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爾曾經試想過,當奧斯維德看到自己留給他的那封訣別信時,會是怎樣的表情。


    在這之前,她也曾寫過這樣的東西給他,然而那時僅僅是想要威脅一下他的克萊爾多少帶著幾分逞強的心思。比如說,這樣一來,他就能一星期都會呆在家裏,比如這樣的話,他就會和法官家的太太撇清關係。


    然而漸漸的,她也明白,對於奧斯維德來說,這都是些小兒科的東西。他會一周都呆在家裏,但依然能在上班的時候和女人眉來眼去。他會和法官太太撇清關係,但那隻是在她麵前。


    所以漸漸的,她才會對他開始死心。這是一個充滿野心的男人,這一點她多少能感覺到,但當初會和他結婚,克萊爾並不是為了他的野心。前途是一方麵,但是忠貞更是為她所看重的。


    畢竟,沒有一個女人會願意和天天出軌的男人呆在一起。


    然而,她不曾想過奧斯維德這一次會親自來到她的新居所。某種意義上,昨晚的迴憶甚至讓她感到傷感,會想起他們相遇時的快樂,那時的他是如何愛著自己,讓自己感到接受他的求婚簡直就能媲美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但七年時間卻讓他漸漸忘卻了初遇時的山盟海誓,克萊爾曾一度認為是現實將他打磨至此,但昨晚,福爾摩斯那一席話卻讓克萊爾對他性格本質都產生了一絲懷疑。


    但七年相處,他們在生活上的很多地方依然保持著莫名的習慣。甚至連此刻,兩人站在相距不遠的位置彼此對視,依然會有一種自然流露的熟悉感:


    “真沒想到特雷夫會在倫敦為你找到這樣一間房子,親愛的。”他有著一雙金色的瞳孔,淡棕色的頭發被整齊地梳好,他鼻梁高聳,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揚,確實相貌英俊。第一次見到他的華生在心中暗暗感歎的同時,卻也迴想起昨晚福爾摩斯所說的東西,不禁感到後背發涼。


    克萊爾望著他,女人一言不發,現在的她對自己名存實亡的丈夫已經不抱一絲期望。也許自己應該開口將一切說清楚比較好,但不知為何,在真的看到奧斯維德出現時,她卻又開不了口,並非不想,隻是她竟會產生一種類似於“後怕”的情緒。


    奧斯維德環顧四周的臉,不久之後便落在了克萊爾身後,尚還坐在餐桌上穿著寬鬆睡衣的福爾摩斯:


    “這位先生好像…有些眼熟?”他微笑著探過臉,當看到福爾摩斯逆光裏那雙堅定的灰眼睛時,他終於恍然大悟一般地收縮了下瞳孔,“哦!”他雙手合掌,在清脆的擊掌聲後,他立刻笑著驚歎道,“是歇洛克福爾摩斯?我們大學時的那位朋友?”


    “正是我,赫德森。”福爾摩斯絲毫沒有避諱,他大方說出真相後,目光依然率直不帶彷徨。


    “那還真有緣,您竟然住進了我太太的公寓。”


    “我是她的房客。”福爾摩斯解釋完,華生便也站起來,禮貌地跟著解釋:


    “我也是。”赫德森望著華生似有不解,直到醫生本人自我介紹,“您好,我是約翰h華生,一個退役軍人。目前和福爾摩斯租住在房東太太的公寓裏。”


    赫德森不說話,他隻是微笑看著華生,隨後目光一直都在麵前三人之間打轉,似乎在觀察又似乎在醞釀著什麽。但眉眼處,他始終都風輕雲淡,看不出下一步準備做什麽。


    房間瞬間有些沉悶,這讓門外樓梯上的腳步聲就愈發清晰起來。


    懷特畢竟還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走起路來都帶著活力。不似克萊爾這樣的一步一步穩穩向上,她的腳步總帶著一些跳躍。


    她尚不知道客廳裏的四人在這之前都經曆了怎樣的對話,她隻對這位來拜訪房東的男客人很有好感,所以女孩子滿臉堆笑。當出現在門口的時候,還笑著要將托盤裏的咖啡遞給奧斯維德:


    “先生,咖啡可以嗎?”


