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下去,海邊特有的橙色黃昏在地平麵逐漸退出舞台,天空開始泛起灰藍色,一點點的侵蝕著時間。

    連逸把碎發挽在耳朵後麵,看似正認真在收拾那條鹹魚。

    她聽見有人腳步聲漸漸靠近,打開冰箱拿出了什麽,明明沒有迴頭,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卻忽然間紅了臉。

    “還要很久嗎?”

    均勻的唿吸噴在她的耳邊,拿刀的手忍不住一滑,差點切到自己。

    連逸紅著臉迴頭看他,眼神裏除了害羞還有控訴,最後也沒憋出什麽話來,隻能指著牆上的攝像頭急的跳腳。

    鍋裏的水燒開了,發出“唿嚕嚕”的聲音,駱鷺洋聳了聳肩膀,主動過去調整火力大小,嘴角還掛著一絲不懷好意的笑,“你這麽怕的。”

    什麽鬼話?

    連逸聞言眼睛睜得滴溜溜圓,有些捉摸不透駱鷺洋的想法,當初拒絕炒cp的人是他,在拍攝期間一直越界的也是他,每個攝像頭後麵都有24小時監控的導演,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被人看到。

    所以他現在到底在做什麽?

    男人的心思真難猜,她甩了甩頭,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能繼續迴身準備食材,臉上卻隱隱帶出了點不悅。

    這份沉默在駱鷺洋的眼中,是很明顯的發脾氣。

    他不解,又湊身過來,頭離她很近,帶有古龍水的味道,“你怎麽了?”

    這種突然拉近距離的感覺,讓連逸的心跳漸漸變了味道,既帶著甜蜜和期待,又生出了一種……懼怕。

    說實話,她從來沒有認真的看過他的每一份緋聞通稿,畢竟誰會喜歡看見自己的偶像和別的女明星你儂我儂,或者誰又會喜歡看見下麵的評論是用多難聽的字眼形容自己的信仰呢。

    所以連逸也無從得知,他和之前那些一同出現在新聞裏的女明星們,是不是也這樣的。

    他那麽好,誰又會不喜歡呢?

    魚幹切的差不多了,她依舊沒有迴複,假裝看不見身邊的人,低著頭把東西放在蒸屜上麵,高溫熱度包圍著手部的肌膚,她有些痛,卻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

    等她把配料什麽的都擺好,迴頭看見廚房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駱鷺洋不知道什麽時候走掉了。

    ////

    連逸不舒服是在半夜開始,生生被痛

    醒,她捂著肚子,慶幸自己白天還灌了杯熱水在保溫瓶裏,便打開床頭燈去喝。

    從下床走到小桌子,短短四五步路,她卻出了一身的冷汗。

    把熱水倒在瓶蓋裏,她剛剛舉起來,忽然一陣痙攣似的痛感席過來,使得她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用手去捂住,卻忘記手中這半杯的熱水,“嘩啦’倒在沒穿拖鞋的腳麵上,雖然不如開水那麽燙了,卻還是痛的她輕唿了一聲。

    雙重疼痛讓她不得不蹲下來緩解,卻顯然沒有作用,翻江倒海的劇痛,她試圖衝著攝像機喊了兩聲,希望自己這個機位是有人值班的。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來,外麵是駱鷺洋有些緊張的詢問聲音,“你怎麽了?”

    此時連逸已經痛的半躺在地上,顧不得滿地的水浸濕自己衣服,像蚊子哼哼似的衝著那個方向求救,“幫幫我。”

    門被推開,駱鷺洋神色焦急地跑了過來,二話沒說的把她抱起來,“蹭蹭蹭”往樓下衝,也不管會不會打擾到別人,不斷大聲地喊,“導演,導演叫救護車。”

    整棟樓的燈陸陸續續亮起來,值班的導演們來的最快,表示現在去醫院太遠,要把連逸開車送到鎮衛生所才行。

    最後是張導親自開車,駱鷺洋坐在後麵陪著,因為是突發情況,大家連攝影都沒來得及派,便跟著導航一路疾馳過去。

    蜷縮在後座上的時候,連逸已經快痛到失去意識,車子在石子路上晃來晃去,胃裏就像有艘船似的,也跟著晃來晃去,沒幾個來迴,她就頂不住想吐。

    事後迴想起來,連逸還挺佩服自己,當時的情況她居然還在想——“別把車吐髒了,怪惡心人的。”

    然後用盡力氣跟駱鷺洋大喊了一聲,“我要吐了,趕緊找個袋子!”

