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交代過小啾,她這幾天會帶你熟悉秋月明的習慣,宗門事務你暫時不用管。”邊走邊說話,祁懷舟已經和她走到石門外。


    他一拂袖,袖中飛出一朵芍藥,化作巨大法座飛在半空,他先一步飛上,而後轉身望向林風致。她毫不客氣地登足而上,站到他身邊,道了句:“祁懷舟,我覺得你們宗門該招點人了。”


    人手嚴重不足,是昆虛宗如今最大的問題。


    “本來是要讓秋月明到外頭招些弟子迴來的,然而……”祁懷舟也點下頭,不無遺憾開口。


    然而秋月明失蹤了。


    ————


    昆虛宗迎客峰的山道上,青衣的弟子正板著臉將兩個客人帶往落仙殿,不期然之間,遠處一朵鮮豔妖嬈的芍藥法座掠空而過,很快便消失在半空中,可法座之上站的女修,仙姿綽約,叫人為之失神。


    “那位是……”兩個客人其中一位停在山道上,隻一眼的功夫,已經落後同伴許多,待半空中的影過消失,他才開口問道。


    昆虛的弟子轉頭看了眼,麵色不虞迴道:“那是本宗天羲長老與清瑤上神!”


    不能怪他態度不好,蓋因今日這兩位來客,便來自此前昆虛雷劫的禍首宗門之一,他可擠不出笑臉,沒將人打出山門就算不錯了。


    “清瑤上神?!”


    那人喃喃道,年輕英俊的臉龐上呈現出短暫的疑惑。


    驚鴻一瞥,他以為自己看到了林風致……


    太像了。


    ————


    祁懷舟帶著林風致在天柔洞前落下,恰逢楚懸前來尋人。


    “發生何事?”祁懷舟一見他便問道。


    “如你所料,五華山派人前來求和。”楚懸說話著看了眼林風致,“他們想求見上神,我已經令人先把他們帶去落仙殿。”


    林風致剛從法座上跳下來,聽到“五華山”三個字,心弦一緊,立刻問道:“來者何人?”


    “是五華山的大長老玄川仙君,以及五華宗主孫千風的入室弟子,封默。”楚懸迴道。


    林風致腦袋一炸,脫口道:“我不能見封默!”


    兩個人四隻眼睛同時望向她。


    林風致萬沒想到,淩沒歌還沒見上,先遇到了封默。


    別的熟人她還有把握騙過去,但是封默……她沒把握在他麵前瞞天過海。


    畢竟,他們朝夕相處過三十年。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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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賠償


    ◎真高興你沒被男女私情影響。◎


    仿佛是為了報複五華山對昆虛造成的傷害, 封默和他師叔玄川被冷落在落仙殿中一天一夜,期間連一個昆虛弟子都沒有過來,更別提他們要求麵見的秋月明上神。


    一夜過去, 天光漸亮,玄川惱火於昆虛宗的怠慢,臉上掛不住,暴躁地在殿中踱步繞圈, 又見封默兀自盤膝坐在石座上不動如山, 不由更加惱怒, 便道:“你倒沉得住氣!”


    封默這一夜


    “玄川師叔,此番是我們對不住昆虛宗,他們對我們心存怨恨也是正常。師尊派我們來此, 為的是求和, 小不忍則亂大謀,便讓他們出出怨氣又能如何?”他淡道。


    其實這一夜, 他也不是表現出得這般冷靜, 腦中翻來覆去想起的, 還是白天那驚鴻一瞥。


    那位……太像林風致了。


    他的小閉關已經結束, 此番閉關他有所領悟, 修為精進, 境界往前邁了一大步,已經到金丹中期,這本是件喜事, 師門長輩對他讚不絕口,同門師兄弟紛紛恭喜, 但他並沒多少喜悅, 仿佛隻是完成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意料之中,毫無驚喜。


    林風致並沒出現,也依舊沒有給他傳迴隻言片語,像突然在世上消失一樣。


    他的記憶倒越來越清晰,從前每一次閉關修煉,他都會在出關的第一時間,看到林風致的笑臉。閉關失敗時,她笑著安慰,閉關大成時,她笑著恭喜……好像天塌下來,她都是笑著分享他的悲喜,而他也僅僅隻在她的麵前,生起過淺淺的喜悅,淡得難以察覺,卻在這一次讓他品味出差別。


