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學教育大樓校董部。

    “顧校長,有客來訪……並沒有預約……”秘書小姐向辦公桌前的陸君宇和哲冰露出為難的神色。

    “是,您待會還有個會議,但……”

    “但是,來人是學習部的尹哲冰和陸君宇……對……是……好的。”

    掛下電話,秘書小姐朝他們友好地笑了笑,“顧校長答應現在見你們,我領你們進去。這邊請。”

    “請進,顧校長就在裏麵。”

    校長室的門被離開的秘書小姐帶上之後,顧校長就迎了上來,滿臉堆笑,“啊呀,尹哲冰同學!還有陸君宇同學!真是校長室的稀客啊!”隨即便引他們在沙發上坐下。

    尹哲冰與陸君宇扯出一個笑容來應付他,並排在沙發上坐下。

    顧校長也在他們對麵落座,臉上的笑容未變,“今天來找我有什麽事嗎?我這個偏僻的校長室,沒有什麽事情的話,學生們都不願賞臉光顧呢!”

    偏僻?哲冰在心裏冷哼。誰不知道尚學教育機構的教育大樓是建在全城數一數二的黃金地帶,將近一百層的高大建築,惹得教育界其他人士紅透了眼,雖然要管理尚學這個龐大的體係,教育大樓離尚學校園也不過是幾步路的距離,但校董們完全利用電腦程序對尚學進行控製,幾近可以足不出戶。

    “是的,我們的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陸君宇禮貌地迴答,“我們……”

    “希望您能夠答應讓一位老師重迴尚學。”哲冰冷冷地替陸君宇說出了下文。

    這丫頭!陸君宇倒吸一口冷氣,怎麽這麽輕易就說出來了呢?那麽直接,直接得讓人憤然不能接受……

    雖然依舊滿臉笑容,但顧校長卻在心裏搖著頭:這個丫頭,她以為他自己是誰?上次放他鴿子,這次還敢這麽囂張!是天才就了不起嗎?隻要他動一動手指頭,今日公認的的天才就會是明天為人人所唾棄的蠢材!

    “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位老師?”顧校長和藹地問。

    “我不知道。尚學已經將他除名了,我查不出他的名字,但我記得他是在高考的前幾天因為教學問題被轉到十八中去的。”哲冰盯著顧校長的臉,緩緩說道。

    “十八中?”顧校長作恍然大悟狀,“我記得,那個全國有名的十八中,好像後來他被辭了,是不是?我隱約記得是因為學生殺了人,他才受到處分。”

    “我明白您的意思。”哲冰不想跟他打啞謎,“但是,殺人的是學生,並不是他。”

    真是個不識相的女孩子!顧校長在心中罵道,但並沒有將不滿表現出來,隻是笑了笑,露出有些為難的神色,“這個……雖然肇事者是學生,但作為老師,學生犯下了那麽大錯誤,卻沒有來得及製止,他是不能推卸責任的。”

    “但您也應該知道,十八中的學生發生這種事情早已屢見不鮮,老師不能及時製止也是情有可原。”說話的是陸君宇,“憑您現在的地位,要讓他找一份工作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並不一定非要迴到尚學不可,隻要能夠讓他不至於走投無路。”

    那是當然!顧校長在心裏洋洋自得,以他今日的地位,這不過是小菜一碟!

    “但是,他首先在尚學犯了錯,後來又在十八中遇到了那件事,就算我不打算追究,但僅憑前一件,就足夠讓他潦倒至現今這樣。並且,要我以尚學校長的身份出麵,隻怕會對學校聲譽造成不好的影響。”

    “隻是,這樣的懲罰,會不會太嚴重了點?”哲冰放低了態度。她明白,衝動對整件事情的發展毫無益處。盡管她自知對方並不是一盞省油的燈,表麵上和藹可親,內質卻是心胸狹隘。她看得出顧校長仍在為上次未出席記者會那件事而記恨她,這就是事情變得更加棘手。現在,隻有好好說話了……

    “尚學的老師,是決不允許任何紕漏的出現的!這是尚學的治校格言。尚學在教育界的地位,使之成為公眾矚目的焦點,再小的差錯,在眾位對尚學滿懷信心與希望的家長及社會各界人士眼中,卻是一件大事,甚至可能讓他們對尚學失去原有的信心。所以,為了尚學的將來,即便隻是將應有的句號換成了逗號,加號弄成了減號,老師也應該沒有餘地地受到懲罰。”顧校長滔滔不絕,本想再發表一下自己的任職感想,卻又被哲冰打斷,“我身為學習會會長,這次來,就是代表全體學習會成員向您提出這個請求,希望您能夠答應。”

