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房放好了行囊,陶之心裏便不安起來。禦劍山莊莊主金陵鴻誌的五十大壽,想必會來道賀的武林人士決不在少數。這樣的江湖眾聚,想起來就讓人頭痛。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更讓陶之煩悶的是,貽誤時間是肯定的了。

    “我們走吧!不要讓月兄等急了。”

    無主開口提醒道。

    “他到底要帶我們去哪?”

    陶之想起那個月如玉的曖昧神情,不禁懷疑起來。

    “去了不就知道了。”

    無主還沒迴答,門口便傳來了那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嬌柔聲音。

    陶之冷了那他一眼,沒說話,隨無主走了出來。

    留心閣。

    當他們被一群穿著甚少的女子簇擁而入後,陶之都沒能反映過來。這個地方與花都的醉微樓如此相像,想必是同樣的地方。想到這陶之不禁對身邊靠攏過來的女人閃躲開了。

    “這樣的寒冷的冬日,還是女人的香體軟懷讓人舒服啊!”

    月如玉環著身邊的嬌媚少女,感歎出來。

    無主對於這個風流成性的情簫玉人也是無奈,隻客氣的推辭掉了迎上來的女人,偷眼去看那個倔強的少年。

    陶之冷冷的看著享受軟香的月如玉,心裏卻尋思著懲治他的方法。

    “麻風病人!有麻風病人!媽媽你快些來啊!……”

    “什麽!還不快把他們給我趕將出去。”

    ……

    一陣慌亂之後,那三人就被‘客氣的請’出了留心閣的大門。

    月如玉站在蕭殺的街頭,心底那個火啊!他轉眼看著無主,見他一臉的釋然,就更是火上加火了!這個怪胎,帶他來果然是個錯誤!本想借這次機會好好的籠絡籠絡無主的新朋友,卻不想他給自己潑了這麽一盆冷水。

    “你!?”

    月如玉近前一步,伸手抓起了陶之的衣領,就那樣將輕盈的他拎到了自己麵前。

    “如玉!”

    無主驚出。

    陶之倒是不急,就那樣‘居高臨下’近近的盯著他那雙風媚的眸子,灼亮的瞳孔中露出低諷的笑意。

    月如玉被陶之這麽一看,恍然一楞,那個股若有若無的淡淡氣息在濃鬱的胭脂味道中漸漸清晰起來。他驚醒,突兀的鬆了手。

    陶之掉在地上,無主趕忙上前來扶。

    “如玉,小四還小,你就不要跟他計較了。”

    無主這話一出口,就不自覺帶著些怨責。

    月如玉恢複了往日的風流情色,搖著扇子淡淡到。

    “小子,你多少天沒洗澡了,臭死了!”無主一楞,湊進陶之聞了聞,一臉的疑惑道。

    “沒有吧!很香啊!”

    對於月如玉的指責,陶之倒是滿不在乎。他淡淡的掃了月如玉一眼後就從容的拉著無主,跨馬迴了禦劍山莊。

    看著那個包裹嚴實的瘦小身影,月如玉那雙婉轉流離的鳳眼露出一抹狡意。

    ——

    入夜,無主又被那個風流成性的月如玉約去喝花酒了。陶之倚在門口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月如玉白日裏說過的話,他不禁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衣裳。確實有些風塵的味道,也許真的該洗個澡了吧!

    半個時辰以後,山莊的小廝就將燒好的熱水送到了陶之的屋裏。

    看著那個小廝還站在浴桶旁邊,陶之不禁開口。

    “怎麽?還有事?”

    小廝抬眼看了看那個衣著奇怪的人,有些驚恐的開口。

    “小的伺候少爺沐浴。”

    陶之歎了一聲,看著那個戰戰兢兢的小人兒,緩聲開口道。

    “不用了,你下去歇著吧!”

    小廝聽到這個大赦令,麵露一絲輕鬆,轉身出去了。

    陶之走到門邊,將門掩好,才轉身來到浴桶旁。

    褪去外衫,陶之又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確定真的安全了他才吹熄了燭火,脫盡所有衣衫。

    黑暗的中,月光撒盡,照著木桶上升騰而起的嫋嫋香暖,似仙似幻。看得房梁上的人也不禁弭患起來。

    凜冽的桂花暖香中,陶之伸出玉臂搭在木桶邊沿,舒服的仰靠著桶身,紅唇不禁溢出淡淡輕喘。

    房梁上的君子也被他這一聲接一聲的輕吟弄得有些熱血洶湧,緊了緊身子。

    微微下落的塵埃落在陶之的臉頰上,他驚起,突的睜開了眼睛。是他!

    淡淡的瑩白中,一雙燃著欲火的如水鳳眸,一雙隱著蕭殺的灼亮黑瞳,就那麽對視著。

    過了得有一刻的時間,陶之羞怒到了極點。

    ‘撲通’一聲水浪過後,梁上人看著那個水氣彌漫的木桶有些驚詫,有些羞愧。輕盈的跳下梁柱,站在桶邊,癡癡的望著隱在桶中的人兒抽不開眼睛。

    “你就打算這樣把自己淹死在裏麵麽?”

