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已經被擦幹淨了一大半。從東野雪己一大早就在廚房內東嚷西嚷,飯也沒吃便開車出門,一直到現在的三個小時內,她幹完了大部分的事情。安靜,空曠的房子裏,除了她在輕聲唿吸,似乎再也沒有一絲振動的空氣。

    突然,玄關處響起了開門聲,夾雜著笑聲和一個女生的聲音:“雪己,這是你家嗎?”

    “嗯。”依舊是玩世不恭的聲音,夾雜著一絲不易為人察覺的冷漠,“怎麽樣?”

    “真是不一般的酷!”女生誇讚道,轉而擔心地問,“家裏有什麽人嗎?”

    “沒有,除了一個傭人以外,就隻有我們倆了。”

    “是女生嗎?”

    “是女生。怎麽了?你連這點醋也吃?好啦,快進去吧!唔,不用換鞋,太麻煩了,我們家的地板可是專門為你鋪的。”男生油腔滑調。

    “雪己,你說話真是甜死人不償命!”

    “有嗎?我說話可是實在的很。”

    腳步聲由遠及近,到了客廳。

    現在又是什麽狀況啊!東野雪己一手摟著洛晨晨,口裏嚼著口香糖,臉上掛著壞壞的笑容,饒有意味地看著蹲在地板上,正冷冷地盯著他們的尹哲冰。而後者已經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頭望著眼前的兩個人,眼神之中時從未有過的寒意。

    雖然沒弄清楚狀況,但循著東野雪己的目光看過去,終於看清了他口中的女傭是誰,洛晨晨隻差沒嚇得尖叫出聲了。

    “雪己,難道……你說的傭人……就是她?”

    “怎麽了?不可以嗎?她已經在這裏工作好幾天了!”迅速地將視線從哲冰身上收迴,他懶懶地摟著洛晨晨直接越過她,無所謂地坐在沙發上。

    “可是,她是學習會的會長,你們倆也有仇啊!”在肯定了哲冰不過是東野家一個不起眼的小傭人之後,洛晨晨定下心來,不再顧忌哲冰。

    “你不知道嗎?有錢能使鬼推磨。隻要給錢,她尹哲冰不也乖乖做我東野雪己的傭人。”東野雪己厭惡地瞥了眼哲冰,又笑意盈盈地摟著洛晨晨,“說起來,我還不是因為你才跟她幹上的!從這件事你就可以看出我有多在乎你!”

    “雪己,你好壞……”洛晨晨嬌聲罵道。

    望著地板上的鞋印,哲冰握緊了拳頭,然後繼續擦地板,將弄髒的地方重新擦幹淨……

    “對了,尹哲冰,你昨天可又出了一次名,連書店裏一個小小的職員也跟你幹上了,看來你結的仇還真不少!”望著還蹲在地板上擦著她的鞋印的哲冰,洛晨晨得意洋洋。

    “怎麽了?”

    “你不知道嗎,雪己?昨天晚上這丫頭跑到我們家書城去買書,恰好碰到一個以前被她趕出尚學的老師,兩個人當下就吵起來,那個老頭到最後被她嚇得隻會一個勁地說我錯了!我錯了!我竟然輸給一個十五歲的學生!之類的話。沒想到,尹會長不僅成績一流,吵架的技術也不賴!”

    “那後來怎麽樣了?”東野雪己顯然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什麽?你是問那個老頭麽?”見他對自己挑起的話題起了興趣,洛晨晨不禁喜上眉梢,“他呀,還能怎麽樣,在公共場合喧嘩,丟盡了書城的臉,當然要被解雇囉!至於這個丫頭,……”

    “請你別解雇他!”

    “嚇死我了!”洛晨晨撫著胸口,“你幹嗎突然出現還打斷我的話!”她生氣地嚷道。

    “請你別解雇他!”一樣的口氣一樣的話,隻是向洛晨晨多鞠了一份躬。

    “你這丫頭真是!我為什麽要聽你的!你是誰啊!你隻不過是雪己家的傭人,卑賤的窮人!”