    “但我不能因為學習會而破壞學校製度甚至損害到學校名譽!”顧校長堅決地說道,“下半年,我校將收購十八中,並將它並入尚學。從這件事起,學校就應該表明立場:決不姑息任何應受懲罰的人!你們都還是學生,就應該服從學校指令。將不合格的老師篩選出尚學,也是為了淨化我們的教學環境,提高教學質量水平。”

    “就像上次,我已經在校園網上宣布要為你舉行記者會,可你並不領情,其實我全是為你好。”顧校長語重心長,“尚學的老師必須在德,智,體,美……”

    “對不起。”哲冰打斷了他,“上次確實是我不對,我向您道歉,但這次,請您……”

    “我並不是公私不分的人,雖然上次你讓我在記者會上生生等了你一個多小時,最後不得不以病假為由來解釋你的不能出席,但那件事是那件事,這件事是這件事。”顧校長打斷了哲冰的道歉,“而且,我不能因為你一個學生而破壞了尚學多年來的規矩。”

    “並且,這麽重大的事情得由校董會召開會議進行審核投票,並非由我個人說了算。校長不是萬能的……”

    “叮鈴鈴!叮鈴鈴!……”校長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混蛋!竟然又打斷他的話!他在心裏罵著,沒經過秘書室就直接打到他這兒來了!哪個不識相的人竟敢這麽囂張!

    但他還是對哲冰和陸君宇嗬嗬一笑,“抱歉,我先接個電話。”

    哲冰和陸君宇也禮貌性地微笑。“不要緊,您先接電話。”

    在電話響起第七聲之後,顧校長憤怒地拎起了話筒,“喂,這裏是尚學校長辦公室,哪位?”

    立刻,哲冰看到了顧校長臉上憤怒的表情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媚笑和恭敬的態度:“對不起對不起,剛才有事要忙,對不起……是,是……是……是……”

    他偷偷瞟了一眼沙發上的哲冰和陸君宇,“是……對……是,我會的……對……再見……您先掛……是,是……您先掛。”

    終於掛了電話,顧校長笑嗬嗬地迴到座位上,沉默了一會,在心裏措好辭,便一臉嚴肅地望著哲冰,“尹哲冰同學,思前想後,我總覺得你們剛才提到的那位老師……他的錯誤並不至於讓他落得如此地步,剛才和校董會最高執行長商量之後,我們一致覺得應該給那位老師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所以,我們最終決定,同意讓那位老師迴到尚學。”

    “是嗎?”她神色淡然地問。

    “是,這是我們共同的決定。”顧校長一陣尷尬。

    “那太謝謝校長您了!”陸君宇微笑著道謝,向顧校長鞠了一躬,然後牽著哲冰站起身來:“非常謝謝您的幫助。”

    “那麽,我們就不打攪您了。”

    “那好,你們慢走。”顧校長本還想禮節性地挽留一下,但看到哲冰那張木然的臉,他識趣地放棄了這個打算。

    陸君宇拍了拍哲冰的頭,示意她不要耍小孩子脾氣。

    與他對視一眼,她隻得聽話。“謝謝校長!”哲冰向顧校長微笑著說道。臉上的風雲變幻隻在一瞬間。

    聽見她的話,顧校長趕緊連連擺著手,“不用不用,你們快慢走吧!”

    看見他倆正一臉疑惑不解地看著自己,他發現自己說漏了嘴,隻得笑著說道,“你們快迴去學習吧!既然事情已經得到解決,就不要再耽擱學習時間了,一寸光陰一寸金!”

    哲冰裝作沒有聽到他的廢話,率先走出了校長室。

    門被關上之後,顧校長迴頭望了一眼辦公桌上的電話,冷哼一聲:倒真是有眼光!傍一個這麽硬的後台……

    山路上。

    陸君宇扶著自行車,一麵與身後的哲冰說著話。哲冰撐著傘,跟在後麵,看著前麵時不時被頭頂的樹蔭投下陰影的身影,一麵答著。

    “沒想到校長最後竟然答應了,剛開始的時候還一直咬緊牙關不放呢!”她有些慶幸。

    “你呀,實在是太衝動了!開口說話邊那麽直接,我都被你嚇到了。”陸君宇裝出責備的樣子。

    她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有點不好意思,“我就是看不慣他做作的樣子啊!”轉而又不服氣起來,“他明明讓我對他丟臉的那件事還懷恨在心,卻說自己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之前總是以各種理由推辭,後來說做不了主,可是一接完電話,情況又是天上地下了。”哲冰嘲笑道。

    “你還記不記得他接電話時的模樣,點頭哈腰的,羞死人了!”她可愛地扮了個鬼臉。

    “你不要笑他,可能他自己也不想那樣。”

    “我知道的啦!誰會想做出那種討好人的動作來?身不由己而已。”她聽話地點了點頭,但又突然想了起來:“對了,學長,你說幫我們的人是誰呢?不會真的是什麽最高執行長吧?”

