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爾向懷特要了一杯白蘭地,她想今晚這一切或許會讓她無法入眠。但另一邊她也在用福爾摩斯的話竭力說服自己,至少自己現在已經決定擺脫這個人。


    這之後的談話,幾乎都由福爾摩斯進行,克萊爾沒再多說什麽,她拿著白蘭地靠進沙發,仰頭望著窗外已經霧氣騰騰的夜色倫敦。她思索起更為遙遠的事情,想著從前自己是如何同奧斯維德相識,如何相愛,如何接受他的求婚,他們的婚禮不算盛大,她甚至還記的維克多作為她的長輩,在教堂望著奧斯維德那糟糕的表情。而現在呢?如果時光倒流,也許自己也會用這種表情望著他。


    窗外夜色朦朧,樓下的馬路上仿佛連一點聲音都聽不見,除了馬車踩過石磚時會出現轟隆的聲響外,外麵安靜得甚至讓她能聽到風的聲音。


    福爾摩斯繼續了接下來的內容,他們的聲音被有意識地壓低了許多。事實上克萊爾已經沒有半點迴憶的衝動,福爾摩斯現在所說的,不過都是他是如何解決那個案件的過程,算是對華生負責,他至少得把這個故事聽完。


    “好吧,醫生,後來的故事是這樣的。”男子站在壁爐邊,望著眼神中同樣帶著一絲複雜的華生繼續道。


    “那封奇怪的信被交到了我的手上,當我看到那封信後,便開始用各種方法來試圖揭示出其中的真相。不久之後,在我的努力下,我明白了這封信的玄機。隻要從第一個詞開始,每隔兩個詞取一個詞,連起來就有了含義。而正是這些含義,讓老特雷夫喪了命。”福爾摩斯說完頓了頓,便繼續道。“我立刻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特雷夫,當他拿起那張信紙後,便按照我的說法讀出了整張紙:


    ‘the game is up. hudson has told all. fly for your life.’(一切都完了。哈德森已全部檢舉。你趕緊逃命吧!)”


    “哦,原來是這樣!”華生吃驚地按照福爾摩斯的方法又重新看了一遍紙片,在讀過之後,他終於明白了這一切的真相。


    “這封信是另一位有名望的人,也是特雷夫的朋友貝多斯寄來的。事實上,那時哈德森會從特雷夫家離開的原因,正是他準備去投奔貝多斯。而老特雷夫的這位朋友則同樣受到了他的威脅,也許是忍無可忍,哈德森才會出此下策。”


    “等等,我的朋友!”華生止住了福爾摩斯的話,“難道這個哈德森抓住了他們的把柄?”


    “哦,你才看出來嗎醫生?”福爾摩斯說完,便將一些紙片交給了他,“這裏都是真相,是老特雷夫寫下的,你可以慢慢看。”


    華生從他手裏接過了那些紙,上麵密密麻麻寫著學多字。他將那些紙片按順序排好,不久便開始認認真真讀起來。


    “抱歉醫生,我想父親年輕時的這件事情真的很糟糕。”當一直都沒有說話的克萊爾說出這句話後,房內的氣氛還是沉悶無比。


    也許是白蘭地讓她鎮靜了不少,當說完這句話後,她便將玻璃杯放在了一邊的茶幾上,然後起身向門外走去:


    “今晚到此為止,如果華生先生還有任何不明白的,都交給您應該沒有問題吧,福爾摩斯先生?”她提起自己的長裙,略微垂下的眼眸帶著一抹隱忍的痛苦。


    “當然。”他灰色的眼睛毫不迴避地望著克萊爾,當聽過她的問題後,他便立刻迴答道。


    不久之後,克萊爾就消失在房間前的那扇門外……


    ※


    而現在,克萊爾則坐在福爾摩斯麵前。


    昨晚的噩夢並沒有完全被驅散,在她看來,一切就是場連她都沒有完全看清的噩夢而已。福爾摩斯將一切重新預演了一遍,這讓克萊爾甚至看到了八年來都沒有看清的東西。在她從前的想法裏,八年前是她與奧斯維德的開始,七年的生活則是真實存在的。她曾在床上輾轉測量,自己這七年是否真蠢得一文不值,是不是克萊爾最為黃金的七年生活,都搭在了這個或許都不是正人君子的家夥身上。但思維隻要一扯到這裏,就連她都不敢再想下去。


    度過難捱的一夜,她用銀匙攪動著碗裏的粥,昨晚的事情還曆曆在目,即便福爾摩斯道出了如何糟糕的一個奧斯維德,一夜時光,依然讓她無法否定那種感覺:


    “也許您會覺得我很糟糕,但不能否認,我曾確實愛過奧斯維德,非常非常。”她抬起眼眸,窗外的天色還沒有完全褪去暗藍,但金色的晨光則澄澈如鏡,已然撥開了天邊的雲,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希冀向他們湧來。