    帶著活力的詢問一瞬間便打破了房內微妙的平衡,當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懷特的時候,少女才恍惚之間明白自己也許是做錯什麽了。她慌張地後退一步,這才尷尬地說道:


    “對…對不起,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聲音小得幾欲不見。


    “哦,沒有,我正需要一杯咖啡。”奧斯維德說著便接過托盤裏的咖啡杯,小酌一口。


    沒有放奶精,這杯咖啡一定很苦。


    克萊爾知道懷特泡的咖啡一向苦味十足,她望著對麵的男人微閉著眼睛咽下黑色液體時的表情,終於深吸一口氣:


    “奧斯維德,我們還是去隔壁房間好好聊一聊吧。”她輕聲說了一句,這才從椅子邊讓開。向他走去的時候,門前的男子還是一貫表情:


    “好吧。”他點點頭,說著便轉身跟她一同向她的房間走去。


    懷特讓開了通道,客廳裏的兩人也一時無話。但轉身的那個瞬間,還是華生忽然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椅子碰著木地板,發出的聲音驚動了前麵的兩人:


    “那個……”他忽然說道,“呃,太太,沒有問題吧?”他總感覺到一絲不安,所以才會唐突地站起來去問克萊爾。


    女士則轉過身,彎起唇角用表情請他放心。


    不久之後,克萊爾便同她的丈夫消失在了她的臥室門後。華生這才終於坐迴了椅子,門外的懷特一臉懵懂,尚還沒反應過來,就遭到了福爾摩斯的詢問:


    “懷特,他對你說了什麽?”尖銳的目光指向門口的女仆,小姑娘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


    “他說自己是房東太太的熟人。”


    “你就這樣將他放進來,太隨便了!”華生也有些氣憤,這樣說著,懷特立刻走上前爭辯:


    “但他一看就是好人吧!”小姑娘爭辯道,“還拿來了太太最喜歡的twinings紅茶。”


    華生深吸一口氣,懷特的單純有時讓他無法用成年人的思維去忖度。福爾摩斯的表情依然很冷,他望著小女仆,半天才吐出:


    “懷特,看樣子你媽媽以後真有的擔心你了。”


    “哎?”小姑娘愣了愣,連華生都沒明白過來是什麽意思。


    “這麽容易就被男人收買,還不危險?”福爾摩斯的目光落在她攥緊的拳頭裏,“我猜那是個發夾。”


    “……”連華生都吃驚地說不出話來,他看向懷特,小女仆的表情複雜異常。


    “說不定還是赫德森給你戴上的?”


    “誒?”華生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議。


    “這雖然隻是推斷,但手中那個一定是發夾吧?因為把咖啡端上來的時候忽然想起頭上還戴著這個名貴的誰也沒見過的東西,所以在上樓前匆忙將它從頭發上粗魯的取下,這讓你你本已經梳光的頭發,在右邊明顯掉下了幾縷。而推斷是赫德森替你戴上,是因為赫德森是左撇子,按照習慣會將它戴在對麵那個人的右側。當然,你慣用右手,也會習慣將東西戴在右側。但你的右臉頰要比左臉頰紅太多,我想一個女人應該不會自己戴發卡到臉紅吧?”福爾摩斯說完,懷特終於咬著嘴唇無話可說。


    “難道說你手上的東西真像福爾摩斯說的那樣,是赫德森送給你的發夾?”華生扭頭看向那個可憐的小姑娘,女孩兒這才不得不迫於壓力將手掌鬆開。迎著對麵明亮到耀眼的玻璃窗,他們很快就看到了在她手心裏甚至還閃閃發光的水晶發夾。然而小姑娘的鼻子已經因為緊張還有傷心而微微發紅。她說不過對麵的大偵探,可必須承認,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誰都會被這種東西誘惑不是嗎?


    “你可真是……”華生看著懷特氣不打一處來,但很快那種情緒又化為了一種淡淡的無奈,“房東太太這迴可真要被你害慘了!”


    “不華生,赫德森總會有機會出現在這裏的,不是這次也會有下次。”福爾摩斯說道,“但你得佩服他手段了得。”


    華生沒有說話,他想起克萊爾似乎在之前有向他抱怨過赫德森總能輕易勾引到一個女人,這或許正是他的高人之處。


    “而且他,可能早就調查清楚,這座公寓裏都住著誰。”


    “……你是說他,事先就準備好了發夾?”華生恍然大悟地說道,“因為他知道公寓裏有個年齡尚小的女仆,少女一定會喜歡這一類東西。”


    福爾摩斯讚許地望著他:


    “所以可能,連我們現在在吃著早餐,連會撞見穿著睡衣的我、一臉困倦的你這種場景,他也一並清楚。”


    華生吃驚地望著福爾摩斯,半天才終於開口:


    “你是說他,知道我們都在這兒還要找房東?”


    “嗯。”


    “他想要…想要做什麽?”華生愣了愣,任憑怎麽想,一個丈夫尋找妻子迴家,不都應該選擇公寓裏隻有妻子的時間會更好?隻有這樣,才能毫無顧忌的說清他們之間的芥蒂,以及采取一些小小的措施來挽迴他們的感情。


    “所以他的目的,真的隻是來和特雷夫女士和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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