    望著他隱身水中良久,男子終於還是有些憂慮,開口卻是帶著淡淡的調諷。

    陶之浸沒在已經有些微涼的水中,禁閉的眼睛中卻溢出一股又一股的灼熱。心裏又怒又氣,卻還那麽委屈,甚至連死都想到了。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死,還有一個人,還有很多人,他必須要為他們繼續活著……

    看著木桶上裏漸漸消失的霧氣,男子知道水已經涼透了,可是桶裏的人卻還固執的不肯起身,這樣下去非害了傷寒不可。這樣想著,眉頭微皺,細長的眼睛中也流露出一絲自怨。

    為什麽還不離開,陶之知道他還沒有走。難道,他真真是想把自己逼死不成!

    “出來!”

    似是帶著怒氣,他站在桶邊低低的吼了一聲。見桶中人一動不動,他焦躁的把手伸入冰涼的水中,抓住他纖的胳膊,楞是把他拎了出來。

    陶之沒想到他會突然做出這樣逾舉的事來,隻那樣呆呆的被他拎在手中,驚懼的望著他。

    一陣又一陣的寒冷襲來,陶之不禁抽醒,右手一緊,電光火石間手中的匕首已經劃過了對麵人的脖子。

    細如蠶絲的一抹殷紅盡頭,血一滴一滴的沁了出來,又一滴一滴的落下,跌入水中,浸染開來。

    月如玉沒有料到,他沐浴也隨身帶著兇器。雖沒有料到,但那一下他還是可以躲閃開的,隻是他不想。

    陶之看著他脖子上的那個細長傷口,有些膽戰心驚,可他的手還是那樣死死的抓著自己的上臂,不肯鬆開。握著匕首的手腕有些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再刺我一刀啊!”

    月如玉看著他的眼睛,滿臉的輕佻和不以為意。

    陶之抖動的手突的一鬆,匕首滑落水中,眼中卻隱隱泛起了碎碎的光芒。

    月如玉一楞,手上也鬆了勁兒。

    陶之見他恍惚,猛的將他推開,翻身出桶,拉過屏帳上的內衫迅速的裹在身上。

    “想不到你動作還挺快的。”

    月如玉盯著他那白色內衫下隱約閃現的精致身段,調笑而又曖昧的開口道。

    陶之冷著臉色,恨恨的看著那個不知羞恥的淫賊,羞怒的說不出話來。

    月如玉似乎也覺得這樣的對峙很無趣,邁步近前。

    陶之看著他走過來,驚恐的往後急急退了兩步。

    月如玉伸手拉下屏帳上他的外袍,放緩了聲調道。

    “天冷,別凍著。”

    聽他這樣柔和的語氣這樣溫潤的神態,恍惚間一種熟悉的感覺隱隱而生,思緒也飄了很遠。

    ‘之兒。過來,別凍著。’

    ……

    看著麵前的人失神,那彌散著淡淡哀傷和留戀的眸子,讓月如玉的心頭一緊。不禁伸手將他拉入懷中,死死的抱緊。安心。這種感覺竟然是安心!有多少年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月如玉記不起了。

    “烏雲……”

    從他口中輕輕的吟出的這個名字,讓月如玉的心頭一震,頹然的鬆了雙臂。望著麵前這個渾然失神中的小人兒,月如玉不知所措。似是恨、似是怒、似是怨,他皺著好看的眉頭轉身翻出了窗口,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

    把自己緊緊的裹在被子裏,陶之依稀還可以聽到外麵那若有若無的清簫之聲。聲音是那樣的冷清,散滿了哀愁和怨念。

    ‘吱嘎’一聲,門開了。

    無主踏著蹣跚的步子走了進來,他搖搖晃晃的走到屏帳那邊,低頭察看了一下。見他被子蓋的還好,氣息也綿長,就放下心來。

    聽到無主栽倒在那邊的床榻上,陶之才睜開眼睛,隱隱的碎碎光芒閃動不已。

    烏雲,你現在還好麽……

    那個香煙繚繞的暖閣之中的清冷男子……請等著……

    ——

    “啊……”

    聽著那一聲號叫,陶之翻身而起,奔到屏帳那邊。

    他還在睡著,隻是眉頭緊皺,汗水沁出。看著他緊攥的拳頭,陶之心下哀歎,怕是做了什麽惡夢吧!

    “報仇!報仇!我要為你報仇……”

    聽著他一聲聲的揪心呢喃,陶之忽然心裏頹然。仇恨,又是仇恨。仿佛這世上到處都擠滿了這個他並不怎麽懂得的東西。恍然想起娘親曾說過的話,她說:陶之你要記住,永遠不要把仇恨放進自己心裏。如果能一直活下去,就為那些你在乎的人而活吧!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比好好的活下去更讓親人安心的了……

    “你為什麽要仇恨呢?好好的活著不好麽?你心裏的那個人,那個你要為他報仇的人,也,一定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被仇恨所困擾。”

    輕歎著,陶之幫他拉好被子,踱著步走到門前。拉開門,坐在門檻上,望著雪白的庭院,望著那倫經久不變的銀色月盤,唏噓著又長長的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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