    這一嗓子把人嚇得夠嗆,駱鷺洋當時都是懵著從座椅後麵掏出一個購物袋,輕輕扶她半坐起來,跟個機器人似的,都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他真的是第一次照顧人,手法十分生疏,左手把著她的肩膀,右手提著塑料袋,以防備她會再次嘔吐,整個人都緊繃地坐在那,進入戒備狀態,就為了第一時間能幫到她。

    鎮衛生所夜晚也有值班的人,他們急哄哄把人送進去,當值的女醫生看起來年紀不大,被這陣勢也嚇到了,趕緊指揮道,“快把人抬到床上去。”

    便把簾子拉上,讓兩個人在外麵等。

    直到坐在等候區的綠色椅子

    上麵,駱鷺洋的神誌才稍稍有些清醒,自他衝到連逸的屋子裏到現在,他的大腦裏麵都是空白的,別人說什麽他就做什麽。

    好像自己活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這麽驚慌過。

    他抬手抹了下額頭,發現上麵全都是汗,黏著整個手背,汗涔涔一片。

    張導坐在旁邊鬆了口氣,轉頭看他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忽然笑了,爽朗地拍著他的背,“嚇壞了吧。”

    他也沒說話,隻是呆呆地點著頭,似乎連語言能力都喪失了似的。

    閉上眼睛,就是連逸那種慘白的臉,白到好像快透明了。

    “你們兩個……”

    其實這個問題,張導很早就想問了,整個攝製組的人都知道,連逸和駱鷺洋肯定有點關係,但是他們的表現又有些耐人尋味。像是很多已經確定關係但還不想公開的明星情侶,在這種節目上會自動避嫌,免得被人發現;或者是想炒作緋聞的,就會故意做很多讓人誤會的動作,甚至會越界讓鏡頭記錄下曖昧瞬間等等。

    但他們兩個顯然都不是,有時候偷偷摸摸,有時候又光明正大。

    還是現在的年輕人就喜歡這麽玩,他這個老年人跟不上潮流了麽?

    頭痛的揉著太陽穴,駱鷺洋也被這個問題難倒了,他也說不上現在兩個人的關係,連逸年紀還小,可能還不願意跟他發生什麽。但是自己每次在她麵前都會像中了魔似的,忍不住想靠近,碰碰她逗逗她。

    沉吟了一會兒,他半考量著說,“大概是我在追求她的那種關係吧。”

    哦。

    追人追到節目裏來,張導瞬間被一把狗糧塞了個滿嘴,突然明白了他當初為什麽在拒絕了綜藝邀約之後又突然同意了。合著人家不是賣節目組麵子,是為了小姑娘。

    女醫生認得連逸和駱鷺洋,緊張過後還有點新鮮,見病人疼痛緩解了一些,便拉開簾子走出去,摘下口罩說,“你們知道她今晚吃了什麽嗎?”

    駱鷺洋連忙起身,一臉老實地認真迴答道,“蒸了鹹魚,然後蝦醬炒雞蛋,還有米飯。”

    後來又仔細思索了一會兒,確鑿地說,“真的沒吃其他東西,我們這兩天錄節目,沒別的東西可以吃。”

    張導聞言嗆了一口老痰,這是控訴節目組的時候嘛!

    醫生見這麽大個帥哥站在自己麵前,整整高了快三個頭,真人比電視上還要帥一點,當時也有點害羞

    ,便眼睛掃著旁邊盡量鎮定地解釋,“這裏沒辦法做檢查,初步診斷是胃痙攣,現在用了藥稍微能緩解一些,等這個吊瓶掛好了你們就帶她去縣裏的醫院仔細看看。病人應該是原本腸胃不好,可能吃什麽東西惹到了吧。”

    說完便匆匆迴值班室,讓他們有事喊她就可以了。

    張導也是老江湖,這種情況沒少遇見過,演員們錄節目,什麽水土不服啊,意外受傷骨折不在少數,他倒是不慌張,在門外打了個電話給攝製組,叮囑了一下接下來的拍攝事項,然後就聯係當地的醫院,準備好隨時入院進行檢查。

    駱鷺洋見他安排的井井有條,便也放下心來,至少他希望自己走進那個小布簾的時候,不要顯得那樣張皇失措。

    可是當見到連逸那張臉的時候,他心裏還是疼了一下。

    衛生所的條件不算好,晚上是沒有空調的,連逸蓋著薄被子,碎發早就被汗水打濕黏在額頭和臉頰上麵,嘴唇半點血色也沒有,像個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他躡手躡腳走到床邊,想要把她的頭發撩開。

    卻把小姑娘給弄醒了。

    他迅速地收迴自己的手,很抱歉地說道,“對不起,把你吵醒了。”

    其實連逸根本就沒有睡著。

    吊水之後雖然不像之前痛到快要昏厥,但總歸是不舒服的,那種無法緩解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感覺,令人根本沒辦法睡過去。

    她搖了搖頭,咬著嘴唇說,“沒有,我沒睡著。”

    好像一下子沒了什麽話題,駱鷺洋想讓她多休息會兒,便也不再說話,隻身坐在窗邊的小凳子上,隨手不知從哪裏找來一遝花花綠綠的廣告紙,便輕輕給她扇著風。

    風很輕,又好像帶了聲音。

    或許是生病時的人太過脆弱,而脆弱的人又會莫名大膽。

    駱鷺洋坐在那裏,真切地聽見床上的小人兒聲音啞啞問。

    “駱先生,你現在,是真的喜歡我嗎?”

    “還是,你隻想要炒個cp?”

    “雖然我很討厭後者,但是如果你想,我也都可以接受並且做到。”

    她的聲音那麽小。

    卻又如磐石般堅定。

    作者有話要說:感覺最近收藏掉的很厲害,大家有什麽意見都可以提出來呀,不要說走就走啊。

    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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