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找鳳凰兒子, 景安帝派出的還是心腹重臣景川侯。景川侯也不負景安帝所托, 主要是景安帝說了柳王妃有身孕之事,景川侯想著, 柳王妃的身子骨, 再加上初有身孕, 應不會走的太遠, 往西往北氣侯幹噪嚴寒,柳王妃一行最大的可能便是南下,於是,景川侯多在冀魯一帶打聽,別說, 還真給景川侯打聽著了。隻是,景川侯到的時候, 秦淮小團夫婦已帶著小平兒與柳王妃的骨灰離開魯地, 一路南下往江淮而去。


    景川侯卻是把當初給柳王妃診脈的大夫、接生的產婆,以及柳王妃過逝的消息都帶迴了京城。


    若柳王妃還在,尋人是好尋的,無他, 柳王妃的身體, 即使遠行, 也不會走的太快。但, 柳王妃已經過身,秦氏夫妻帶著皇嗣,到底去了哪裏, 當真是泥牛入海,不好查起。尤其,此事還不能大張旗鼓的查。故而,景川侯便先迴京城向景安帝迴稟了在魯地查到的事情。


    景安帝聽聞柳王妃已經過逝,默然半晌,方道,“孩子如何?”


    景川侯道,“王妃於二月初三產下一子,王妃過身後,秦家夫妻帶著皇子離開了魯地。他們的下落,怕要細細尋起了。”


    景安帝道,“是個皇子啊……”


    “是。”景川侯當差細致,道,“聽聞,小皇子背生一點胭脂痣。”


    景安帝道,“秦家夫妻裏,那個秦淮,原是侍郎府的侍衛,父母早逝,跟著叔嬸長大,與叔嬸不大親近。秦淮的媳婦,是王妃奶娘沈嬤嬤之女,伴著王妃長大。他們或有一日會與沈秦兩家聯係,這兩家人,盯好了他們。”


    景川侯連忙應是,景安帝道,“王妃過逝,他們定會遠離京師,慢慢查吧。”


    景川侯見景安帝氣色不大好,道,“秦氏夫婦必是王妃心腹中人,便是一時尋不到小皇子,還請陛下寬心,小皇子有他們服侍,當能平安。”在景川侯看來,雖則立場不同,但,秦氏夫婦現下定是忠仆無疑的。隻是,小皇子那樣的身份,卻不適宜由他們撫養長大的。何況,人心這樣的東西,是最說不好的。


    景安帝微微頜首,景川侯便退下了。


    秦家夫婦一路南下,他們早有準備好的身份文書,因有小平兒要看顧,走的並不快。嬰兒的生長速度是令人吃驚的,小平兒越發白嫩可愛招人疼,而且,這不是秦家夫婦的一家之見,就小平兒的相貌,那真是,除非是瞎子,不然,再沒人能挑出半點兒不好來的。隻是,這孩子總是病,令秦家夫婦憂心。大夫看了不少,小平兒食量較同齡的小孩子也一點兒不小,個子長的也快,就是時不時的要病一病。秦淮就尋思著,是不是孩子命裏有什麽妨礙,待到金陵,特意尋了一位城中有名的大仙,給孩子看相。


    大仙看了麵相,又問了八字,給小平兒摸了摸骨,大仙兒掐指一算,嚇一跳,問秦淮夫婦,“這位小公子當真是你二人親子?”


    秦淮給問的尷尬,小團也以為自己暴露了,不過,她仗著膽子道,“不是我家的,難道是你家的?”雖然小主子是皇子,但,皇帝陛下不是好人,小團覺著,自己與阿淮哥最忠心不過,肯定能把小殿下養的好好的。


    大仙擺擺手,“夫人勿怪。老朽觀你二人都是極有後福的麵相,但,你之二人麵相雖貴,卻仍遠不及這位小公子,龍章鳳姿,貴不可言哪。”


    秦淮嚇一跳,想著這大仙還當真有些門道,秦淮連忙恭敬請教,“還得請先生幫忙看一看,我家阿平,平日裏吃奶也香,先生你也說他是貴命,如何總是要病?哎,不瞞先生,哪個月都要喝兩碗湯藥麽。”


    大仙問,“小公子單名一個平字麽?”