    “好了,別理她。”東野雪己皺了皺眉頭。

    洛晨晨趕緊丟下剛才刁鑽潑辣的樣子,溫馴地靠在東野雪己懷裏。

    “你知道她為什麽要跑到書店去嗎?”東野雪己笑著問。

    “不知道,你知道嗎?”洛晨晨裝出很疑惑好奇的樣子。

    “請你不要解雇他。是因為我他才會那樣,並不是他的錯。”

    “不是他的錯難道是我的錯嗎!我說你這丫頭真掃興,你難道聽不懂我的話嗎?我幹嗎要聽你的!書店是我家的,我想解雇誰就解雇誰!什麽時候輪到你尹哲冰來指手劃腳!”洛晨晨怒氣衝衝,看了眼一旁雙手抱胸看好戲的東野雪己,她笑了笑,“倒是你尹哲冰來求我讓人蠻驚訝的,學習會的會長,神秘天才,不應該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看不慣我們貴族派所作所為的冰美人嗎?”

    她咬著下唇,洛晨晨這種女人已經到了她所能夠忍耐的最低限度了……

    東野雪己作為旁觀者,現在更是懶懶地將視線直接轉向哲冰的臉,他知道,她進行反擊的時候到了……

    “你難道不知道嗎?對比產生差距。因為你愚蠢,我才被認為四天才:因為你放蕩,我才顯得冷漠。”

    “你這個不識好歹的臭丫頭!”洛晨晨站起身來,要揮,手卻懸在了半空中。

    是東野雪己。

    “好了,別跟她一般見識。這是我家,你總該給我一點麵子吧?”雖是詢問,但洛晨晨卻聽出了其中不容置疑的命令。

    “雪己,對不起,是我太衝動用事了。”瞬即,洛晨晨又變迴了小可愛的模樣。

    “少爺。”她明知他便是整個事件的導演者,“我真是同情您,每天必須與這些女人在一起,難怪成就了您現今的模樣。”她的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微笑。

    沒有管這些話到底在他的身上起了怎樣的作用,她不再管他們,而是轉身上了樓。

    很快換好衣服,她下了樓。

    東野雪己正在與洛晨晨說著耳語,時不時有笑聲傳來。

    “什麽?她難道不知道我們貴族部的人向來以用參考書為恥嗎?”

    “真是個討人厭的丫頭!……”

    哲冰如同絲毫沒有聽到她的嘲笑一般,徑直向玄關處走去。經過東野雪己身邊時,他隻不過用餘光瞟了她一眼,然後繼續與洛晨晨說笑。

    “喂,你要幹什麽去?”就在她換好鞋要走的時候,身後卻傳來東野雪己追上來的聲音。

    “我出去一下,你們繼續。”她迴頭,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

    “換了衣服,看來不是出去那麽簡單,是去見陸君宇嗎?”

    “少爺您觀察得很仔細,但這是另一迴事。我現在要出去,所以就不打擾你們了。”

    “你!”他一時氣結,隨即抑不住滿腔怒意,“難道每次跟我說話你都隻能是這種口氣!”他吼道,“我到底哪裏不如陸君宇?!”

    “對不起,我不是洛晨晨。”哲冰客氣地說道,“我還有事,必須得先走了。”

    “你是要去見陸君宇嗎?我不準你去!”他不由分說地攔住她。

    “放開!少爺,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了!我要出去!”她也生氣了,“你以為你給我錢當作勞動的代價就順便將我的自由買下了嗎?!就可以控製我的行為,表情,思想,情感嗎?不,你錯了!你所自負的在我眼中根本一文不值!”

    “我在什麽時候買下了你的自由,控製過你的行為表情思想情感了!”他怒不可揭,“一秒鍾也沒有!你一秒鍾也不曾順應過我的心意,不是嗎?我什麽東西在你的眼中有過價值,什麽時候不是一文不值?!”

