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她的哭聲,月如玉的身子終是從窗邊滑落,跌坐在地。她那樣低低的哽咽著,她那樣傷心欲絕的呢喃著,那樣的她又一次讓他心疼了。抬頭看月色,低頭看自己手中的那隻玉簫,忽然胸中湧動起一股莫名的悲念,橫簫唇邊將所有都化作了一曲流水之殤……

    ……

    “別對我許下承諾,因為我無法給一個你想要的結果。”

    ……

    “總有一天,我們會不認得對方,因為我們都在自己的路上越走越遠了。”

    ……

    “你若一定要守著我,那麽你也隻能守住這個軀體。那顆動蕩的心,我都栓不住它呢。”

    ……

    “我們都不是無心的人,所以有時候,這裏麵會很疼很疼。”

    ……

    陶之,你記住!我月如玉就是要做那夜空中的一盤月。我想,隻要我不死,就將永遠用我那微薄的光,低低的籠照著你,輕輕的環繞著你。絕不讓你的心永遠在動蕩中糾結難安。請再相信我一次,最後相信我一次,好麽?

    ——

    三生有幸,陶之才能遇到惠凡哥哥。今生不幸,你早早的離我而去。陶之此刻和往後所有的歲月裏,唯一能為你做的,便是,記住你!並且永遠不忘,像三哥那樣,請你們住在陶之心裏吧……

    看著院落中那熊熊而燒的柴架,陶之跪在地上望著烈焰低低的呢喃著。

    忽的一口鮮血從文來口中湧了出來,噴灑在了幹柴烈火邊,發出刺耳的‘呲呲’聲。

    陶之驚動,趕忙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快速的伸手點了他頸間的大穴。顧不得收拾殘局,陶之攙扶著文來迴到了處所之中。

    “三哥,你體內的奪魂蠱正在侵蝕你的身體。”

    陶之替文來把脈,麵色陰鬱。

    文來捂著胸口,蒼涼的笑了笑,淡淡道。

    “早知道會是這樣的。我如今對他們已經再無所用,留下我反倒是威脅。隻是,他們不確定我是否還在世上,才會引動我體內的奪魂蠱,以絕後患。”

    看著文來麵色越來越發的青紫,陶之的心糾結起來。

    “三哥,我想我們得搏一搏,你相信陶之麽?”

    “我如今已是半死之人,若是終無法解蠱,你就將我了結了吧!文來雖不是什麽大丈夫,但也不願做那行屍走肉。”

    文來蒼涼的笑著,陶之點頭,轉身走到門口。

    “月如玉。”

    聽到她喚,一個白色身影從高牆之外翻飛而入,輕輕的落在她的麵前。

    陶之看到他憔悴的麵容,心裏微酸,許久才道。

    “跟我進來。”

    月如玉淡淡的望著她,隨她走進了房間之中,看到躺在床邊的人,他一臉的驚詫。

    文來淡淡的看著月如玉,也是驚疑中泛出欣喜。

    “嘲風!?”

    月如玉脫口而出。

    文來撐起身子,靠在床邊,淡淡的望著月如玉,眼中溫潤,輕聲開口。

    “你是囚牛哥哥吧!我是嘲風。”

    聽完文來的話,月如玉麵色哀傷,急步上前拉了文來的手。望著他那青紫盡現的臉頰,哽了喉,許久才道。

    “這些年,你可好?”

    文來輕輕的搖頭,淡淡開口。

    “以前還算過的去,如今卻不怎麽好。”

    月如玉心中糾結著難以再開口。

    “還記得,那時候進入九龍堂一直得到囚牛哥哥的照顧。嘲風雖多年未能與你相見,但你的情,我不敢忘。”

    月如玉不忍再聽他說下去,轉了頭看著陶之,開口道。

    “你說吧!要我怎麽做?”

    陶之見月如玉心中清明,點了點頭,才道。

    “我想替二哥解蠱,但需要借助你體內的另一個蠱。若是成了,你們便都不用再受折磨,也不用再受人牽製。”

    “好,我答應你。”

    月如玉想都不想,脫口答道。

    陶之點頭,許久才開口。

    “也許……不!應該是肯定的,那過程必定很痛苦。請你們忍耐。”

    月如玉和文來雙雙點頭,麵色堅定。

    ——

    聽著那兩人一聲又一聲的痛苦嘶吼,陶之手中備好的罐子和火燭都不禁顫抖起來。

    那暗紫色的蠱蟲已經從他們的心口上浮了出來,正緩緩的朝他們的脖子上遊動而去。那蟲在脈中動的緩慢而猶疑,似乎也在尋找同類的方向。

    陶之看著那兩條蠱蟲在他們肩下停止住了,滿心焦急,不禁伸手將他二人的頭攏靠在了一處。很快的,那兩條蟲慢慢的朝一個方向湧動,終於停在了他們肩頭上。

    陶之快速的抓起兩張薄紙,燃著,丟入罐中。接著他又迅速的把那兩個罐子倒口置,按在了那兩處鼓脹的皮膚上。

    不肖半刻,隻聽得兩個罐中同時發出皮肉爆裂的悶響,響聲過後暗黑的濃血就從罐口緩緩的流了出來。陶之替他們拔下肩頭的罐,看著他們那已經迸裂的皮肉,總算鬆了口氣。

    將那兩條還蠕動的紫色蠱蟲安置在自己的小瓷瓶裏,陶之才開始用藥粉替他們止血了傷。

    終於將一切都了結了,陶之才累的脫力,坐在了旁邊的凳子上。看著那兩個疼到昏死過去的兩個人,陶之心中卻多了一絲輕鬆。如今,他們便再也不用受此折磨了,再也不用守製於人了。他們自由了吧!