    好像能享分享他種種悲喜情緒的人,這麽多年隻得林風致一人。


    但這一次,他卻無人可以分享。


    “一個破落宗門而已,不過仗著祖宗留下的陣法苟延殘喘,有什麽可懼怕的?還敢給我等臉色看?”玄川冷笑一聲,看著這個才入門不久的師侄,眼裏並無多少慈愛,“這破宗門還真把自己當迴事了,待哪天滅了這……”


    “玄川師叔慎言!”封默聲音微沉,目光淩厲地望向玄川。


    玄川收聲,隻冷笑數聲,剛想開口,隻見殿外進來個昆虛弟子,朝著二人行了一禮,將二人請往更向上的繡霞峰。他大袖一拂,也不等封默,率先邁出殿外。


    ————


    繡霞峰上有個清幽的千流亭,亭立綠池之上,亭後就是個小瀑布,濺起的水花化成道淺淺的彩虹掛在亭畔,景致倒也生動有趣。這瀑布施過障眼法,人站在瀑布後的天地洞中能清晰看到外界景象,聽到外界聲音,又不被外界察覺。


    林風致眼下就和祁懷舟一起站在瀑布之後,目光緊緊盯著外界不放。


    “這個叫封默的,是你什麽人?”祁懷舟看透她的緊張,問道。


    “朋友。”林風致言簡意賅,眼珠不帶挪地依舊看著外麵,忽然間心弦一緊。


    千流亭外來人了。


    “生得是不錯,聽說天賦也極好,五華山將他當成寶貝傾力培養,據聞有望百年結嬰,超越秋月明,現在外界對他很是好奇,如今看來,孫千風看人倒是有點眼光,此子的確不錯,也難怪你愛慕他。”


    耳邊有低低的聲音傳來,林風致隨口迴了句:“可不是!”而後意識到什麽,轉頭怒對祁懷舟,後者臉上依舊是招人恨的笑,像看透了她一樣。


    煩人!


    她不理他,繼續望向外界。


    和五華山的恩怨,在來的路上,祁懷舟已經向她說過了。


    此前昆虛的禍事已經基本查明,乃是由五華山、明昭閣、天玄穀這三大宗為首的九宗聯手所致,他們利用昆虛宗散落在外的十方古陣,暗中布了新陣,通過此陣影響十方古陣,進而衝擊到昆虛地脈,導致昆虛天劫突發,不過好在畢竟是人為,所以天劫不算嚴重,憑著十方古陣的殘力與祁懷舟等人尚能應付,但也造成昆虛嚴重的損失。


    事情敗露後,這幾大宗門的人悄悄撤離,趕過去的楚懸隻來得及抓到其中一個。


    偏巧,那人是五華山的弟子。


    人證物證俱全,無可抵賴,祁懷舟二話沒說,修書兩封送往長離、浮滄兩宗。


    長離宗和浮滄山如今可是九寰修仙界最大的兩個宗門,尤其是浮滄山,隱隱有著九寰仙宗首座的地位,自然也有著維護仙界秩序之責,再加上昆虛雖敗,但覬覦昆虛的宗門和修士不在少數,是以昆虛的安危牽涉甚廣,如今有人想暗中吞並昆虛,用得還是這麽下作的手段,這在修仙界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千夫所指,又不能供出其它宗門,五華山壓力一下子就大了,陷入進退兩難的地步,隻能想辦法解決這件事。


    林風致在處理宗門事務的這段時間內,祁懷舟也在忙著這件事,按林風致的理解,祁懷舟這做法就是告狀——自家實力太差,打不過別人就去哭爹喊娘搬救兵,請個能鎮住對手的人出馬。


    還別說,祁懷舟這一手,應該能夠讓昆虛宗安穩不少日子。


    雖然有些丟臉,但林風致更不喜歡打斷牙齒往肚子裏吞。從這點來說,她覺得祁懷舟和自己是一路人,如果換成她,也會這麽做。


    因著這種種,五華山也不敢認,隻能稱是那弟子的個人行徑,另外又派人前來道歉求和,這便是今日封默會出現在此的緣由,他是代表他師父來的。


    但對昆虛宗來說,封默隻不過是掌座弟子,代表孫千風來和秋月明談判,地位遠遠不夠。


    林風致本來就不該自降身份見他,因而祁懷舟也沒多說什麽,隻是把她帶到這裏,暗中觀察。


    “晚輩五華山弟子封默,見過長夢仙君,這位是我的師叔玄川仙君,今日我二人代表五華山前來,希望能夠麵見秋上神,親自向她解釋此前貴宗天劫的誤會,並向貴宗鄭重道歉。”


    隔著一道水簾,封默清冽的聲音響起。


    今日在千流亭上見封默和玄川二人的是趙睿霖。


    “近日宗務繁忙,上神不得空閑,二位有話,對本仙說也一樣。”趙睿霖的聲音冷冷的,不複平日溫柔。


    “我們隻和你們秋上神說。”玄川受了一夜冷落,追更加企鵝君羊,幺汙兒二七五二吧椅早就積攢滿腹怨氣,此刻見趙睿霖高高在上的模樣,便忍不住發作。


    “那就讓你們宗主親自來。”趙睿霖亦沒同他客氣,冷聲迴道,“派個弟子和什麽長老過來,就想見我們上神,你不看看你們配嗎?”


