,突然淒涼一笑,念道:“種瓜黃山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猶為可,四摘抱蔓歸。”


    這首詩,毫無文采可言,然而在場群臣卻因為易雲的這一首詩陷入了寂靜。


    這首詩,暗藏的意思太明顯了啊。


    易雲這是借著摘瓜來隱喻他的父親鎮北侯對他的一次又一次的打壓。


    最關鍵的是,這首詩通俗易懂,不用想也知道,天下諸多普通百姓也都會念誦,而跟隨著這詩詞的自然還有背後的故事。


    鎮北侯這一次,恐怕是要流傳千古了,隻是這名聲卻是一個殘害骨肉的髒名。


    殺人誅心啊,如果換做是他們的話,估計此刻早就被刺激的鮮血噴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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