    起身走到床前,解開那些捆綁在他們身上的繩子,陶之又將兩顆丹藥塞到他們口中。

    片刻之後,兩人漸漸醒來,皆是望著陶之。

    陶之一臉的蒼涼,搖了搖頭。二人麵色瞬間低沉。都泄氣的淡淡歎出聲來。

    “你們還需要好好的修養幾日。”

    陶之終是忍不住淡笑出來,輕聲開口。

    兩人聽她這話麵色微楞,許久後,才終於掛上了釋然的表情。

    ——

    “我二哥他不會再迴去九龍堂了,你怎麽打算。”

    陶之看了一眼在床上睡的深沉的文來,轉頭看著靠在桌邊的月如玉。

    月如玉那張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苦笑,許久才注視著陶之,開口道。

    “我還得迴去,有些事情總要有個了結的。”

    陶之點了點頭,伸手掏出懷中的瓷瓶,交到月如玉手中,開口道。

    “這個你放在身邊,裏麵是從你體內取出的蠱蟲,每個月用你的一滴血喂它一次。”

    月如玉麵色猶豫,許久才淡淡的笑著開口問道。

    “這是為何?”

    “你不是還要迴去麽。隻要你將它帶在身邊,給你種蠱的人就不會輕易發現你已經解蠱。若是這蠱蟲發熱溫了瓷瓶,你就在他們麵前裝作痛苦狀。”

    聽完陶之的話,月如玉了然的點頭,許久才道。

    “那條蟲怎麽解決?”

    “我已經將它燒了,若是他們追究起來,你便告訴他們白冥教鎖魂堂大弟子惠凡已死。”

    明白了她話中之意,月如玉點頭,望她,許久才道。

    “我也許會有一段時間不能來煩你了。”

    聽他那麽說,看他那落寞的神色,陶之心中微微泛起澀意。

    “你不會那麽輕易的就讓自己有事,對麽?”

    “怎麽?舍不得我了?”

    月如玉笑的不羈又帶著淡淡的得意,看著陶之那張有些猶疑的麵容,許久不肯移開眼睛。

    陶之白了他一眼,低低道。

    “我是怕往後再沒人讓我糟心,人若過的太安穩也不見得就是好事。”

    聽她那孩子氣的理由,月如玉心裏卻泛起了陣陣暖意,拉了她的手,淡淡的笑著問道。

    “若是我這次能平安迴來,你可是願意嫁我?”

    他話音落,陶之楞住了。握著自己的手,他那樣用力,仿佛傾注了所有一般。陶之抬頭望著他認真的神情,心裏隱隱泛起了不安。他若不是當真要去搏命又怎會說如此決絕的話呢!想著,陶之苦笑出來。

    望著她的笑容,知道她也許還會擔心自己這條微薄的性命。這樣就足夠了吧!即使此去無迴,也當無憾了。

    “月如玉,你是在用自己的命做賭注麽?賭我現在是否已經對你有所牽掛?”

    陶之滿臉的蕭索,淡淡開口問他。

    月如玉不答,隻是望著她。

    “好吧!我現在就告訴你。我不要你去賭命,我隻要你平安的迴來見我。月如玉,告訴我,你能做到麽?”

    陶之那樣定定的看著他,他卻突然鬆了手,斜斜的靠在椅子上,輕巧道。

    “我盡量吧!”

    他終是沒有給她一個肯定的迴答,還是不忍欺騙她吧!即使是一個讓她安心的謊言,他都不想說給她聽。他希望她能牽掛他,一直牽掛他。這樣,即使再無相見之時,她也能深深的記住他了吧!

    “女人,你知道他們為什麽叫我情簫玉人麽?那是因為我有情,而且鍾情。你聽明白了,我月如玉鍾的是情而不是人。”

    陶之轉頭,看他那自言自語的樣子,心裏卻難受的很。

    月如玉抽出腰間的玉簫,仿若無心的把玩著,繼續淡淡道。

    “對你的情就是我這一生唯一所鍾……還想再聽我吹一次曲子麽?”

    他忽然轉頭,專注的望她,問她。

    陶之搖頭,冷聲開口。

    “我現在沒心情聽,這一曲你先欠著吧!等下次再見,我會好好用心聽的。”

    看著她處處於自己留下後話,月如玉心裏滿足了。她有心,他便就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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