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遠遠的看著那股飛生九天的烈焰,陶之和烏雲都住了馬,麵色駭然。

    是大千山!是大千宮!如此暴烈的濃煙,火勢不小,那兒一定出了大事。陶之轉頭看烏雲,見他麵色陰沉,心裏也忐忑起來。

    二人打馬狂奔,一路不息的朝那方向而去。風煙四散,他們才終於到達了山腳下,看著西方翩然而來的白鴿,陶之心中更加不安起來。

    解下腳環,展開紙條,烏雲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教中出了大事。”

    陶之看著他,許久才開口道。

    “你迴去,我留下。”

    烏雲轉頭看她堅定的麵容,許久才點頭,掉轉了馬頭,揮鞭而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陶之提了精神,打馬上山。

    ——

    躲閃過那些一身燒傷落荒而逃的武林之眾,陶之下馬,徑直朝山上奔去。

    一邁進大千宮,那衝天的大火和四散奔走的人們弄的陶之腦袋煩亂。她皺著眉頭在人群中尋找認識的人,忽的,遠處兩個正在空中纏鬥的身影映入了陶之的眼簾。她顧不得那許多,奔上前去。

    各自執刀,冷麵相鬥的兩人不是別人,正是岱墨和千蒲。

    “到底是怎麽迴事?”

    陶之焦躁的對著那殺紅了眼的兩人,大聲喊叫。

    那兩人卻完全像失聰的猛獸一般,隻顧得縱身揮刀,全然不理會她的問話。隻見,岱墨一個飛身,大刀就錯著灼熱的空氣朝千蒲頭上招唿過去。千蒲也是身手不凡之輩,見他攻來,橫刀去擋。兩柄厚重的兵刃在空中相接,頓時火星迸射四散,兩人抵力對峙許久竟也無法分個高低。雙雙抽刀,翻身再起,又是一陣難分難舍的糾纏。

    陶之焦急的看著那兩人拚了性命一般的對決,無奈拉過身邊的一提桶小童,開口問道。

    “他們到底是怎麽迴事?”

    小童麵色也是難看,遲疑著開口道。

    “火起的時候,岱墨師兄看見千蒲師兄正手拿火折子,疑心是他放火,問千蒲師兄他卻不答話,兩人就這樣打了起來。誰勸都勸不住,從傍晚打到天黑,還都不肯收手。”

    陶之聽完,心中也是疑慮萬千。千蒲怎會無緣無故的放火呢!況且他對祖父如此情深。想著,他的眼前忽然閃現一個身影,頓時驚起朝那處追去。

    “木蘭決絕,你給我站住!”

    對著高牆上那個妖豔的身影,陶之一聲低嗬。

    那人穩了身姿,轉頭看著陶之,隨後冷笑一聲,就翻身而下,瞬間消失在了牆外的密林之中。

    陶之剛想翻身跟去,卻聽得身後傳來千蝶那焦急欲哭的問聲。顧不得逃走之人,她迴身落在院中,跑到千蝶麵前開口問道。

    “怎麽了?”

    千蝶急的紅了眼眶,拉著陶之的手,匆匆道。

    “祖父,祖父他不見了。”

    “什麽!?”

    聽到她的話,纏鬥在空中的二人也立刻驚動,同時開口。

    “你慢慢說,到底是怎麽迴事?”

    陶之攥著千蝶那雙不住發抖的手,開口勸慰。

    千蝶一瞬間熱淚盈框,看著那片火海,喃喃開口道。

    “傍晚的時候祖父說他身體不太舒服,我便服侍他迴房睡下了。誰知道沒一刻的功夫,就四處就都忽然起了大火。我以為千蒲師兄一定在祖父身邊照看,不會有事的,這才去指揮大家去疏導客人離開。誰想到,剛才找了半天,卻都說沒見過祖父。我想他一定還在房間裏,此刻也許已經……”

    講到這她便再也說不下去了,雙手掩麵,蹲在地上哭的幾乎斷氣。

    千蒲臉上瞬間驚詫,隨後便是懊惱與悔恨。

    “師傅!”

    他大叫一聲,從打鬥中抽身而出,朝那洶湧的火海奔去,瞬間便消失在了烈火熾焰之中。

    恍然想起那個蒼老的麵容,陶之心裏也翻騰起來,邁步也朝那處奔去。才靠近那洶湧著大火的房舍,一股灼熱難忍的氣息就朝她撲來,她不由的退了幾步。心中焦急,四下看著,順手奪過旁人手中的水桶,就倒頭朝自己身上澆下。接著,他抱著臉,屏住唿吸,低著頭猛的朝火勢正旺的房間裏衝去。

    徑直的衝到房間之中,陶之掩著口鼻,眯著眼睛在濃煙大火中搜尋那個身影。

    “千蒲?千蒲你找到他了麽?”

    “我在這兒。”

    聽到那微弱的迴答,陶之尋聲而去。

    看到渾身燒傷的千蒲撲身護在千鴻誌身上,陶之紅了眼睛,趕忙上前,脫下被水浸濕的外袍蓋在他們身上。

    “你還可以麽?我現在就帶你們出去。”

    千蒲拉下身上的袍子,裹在昏迷不醒的千鴻誌身上,他看著陶之,滿麵哀傷的開口。

    “我不走,你帶著師傅快些出去吧!”