    “最高執行長?他又怎麽會知道我們正在談論的事情並且我們從未見過他,他為什麽要幫我們?”

    她怔怔地看著陽光從樹縫間穿過,在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有一瞬間的失神,但她馬上恢複過來,卻隻是淡淡地笑了笑,“或許,是我們運氣好而已吧。”

    陸君宇疑惑地迴過頭,凝視著傘下的她。然後抬頭看了眼樹縫間刺眼的零碎天空,笑了笑,輕聲說道:“好熱呢!我們要快點。”

    她甩了甩頭,揮掉剛才那不知名感覺,坐上車後座,開著玩笑:“那,陸君宇先生,重任就交給你嘍!”

    他一臉無辜,“我叫你快點可不是要你打免費便車,大熱天的,你想讓我中暑嗎?”

    “我可是你學妹呢!哎呀,不要緊的啦!等你中暑了再說吧!”

    “天!知人知麵不知心,我怎麽會有你這種學妹!”

    “因為我有你這個學長啊!你就乖乖認命吧!快騎!”

    “冤枉啊!想我一介良民,竟落入這等女子之手,蒼天無眼!”

    “上帝閉上眼睛午睡去了,你別再吵他了!”

    …… ……

    她坐在後座上,輕輕踢著腳尖,手上的傘也在轉著圈圈,身體則完全被傘下的陰影所籠罩。

    陸君宇則在前麵慢慢地瞪著車,時不時迴頭看她一眼,皮膚被陽光襯托成金黃。並不是哲冰沒有叫他共傘,隻是他自己一個勁地拒絕,理由是傘太小。看了看自己與學長,估計出身高差,她沒再勉強。

    上了最後一個坡,東野別墅邊便在眼前了。從那一排排包圍著的高大縫隙之中,可以隱隱約約看到東野家的白色屋頂,在太陽之下更顯鮮亮。

    她從傘下探出頭來,目光卻被釘在門前的大樹下。

    東野雪己倚在樹幹上,左腳單撐著地麵,閉著眼睛,雙手斜插在口袋裏,微風吹動著他襯衫的衣角,而他安穩的表情卻與一個熟睡的嬰兒如此相似。樹葉的沙沙聲,從樹木枝丫間投在他臉上的陽光,以及哲冰關心的目光,都沒有讓他睜開眼來。

    白色的襯衫,淡藍色的牛仔褲,有著不急麵孔的少年,帶著夏風的暖暖味道,絕對是一幅唯美至極的畫麵。但哲冰對這些都不感冒,她所在意的是,為什麽她在東野雪己的身上,看到了一層提防著別人靠近,同時隱藏著自己的迷霧……

    她輕輕從車後座跳下,向大樹下走去。她沒有看到,身後的陸君宇,臉上是多麽深切的憂傷,盡管嘴角柔和的弧度依舊,眼中的無力卻是那麽地明顯。

    大約感覺到有人在旁邊盯著自己,東野雪己慢慢睜開眼睛,第一眼便看見了站在眼前的尹哲冰。而後者,依舊隻是靜靜地望著他。

    “你迴來啦!”他的眼中滿是掩不住的欣喜。本來還怕她會拖很久,沒想到不到三個小時。

    “您在這兒幹什麽?睡覺麽?”