    “是,寓意平平安安。”


    大仙搖頭,“不妥不妥,平字太平,與命格不符,故而要病。”與秦淮道,“當另給小公子取一壓得住的名字。”


    秦淮問,“取何名為好?”


    大仙遞給秦淮一隻簽筒,令他搖了一支簽,自己卻是未看,隻是遞給秦淮,道,“都在這簽裏了。”便雙目微闔,令他一家人離去了。


    秦淮帶著小團妹和阿平小盆友離開了大仙居所,待迴到租住的客棧,秦淮才與小團妹看了那簽文,上麵並無字,而是畫了一隻鳳鳥,秦淮道,“莫不是要咱阿平改名兒叫鳳鳥。”


    “鳳鳥叫什麽名字啊,叫也是叫鳳哥兒,鳳凰,阿鳳。”


    夫妻倆因著那大仙說小殿下是個貴不可言的命相,生怕泄露身份,卻是不敢在金陵多呆,商量一番後準備去揚州,剛結賬要走人,就見客棧將一病重的讀書人自下等房中扔了出來,秦淮因著剛去給兒子看過大仙,他向來也是信因果之人,見客棧夥計行事粗魯,不由道,“出門在外,誰還沒個波折,這般將他放在門外,便是死路一條了。”


    因著秦家夫婦住的是上房,掌櫃耐著性子解釋,“秦老爺不曉得,這位程公子在咱們這裏已是病了月餘,並未收他房錢,隻是,他這病總是不好,咱們是做生意的地方。如今他這般,委實是不敢再收留了。”


    秦淮知客棧有客棧的難處,便給了夥計一塊銀子,道,“出去幫忙雇輛車去,把這位公子放到車上,我自有安排。”


    夥計收了銀子,入手便知足有五錢,當下禁不自禁叫車去了。


    秦淮想著,畢竟是一條人命,他手裏不少銀錢,便拿出幾十兩銀子,連帶著這位重病的公子,一並送往了金陵城有名的醫館,把銀子托付給醫館的大夫,令將這位公子醫治好,秦淮便帶著妻兒離去了。


    秦淮道,“隻當給咱阿鳳積德了。”


    小團道,“是該如此。”


    待到了揚州,一家人安頓下來,有一日,小團收拾東西,尋到了當年同自家姑娘去靈雲寺搖出的簽文,小團看了迴簽文,想到自家姑娘的種種,忍不住又抱著阿鳳哭了一場,待看這簽文時,小團與丈夫道,“當時我搖到這簽,你還說呢,咱們原是在京城的,如何會來南麵兒。如今看來,可不就應了這簽,咱們果然是要來南方安家的。”


    秦淮再看這簽文,念道,“鳳皇來儀,鳳皇來儀,說不得便是說的咱們阿鳳。”


    “就是這樣,除了咱們阿鳳,誰還配得起這四字。”小團心下一動,道,“大名兒一個鳳字,不能盡善,我聽說,宮裏皇後娘娘所居中宮,叫鳳儀宮。那姓平的,先前不過做小,她也配鳳儀宮之位。咱們阿鳳,不如大名便叫鳳儀吧。鳳皇來儀,正配咱兒子。”


    秦淮想到平側妃,亦是厭惡的很,遂點頭道,“是這個理。”