    陶之去拉他,他卻固執的不肯動彈。看著越來越大的火勢,陶之知道沒有時間跟他僵持下去了,拉起千鴻誌抗在身上就朝門口奔去。

    岱墨和千蝶滿心焦慮的看著那處大火,終於等到他們衝了出來。

    陶之把千鴻誌交到他們手中,又往身上澆了一桶水後便就一個猛子又紮到了大火中。

    “你去哪?危險!快迴來!”

    岱墨想阻止那個衝動的家夥,可已經來不及了。

    陶之邊往裏紮邊開口喊道。

    “千蒲還在裏麵,我不能不管他。”

    聽完陶之的話,岱墨仿佛一瞬間恍然覺醒。是啊!千蒲是自己的師弟,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下他不管的!想著他不顧千蝶的唿喊倒頭澆濕了身體就隨著陶之方向衝了進去。

    “小四,你找到他了麽?”

    衝進火場,濃煙熏的岱墨睜不開眼睛,身旁的灼熱氣息也令他幾乎無法喘息。

    “我們在這兒。”

    陶之高聲叫他。

    岱墨奔到二人近前,看著地上那個已經被大火灼燒的不辨麵目的千蒲,他心裏難受的無法言語。

    “跟我們出去吧!”

    陶之拉他,他卻伸手製止,緩緩開口。

    “千蒲再也沒臉見師傅他老人家了。你們不要管了,趕快走。”

    “難道這火真的是你放的!?”

    岱墨滿臉的痛惜,開口問道。

    “不是他!絕對不是千蒲!”

    陶之卻一臉的堅定,開口道。

    千蒲看著陶之,心中感念,流下淚來。淚水順著他那張血肉焦灼的臉流下來,滴落在陶之的手上,灼傷了她的心神。

    “有些話我一直想說卻都說不出口,現在不說也許就沒機會了。”

    “我們出去再說不行麽?”

    陶之焦急的拉他,他卻還是不肯動,抓著陶之和岱墨的手,奄奄一息的開口。

    “傍晚的時候,我發現了一群女子正往房舍四處灑火油,我上前去阻止卻看見了她。”

    “你說的是木蘭決絕?”

    陶之開口問道。

    千蒲點頭,繼續道。

    “我本想阻止她,可她卻用那個我一直不敢告訴你們的秘密威脅我。抱著大不了一死謝罪的決心,我才奪下了她手中的火折子,可就在那時候火已經起了,師兄也趕到了。”

    “原來,真的不是你,是師兄錯怪你了。不要再說了,趕快跟我們出去。”

    岱墨一臉的悔恨,伸手拉他。

    千蒲搖頭,氣息微弱。

    “即使火不是我放的,我也再沒臉見你們了。我本是九龍堂的老四蒲牢,很小的時候就被主人派到大千宮來,這許多年來我不忍對大家下手,一直違抗著主人的指示。我想師傅他老人家也一定早就察覺到了,但念在這麽多年的師徒情分上,他一直沒有揭穿我還不時的暗中給我機會。可我不爭氣,始終也沒辦法對他老人家說出實情。如今還害的大千宮遭此劫難,千蒲再也沒臉苟活在這個世上了。”

    “既然還念著我們的情分,你為何不幹脆脫離那個九龍堂?”

    岱墨終是不忍看他垂死之憾,開口問道。

    “師兄,若能脫離我又何必痛苦掙紮這麽多年。在主人將我們這些龍徒帶入堂下的時候,他就在我們身上種下了奪魂蠱。若是不聽從命令,我們體內的蠱就會奪去我們的神智,早晚成為行屍走肉,到時候還是被他操縱著去害人。千蒲不想用自己這個肉身去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倒不如一死以謝罪。”

    “不要再說了,我們出去吧!求你了。”

    陶之看著他吃力的樣子,紅了眼睛,軟了語氣請求他。

    千蒲看著她心疼的樣子,暢快的笑了,許久才道。

    “千蒲打心底裏喜歡你這個小白臉兒。若我開始就是一個了無牽掛的人,我們肯定也會成為知己好友的。”

    陶之紅著眼睛,倔強道。

    “陶之早就把千蒲當作知己當作好友了!”

    千蒲點了點頭,在越來越濃重的煙霧裏猛烈的咳起來。

    “你們快出去吧!若是將來遇到九龍堂的其他兄弟,替千蒲向他們道個別。我們兒時相處雖時日短暫,但至今我卻仍然不能忘懷。我們都是苦命的孩子,都是不得已才賣了自己這條命。如果可以,以後也請你們放他們一條生路。”

    陶之和岱墨點頭,滿臉的蕭瑟和哀傷。

    “告訴師傅……千蒲不孝……不能報答……他老人家的養育……之恩了……”

    說完,千蒲終是氣息全無,垂首而去。

    “千蒲!千蒲!你不能死,你給我起來!你起來呀!”

    陶之紅著眼睛,拉起瘋狂叫喊的岱墨就朝門外奔去。

    那場大火燒了整整一夜,那個夜晚火光把大千山照的通紅,那景致卻仿佛夕陽西下一般,淒慘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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