    她聲音不大,卻極其刺激人。


    林風致聽得一怔,姑姑這副模樣,倒真和平日判若兩人,再看那玄川,他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陰沉下去,險些就要罵出聲去,所幸被封默拉下。


    “長夢仙君,晚輩知道此番求見上神實屬冒昧,但我們真的很有誠意,希望您能給個機會,讓晚輩能向上神解釋清楚這個誤會,由此對貴宗造成的損失,我宗也願意賠償。”封默按住險些發作的玄川,依舊平靜道。


    “有什麽話你可以先同本仙說,我會轉達給上神,如果她有興趣,自會邀你一敘。”趙睿霖沒有絲毫軟化的跡象。


    “也罷,那就煩請長夢仙君代為轉告。此前貴宗所遇禍事,我宗已經查明,乃是鄙宗弟子與外宗散修勾結私下所為,確非我宗門之行,還望貴宗不要誤會我們。當然,那人既為我宗弟子,私下竟做出如此惡毒之事,是我宗教管失職,才讓他有機會在外作惡,為禍仙門。我宗願意為此承擔責任,賠償貴宗一定損失。”


    封默此語一出,林風致便眯起雙眸。


    五華山這是要把鍋都推給那個被抓的弟子,以保存宗門口碑。


    “此子不錯,沉得住氣,以他這個年齡,有這份耐性不容易。”


    祁懷舟的聲音再度響起,林風致轉頭剜了他一眼——她一點也沒有要和他談論封默的興趣。


    “他說五華山願意賠償我們,你覺得我們要收嗎?”他對她的目光不以為意,也對封默的毫不意外,顯然,他早就知道五華山的盤算了。


    如果收下賠償,就等於變相承認了他們的說法。


    “那得看你找到多少證據,能不能證明那弟子所為是出自宗門授意而非私人所為,單憑那弟子一麵之辭,恐怕不夠。”林風致反問道,“如果不能,與他們攀扯下去隻是浪費時間,對我們沒有好處,萬一逼急了對方,再使出什麽下作的招數來,以我們現在的情況根本招架不住。”


    祁懷舟點點頭,不置可否,隻聽外頭趙睿霖聽完封默的話冷笑一聲,嘲諷道:“貴宗的誠意,就是把這件事全部推到那弟子頭上?棄卒保車,滿嘴狡辯。”


    封默抱了抱拳,道:“長夢長老,晚輩絕無此意,隻是就事論是。我宗確實從未授意門內弟子對貴宗行此惡事,並且根據我宗調查……”他忽然頓了頓,眸中銳光閃過,聲音陡沉,“雖然貴宗之遭遇令人惋惜,但若然深究,恐怕貴宗也難逃其責,罪不在外。”


    “你這話何意?!”趙睿霖從亭內走下,質問道。


    瀑布之後,林風致蹙起眉頭,望向身邊的祁懷舟,祁懷舟仍舊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隻道:“他挺有本事,你眼光不錯。”


    “我說了我不喜歡他了!”林風致忍不住駁道,又問,“他那話什麽意思?難道我們宗門裏麵有人……”


    “你覺得呢?”祁懷舟反問道。


    林風致不語。


    其實她早就有些懷疑,但因對昆虛尚未全麵了解,故也隻是些許疑竇,未經證實不敢胡說。如果昆虛宗的十方古陣那麽厲害,外人如何知道利用十方古陣引發天劫的辦法?又是怎麽知道昆虛的天劫與昆虛地脈有關?


    再加上她當日悄悄逃離昆虛之時遇到的盜獵事件,對方應該不是第一次潛入昆虛與人交易了,象鼻洞附近亦有十方古陣覆蓋,可出難進,一個低階的靈瑞峰弟子,如何有能耐找到法陣缺陷讓外人進入昆虛,又盜取猊獸賣給對方?


    這證明昆虛宗並不是鐵桶一個,宗門內必有更加厲害的人物在暗中主導一切,隻是當時她壓根不想留在昆虛,就沒往細處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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