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陶之幽幽轉醒的時候,他就已經趴在了那頭行動緩慢的笨驢身上了。牽驢的是那個滿身裹著破麻布的老乞丐,而老乞丐的右手還牽著另一跟繩,繩的那頭係在了那個小乞丐的脖子上。

    陶之吃力的扭動著身子,失重的從驢背上摔了下來。

    “呦!娃子醒了。比我老頭子想的還要早半個時辰呢!看來還真是個難得的好苗子,也不枉費我在你身上費了這許多心血。”

    陶之癱軟的躺在地上,看著頭頂上的老頭,想開口,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來。

    老頭眯著那雙閃精光的小眼睛,賊賊的笑著開口。

    “怎麽?不記得老頭子我了?剛才我們還在一塊吃燒餅來著呢!”

    陶之這才猛然想起,中午的時候,自己確實在城中買了燒餅跟老乞丐分食。可吃著吃著,就睡了,醒來就到了這個荒野小路上來了。

    陶之又轉過眼神,看著那個像狗一樣被老頭兒牽著的少年。

    老乞丐狡猾的笑了笑,狂妄的開口。

    “這小子可是自找。我老頭子本沒打算拐他,他非要跟來。看來他是相中娃子你了,想來個英雄義舉救你呢!可是他打不過老頭子,反被鎖了身手,如今就隻能做我的狗了。”

    說完,老頭兒仰天大笑起來。

    他這一笑,旁邊的宗之怒火更甚,撲上前抓著他的手就上口咬去。

    老頭兒吃痛,反手的給了宗之結實的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

    “小兔崽子,還真他娘是做狗的材料!”

    說著,他伸手把陶之提溜起來,隨便的拋到驢背上,繼續悠哉的趕起路來。

    陶之軟塌塌的趴在驢背上,看著後麵那個嘴角淌血的少年。他黑亮的眼睛和濃皺的眉毛,都隱隱透露出不甘和倔強。

    宗之一抬眼皮,就對上了那雙無暇的眸子。他的眼睛那麽清澈明亮,甚至是此時此刻都無半點的恐慌和怨汙,宗之更加肯定了他是值得自己去救的人。可是他又是多麽悔恨,恨自己當初不好好學功夫,如今為人所製也無任何辦法脫身。宗之深知,若是這樣下去,他不僅救不下那孩子,就連自己脫逃都成問題。

    到了傍晚,老頭兒終於停了行程,在路邊小林休息。

    宗之正握著老頭兒丟過來的冷饅頭發愣,卻聽到身邊細微的咀嚼聲。他轉頭,看著慢慢進食的軟娃娃,更是吃驚。

    那老頭兒則是一臉欣賞,伸手摸了摸陶之的頭,開口。

    “娃子果然是比那個臭小子伶俐多了。想必你一定知道,不吃飽了,說什麽想什麽都是做夢!對不對呀?”陶之理也不理那個狡猾的老狐狸,隻是溫順的低著頭吃著手裏的饅頭。

    宗之對於那孩子的行為感到萬分不解。難道他就一點不著急麽?怎麽連吭都吭一聲!他這樣想著,卻也開始肯起了饅頭。

    入夜,老頭子倚靠著一棵大樹打起了瞌睡。

    宗之聽著老頭兒的唿嚕聲,悄聲起身,走到他身邊。

    陶之被那老頭子按在懷裏,聽到聲響他馬上轉頭,看到宗之正衝他擺手。陶之轉迴頭,看著老頭兒那死扣的胳膊,伸手在他的腋下輕輕掃了幾下,他果然鬆了手。

    一見老頭兒鬆了那孩子,宗之馬上走上前,把癱軟的他拉到自己背上。

    他們還沒走出幾步,身後就響起了老乞丐的聲音。

    “小子,別忙了。背著他,你走不遠的,還是乖乖迴來的好。”

    宗之轉頭看了看自己背上的孩子,見他點頭,也隻好轉身迴到老頭兒身邊。

    “小子,你也別想著逃了,你若是應我一個條件,我老頭子馬上就放了你。你看怎麽樣?”

    老頭兒閉著眼睛,緩緩開口。

    “什麽條件?”

    “放棄帶走娃娃的打算。他現在是我的人,就憑你的本事,想帶走他,那純屬做夢!當然了,如果你願意走,將來若是練好了身手,到時候大可以再來找我老頭子要人。”

    宗之聽著老頭兒的話,轉臉去看那孩子。

    陶之衝著猶豫不決的少年猛點頭,讓他答應。

    宗之心裏也尋思,若是自己先脫了身就可以迴城去尋他家人,到時候再來救他勝算也大些。這樣想著,他便爽快開口。

    “好!我答應你。”

    “那好,你可以走了。”

    宗之起身,看了地上的孩子一眼,就轉身朝林子外跑去。

    那個少年才走遠,石竹老人就起了身,把地上的娃娃往驢背上一扔,就牽起驢繼續趕起了路。他邊走邊想著,總算把那個大麻煩給甩掉了。以那小子的背景,若是真被尋他的人碰上了,恐怕討不到半點好處。如今帶這一個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的小家夥上路,到還輕鬆些。

    “娃子,你也不要盼著他能帶人來救你了。他這一迴城,早有人在那候著他呢!怕是他搬不到救兵,自己就先被人捆了去。所以,你就乖乖的當我石竹的小徒兒吧!我是絕不會虧待你的。”

    陶之聽完石竹老人這套話,就被他撒出的一陣煙霧迷的失了知覺。

    ——

    “什麽?到現在還找不到人?”