    “……”福爾摩斯沒有說話,在他看來,或許這依然有些不能理解。


    “抱歉,想了一晚上,雖然我知道您的推理很完美,但是先生,我想我還是給自己留出了一個可能。”她垂下眼簾,她覺得或許連自己都無法去麵對福爾摩斯的視線,這樣感性到幾乎愚蠢的自己,“您也說沒有證據,至少我還能保留對那件事情的懷疑。”她擰了下眉心。


    “請便。”福爾摩斯說著便低頭喝了一口粥,“但我想,不久之後這一切必然會真相大白。”


    “難道您……”克萊爾聽聞看向他。


    “不是我,要知道,有些事情總有一天它會自己膨脹到極限,然後爆炸。即便赫德森的城府有多好都沒用。”福爾摩斯解釋道。


    “福爾摩斯,也許你沒體會過這種感覺……”克萊爾深吸一口氣,“……或者…或者大部分人都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她吞吞吐吐地說道,“是啊,有幾個人會和奧斯維德這樣的人結為夫妻?但是女人的話,大概還是會害怕自己的過去被否定掉,然後隻能被別人用‘傻女人’或者‘笨女人’來下定義。”她咬了下嘴唇,“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她抬起頭,當視線對準福爾摩斯的時候,才發現男子的目光此刻正平穩地對向她:


    “所以接下來,您得努力擺脫這樣的身份。”


    其實這句話多少有些譏諷的意味,但福爾摩斯的意思並非如此,克萊爾也並沒有在意那一層意義。她在迷茫的過往經曆中想要去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而這句話便是那根虛渺的稻草。


    她沒有迴應什麽,但也許心裏還是經曆了某些改變。


    陽光從窗縫鑽入時,另一扇房門才終於被推開。華生尚還一臉惺忪,但他顯然要比福爾摩斯整潔多了,不像那位還穿著睡衣的大偵探,他已穿戴整齊,準備就餐。


    當看到昨晚精神萎靡的克萊爾也坐在餐桌前,正和福爾摩斯一同就餐時,華生忽然間便精神起來:


    “哦…哦太太您也在這?”因為吃驚,他說起話來都不利索了,而眼前的畫麵,則讓他出乎意料。


    “早安,先生。”抬起臉頰,隨後便站了起來,“早餐是我做的,希望能和您的胃口。”


    “啊……”其實華生想要表現出更多的歡快,但是考慮到紳士的矜持,他還是將那種終於能吃到合口早餐的快樂扼殺迴了喉嚨。


    “華生,你不得不承認,赫德森太太的廚藝確實不錯。”福爾摩斯並沒有迴頭去看他的新朋友,但這兩句肯定的話倒是讓醫生有些驚詫。他們糟糕的關係似乎因為昨晚的那場談話而莫名其妙有了些起色,這讓華生感覺,自己也許誤打誤撞做了一件好事也說不定。


    “哦是麽!”華生立刻迴應了福爾摩斯的誇讚,隨即便在老位子上坐下,三人在餐桌上又隨意聊了會兒,直到他們聽見門鈴忽然響起。


    “也許是我的雇主。”福爾摩斯麵無表情地說完,隻聽見已經起床的懷特終於來到門前,打開了房門。


    很快,門口便傳來了一陣詢問的聲音。福爾摩斯正想站起來囑咐懷特放人,卻陡然覺得有些不對:


    “不是莫裏斯先生……”也許是門□談的聲音讓他判斷如此,他低聲說完,便聽到懷特在樓下大喊了一聲:


    “赫德森太太,這位先生說他找您。”懷特的話語中帶著一絲笑意,仿佛來者是她的熟識一般,這反常的感覺甚至讓福爾摩斯都感到奇怪。


    不久之後,樓梯上便出現了腳步聲,坐在客廳裏的三個人誰都沒動一下,他們全都靜靜等待著那位先生的到來。然而福爾摩斯的表情並不好,他似乎已經能預感到什麽,所以他不自覺地擰起眉心,直到不遠處的那扇門被輕輕推開。


    門前出現了一個人,帶著深秋清晨的涼意,甚至將原本溫暖的早餐氛圍也打散。


    這位先生穿著淺棕色的呢大衣,當他出現在門前時,除去華生之外的另外兩個人都很吃驚,克萊爾甚至條件反射地緩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將帽子取下來,原本覆在眼上的陰影終於被深秋的晨光所驅除,克萊爾的瞳仁也微微顫抖起來,福爾摩斯坐在座位上緊閉雙唇一言不發,隻有華生奇妙地望著這一切不明真相。窗外漸漸嘈雜起來的車馬聲音也沒有改變室內這緊繃的氣氛,直到克萊爾顫抖的雙唇囁嚅出兩個字節:


    “奧斯……”


    華生如夢初醒,當他的視線也顯露出赤-裸裸的驚詫後,門前的男子終於望著他們揚起了唇角。可最終他還是將目光對向了已經說不出話的克萊爾:


    “親愛的,我親自來接你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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