    夫妻倆把兒子的大名兒定下來,不知是不是那大仙委實鐵口直斷,法力不凡,自此,小鳳儀果然身康體健,一年也不打一個噴嚏的。


    尤其,小鳳儀漸漸長大,少時便展露遠超同齡孩子的天資,譬如,整條巷子的同齡小朋友,沒一個打架能打過小鳳儀的。而且,十個月會走之後,兩個月內,小鳳儀便把走路這項技能練習的無比熟悉,因為,自從會走路後,家裏簡直是沒有他走不到的地方,連庭院中的大樟樹,他娘一個不留神,小鳳儀便爬了上去,簡直把他娘嚇個半死。待這小子會說話後,更是花言巧語無師自通,見著胖子誇有福,見著瘦子誇苗條,見著大嬸叫姐姐,見著姐姐叫美人,這種都是最低級的甜言蜜語了。小鳳儀讓人喜歡的是,這是個貼心的孩子,像他爹每天白天出去鋪子裏打理生意,待他爹晚上迴家,小鳳儀就會顛兒顛兒的跑過去,給他爹捏胳膊捏腿,把他爹感動的一塌糊塗,然後,小鳳儀有什麽想要的想買的,這個時候提出來,那真是,他便是要天上月亮,他爹都會給他架梯子去摘。


    他娘更是,與四鄰來往起來,有這麽個漂亮兒子,簡直是震驚了街坊鄰裏,秦太太迴家就跟丈夫顯擺,“都說再沒見過咱家阿鳳這樣俊俏的孩子。”而後,小鳳儀接著紅遍了揚州城的婚配界,主要是,這孩子生得特別好,時下揚州人成親,有用童子滾床的習俗,說是用童子滾床,兒子來得快。小鳳儀第一次參加滾床的差使後,他滾床的那對新婚夫婦,三個月後便診出身孕來,把那家人喜的,還給小鳳儀做了身新衣裳送他穿。


    要說頭一迴還隻是湊巧,接連三迴,由小鳳儀滾床的新婚夫婦,都是成親三月便診出身孕。


    從此,小鳳儀就紅啦。


    想請他做滾床童子也不容易啊,倒不是秦太太難說話,主要是小鳳儀不好說話,他是爹娘的獨生子,模樣生得好,嘴巴生得巧,貼心時是真貼心,要是拗起小脾氣來,簡直是爹娘都拗他不過。而且,小鳳儀天生的派頭,滾床童子什麽的,他一個月隻肯做一迴,多一迴也不肯勞累,而且,請他做滾床童子的人家,還得合他眼緣,送他禮物啥的,總之,種種刁頑,已依稀可見日後頑童苗頭。


    讓秦老爺心驚膽戰的是,有一迴,他抱著兒子出門玩兒,竟然見著景川侯騎馬經過,當下把秦老爺嚇得不輕,就想掉頭就跑。不過,秦老爺到底非常人,他要是抱著兒子跑路,可就真得引起景川侯察覺了。秦老爺按捺住驚惶的心情,故作坦誠的在街邊與景川侯錯身而過,如今秦老爺也不是原來的模樣了,因著養兒子,小鳳儀半夜會餓,秦家夫婦哪裏舍得寶貝兒子挨餓啊,故而,總會令廚下晚上備著吃食,而且,小鳳儀是個熱鬧脾氣,他不喜歡一個人吃東西,他要爹娘陪他一起吃,於是,小鳳儀越長越高,秦老爺夫妻則是往橫向發展,現下,夫妻兩個,都是圓潤潤的一臉福相。


    所以,景川侯當真沒留意街邊兒的胖子,正當秦老爺心下慶幸自己相貌路人甲,並未令景川侯起疑時,騎脖子上的寶貝兒子突然說話了。小鳳儀自從能清晰的表達自己意見開始,出門向來不要人抱,他都要騎他爹脖子上,覺著騎得高,看得遠。如今亦是如此,秦老爺就聽小鳳儀滿帶著好奇的童聲響起,小鳳儀還指著騎著高頭大馬的景川侯道,“爹,那位大叔好高好俊好威風啊!”


    他爹當下冷汗就下來了,景川侯仍未留意秦老爺,覺著這人圓圓胖胖,一幅財主樣,沒啥好看的,倒是多看了那胖子脖子上騎著的小孩兒一眼,景川侯心下暗讚:怪道說江南人傑地靈,這孩子生的可真好,鍾靈毓秀四字再恰當不過。


    此番擦肩而過後,下一次的見麵,便是景川侯解救被拐兒童小鳳儀的時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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