    “不知道,隻是想站在這裏。”他敲了敲額頭,使自己清醒過來,口氣中有些不好意思。

    “大熱天靠著大樹睡覺,過幾天您就可以進化成猴子了。”

    “喂!大熱天的我在這兒等你三個小時,你以為我不累麽!”他生氣地吼道,但立即,臉上有些尷尬。

    是為了等她嗎?她的心裏似乎被夏風掠過一般,有被波瀾觸動的感覺。

    “您等我做什麽?”她的語氣依舊淡然。

    “我……我當然是等你迴家做飯!還能做什麽!你知不知道我快餓扁了!”終於找到了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他霸道的朝她吼,但在她探尋的目光下,又賭氣似地別過臉去。

    她看著他的表情,知道他在說謊,但並未拆穿。隻是用手迎著夏日午後的陽光,讓手心被黃金鋪滿……

    “太陽光那麽毒辣,為什麽不到裏麵去等?至少也應該撐把傘才對。”她握住手心的陽光許久,才將手縮迴,緩緩問他道。

    “隻有女孩子才會撐傘,我才沒那麽嬌貴呢!”他一臉不屑。

    她認真地看他一眼,又迴過頭望著仍站在原地的陸君宇,道,“那您先進去吧。我還有點事,辦好了立即去給您做飯,不需要很多時間。”

    他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悶哼一聲,突然一把抓住了即將要走開的她的手,鑽到了她的傘下。

    “喂,你!”

    “我是主人,共用一下傘怎麽了?”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同時一隻手握住她撐傘的手,微微往上提,又撇嘴說道,“你這傘也撐得太矮了一點吧!我比你高那麽多,總不可能讓我貓著腰走。”看見她正在掙脫他的手,一不小心卻對上了她愈見寒冷的目光,他滿臉不屑,“隻是碰一下手而已,你別胡思亂想!”

    “我的腦細胞沒您那麽發達,還沒進化到胡思亂想那一層次。”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卻讓正準備還擊的他愣住了。這好像是她第一次以除了麵無表情之外的表情對待他……

    她抬頭,卻觸到他盯著她看的奇怪眼神,微窘,低下頭並趁機抽迴了被他連同傘柄一齊握住的右手,然後仰頭望了望頭頂的傘,轉向他:“您剛才不是說您不要撐傘的嗎?現在怎麽突然又……”

    他怔了怔,隨即明白過來。感覺到手心漸漸變得濕滑,又看了眼正一臉茫然望著他,專等著他作答的尹哲冰,隻能在心裏恨恨地罵:該死的!

    “你的記憶力還真是好啊!那句話我都說那麽久了……還記得。”他想趁機轉移話題。

    可她偏偏不放,“謝謝少爺誇獎。我記得原話似乎是隻有女孩子才會撐傘,我才沒那麽嬌貴呢!您是這麽說的對吧?我應該沒有記錯才對。”

    “是啊是啊,我是這麽說的沒錯……”他暗暗地咬牙切齒,又立即將矛頭對準了她,“怎麽了?我一個大少爺撐把傘也用得著你管嗎?沒錯,我是那樣說過!那我突然變得嬌貴了也不行嗎?撐把傘而已,用的找你來廢話!”他生氣地朝她吼,用以掩飾自己的理虧。但他的聲音也同時吸引了不遠處陸君宇的注意。

    “突然變得嬌貴?”她用略帶戲弄的語氣反問道,“少爺您說話還真是有趣,但幸好您沒說您突然變成女孩子了,否則的話,我就不僅僅是擔任您的傭人和家庭教師那麽簡單的職務了。”

    他無意間往陸君宇的方向看,頓時明白他不過是想把她氣走而已,於是更加堅定了守衛傘下陣地的決心。

    “隨便你怎麽說。反正我大人有大量,不生你的氣。”

    “那少爺您就慢慢撐大您的肚子吧!”她揶揄他,同時走出傘下的陰影,“既然你現在需要這把傘,那您就拿著它吧!我還有事。”

    “喂!”他急忙拽住她的手,將她一把扯入傘內。

    “喂,你!”

    “我突然覺得一個人撐傘太沒有意思了。雖然隻是撐傘而已,但確實要講究情調的。情調,你懂嗎?”望著正冷冷瞪著他的哲冰,他一臉寒心,“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你不懂,那麽深奧的東西你怎麽會懂呢!所以我還是跟你同撐一把傘的了!對了,你不是說有事要辦嗎?不要緊,我陪你去辦,然後再迴去做飯。”

    她看著正一個勁說個不停的他,麵無表情,漠然無比:“少爺,你把我當傻瓜嗎?”

    他當即被她的話噎住,臉一陣紅一陣白。

    現在換成她一臉寒心地看著他了,“您自顧自地說了那麽多,可我一句也沒聽懂。也對,那麽深奧的東西我怎麽可能會懂。”

    他氣得想冒煙,但隻是挑了挑眉,“你也看到了,每次說話都是你把話說得那麽嗆人,可不關我的事。就因為這樣,我偏要跟你同撐一把傘,不如你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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