    惠凡聽著下麵的人來報,怒的站了起來,手上泄力一揮,旁邊的桌子應聲四散。

    文來看著滿臉焦躁的老大,起身走到他身邊,皺起了眉頭開口。

    “是否要通知師傅?”

    惠凡轉頭看了看同樣焦急的兩個弟弟,無奈的歎了口氣道。

    “現如今也隻能先通知師傅了。”

    聽了老大的話,秦好看著跪在門口的人,氣急敗壞的跳起來叫道。

    “還不快去找!”

    那人一顫,趕忙恭身退下去了。他們這些做手下的,平日裏誰見過三個少爺同時發如此大的火呀!對於秦好的吩咐他自然不敢再怠慢,馬上下去吩咐人再繼續查探。想來,不找到四少爺,他們往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去了。

    ——

    “什麽?失蹤了?到底是怎麽迴事?”

    夜祭鷹鷲一樣的眼睛盯著跪在那的人,沉聲問道。

    那信使嚇的不敢抬頭,隻壯著膽子開口。

    “迴堂主。三位少爺清理完周府的第二天,四少爺一早就說要到門口去給一個乞丐送吃的。三位少爺禁不住四少爺的求,就依他讓他出門了。可是四少爺這一去,到了晚上也不見迴來。後來三位少爺覺察到事有蹊蹺,就派人在城裏城外翻了個遍,但還是沒能找到四少爺的下落……”

    那人說話聲音是越來越小,因為他可以聽到頭頂上堂主的氣息越來越重。他心裏忐忑,就怕自己今日是非喪命於此不可了。誰料到,許久,堂主才開口。

    “好,你先迴去告訴惠凡他們,讓他們繼續去尋,一得到消息馬上迴來稟報。”

    “是!”

    那人飛也似的,轉身出了堂廳,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看著堂外濃濃的夜色,夜祭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將這個消息告訴烏雲。與四宮約定的日子雖然還不到,但若是瞞也瞞不過半年吧!這樣想著他邁步朝定魄塔的方向走去。

    ——

    “什麽?”

    灼印聽到這個消息,果然也是驚疑不小。

    夜祭看著灼印因為生氣而更顯煞人的臉龐,有些無奈的苦笑了一下道。

    “我是找你商量對策的,不是來看你發火的。”

    灼印眼光寒峻,盯著夜祭,不客氣的開口。

    “你那般沒用的徒弟惹下禍事,你被連累還不夠,如今還想拖我下水。”

    “你不要這麽無情。那孩子不見了,也不全是他們的錯。若當初我們沒有送他下山,他如今也不會下落不明。這個決定是烏雲做的,是我們點了頭的,責任在我們三個。”

    聽完夜祭的話,灼印怒氣升騰的臉瞬間蕭殺,眉頭也皺了起來。頓了頓,夜祭才又開口。

    “如今離四宮接人的日子還有半年,我們能瞞便先瞞一瞞他吧!若是到時候找到了人,那是最好。若還是找不到,我真不知道他會怎樣。”

    灼印沉頓的許久,依舊沒有開口。

    “你也清楚,那孩子在他心裏的位置。如今正是教中危機四伏的時候,外敵未除內鬼未滅。若他當真失了智,定會讓他們有機可乘。不能因為一時之錯,就毀了整個白冥教。”

    灼印終是被夜祭說服了,他點了點頭,沉聲道。

    “不過你也應該知道,我們瞞不了他多久的。”

    “我知道,所以才來找你幫忙。若真被他知道了,我也希望他不要失智。”

    夜祭似乎還在期盼著最壞的結果能夠避免。

    灼印卻仿佛看透般,無奈的開口。

    “我們還是做好最壞的打算吧!”

    兩人站在風聲如號的塔頂,望著遠處那處燈火迷夢的靜園,心裏都有說不出的憂慮。那看似俊逸淡漠遠離情愫的人,在他的心裏,那孩子到底占了幾分。他們不知道,也不敢再想下去了。如今邪先生已經開始在暗地裏動作了,他們現在沒有時間和經曆去顧別的。隻是希望那孩子能夠逢兇化吉、遇難呈祥罷!

    大風又起,無情的撕扯著搖晃著塔前的那棵櫻桃樹。樹葉和樹枝在狂風裏撲簌作響,仿佛孩童顫抖中的抽泣一般,令人心生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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