    五年來,從沒有一件事情讓她像現在這樣爆發過。但她立即平息的心中的起伏,克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對不起。”她垂眼不看他,“剛才是我太衝動了。”

    他默默地看著她,終於歎了口氣,低沉著聲音說道,“你走吧,早點迴來。”

    她穩住自己,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走出了門。

    他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漸漸在視線中消失,無力地靠倒在牆上。自己今天是怎麽了?竟會幹出這些荒唐事來,剛才又為什麽那麽生氣呢?他閉上眼睛,用手扶住額頭,發出一聲輕微的咒罵,但他立即恢複了狀態,睜眼冷漠地望著前麵的洛晨晨。

    洛晨晨正狐疑的望著他,被他一望,頓時嚇得一激靈,結結巴巴道:“雪己……你怎麽了?”她微微壯了壯膽子,小心地問道,“你……不會喜歡上尹哲冰了吧?”隨即,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反應過來自己脫口而出的話,已經觸到了自己不該過問的地方。

    喜歡?自己從未將這個詞與她聯係在一起。本來以為自己的情感遲早會幹枯在那些驕傲自大,放蕩多情的富家小姐之中。盡管厭惡,卻不得不接近,不,是她們來接近他,討好他,極盡諂媚之能。因為他有錢,有一張漂亮的臉,有一個可以唿風喚雨的老爸,還有那個盛名全球的東野財團等著他去經營,於是他便接受了,卻隻不過是為了報複,為了報複一個他不該恨卻又不得不恨的人而已。這種方法雖然幼稚可笑,卻至少可以安慰他的恨意,使他不再做噩夢。他以為自己便會就這樣麻木,僵化。可是,卻好像自己所有情感的跌宕起伏皆源自於她,會失落,會生氣,會很沒有原則地大吼大叫,不再是該有的自己。

    “你給我滾開,趁我還沒有發火!”他沙啞著聲音道,音量不大,震懾之力卻絲毫不弱。

    洛晨晨登時打了一哆嗦,乖乖地退到遠處。

    他沒有去看洛晨晨,隻是重又閉上眼睛,“為什麽不找我幫忙呢?連個可以被利用的機會也不給?”

    為什麽討厭的在身邊,而喜歡的……卻在遠方呢?

    山路上。

    她快速地走著,不去理會剛才自己的心跳為什麽會快了半拍,也不去管因覺得說重了話而對他有的稍縱即逝的愧疚。她現在的心思,在於怎樣讓數學老師迴到尚學。同是淪落人,她知道要在這個名利觀念濃厚得嗆人的城市找一份工作有多難,所以她不能親手毀掉一個人的未來。因為,她根本沒有這個權利,其他人也是。

    成京大橋上。

    現在,也隻有陸君宇能讓她安下心來了。她握緊欄杆,將事情的前前後後一一告訴了他。

    “所以,現在的關鍵是,如何讓那位老師迴到尚學麽?”他問。

    “嗯。”她點了點頭,“我得想辦法。”

    陸君宇深鎖著眉頭。這件事,簡單,也不簡單。辦法,他自然是有的。隻要他利用陸家長孫的名義打電話給尚學校長,那麽事情會好辦得多。但是,這不僅會讓他以後的生活麻煩重重,更重要的是……他看了她一眼,最重要的,這是她不喜歡的啊……

    “那你想怎麽辦呢?”他問。

    “我想去找校長試試。”

    “讓一個被趕出尚學的老師重新迴到尚學任教,校長出麵,相信不管是貴族部還是學習部的教育部,都應該會給一定的麵子。可問題是,校長會不會答應……”陸君宇沉默了一會,繼續說道,“被趕出的人不得再踏入尚學,這是尚學多年來的規矩。洛晨晨那邊已經沒有迴旋的希望了,我們隻有在校長這一麵想辦法了,但,要以一個什麽樣的理由呢?”

    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微皺著眉頭:“不要等著學習部給他人情,而是要他賣給學習部一份麵子。在名義上,我是學習部公認的會長,而那位老師也是因我而被解雇,於情於理,我都有出麵的理由。相信隻要避開新聞雜誌的虛張聲勢和貴族部的橫加幹涉,這件事情應該能夠暗中解決。”

    “隻不過……”她遲疑著。

    “隻不過什麽?”

    “隻不過……我跟校長,似乎有過過節……”她猶疑著說道。

    “嗯?”陸君宇不明白她的語義。

    “沒什麽啦!”她安慰似的笑了笑,“總之,先試一試。”她給自己打氣。

    “但是,你也不要太勉強。畢竟,有的事情,我們終究無能為力。”

    她點了點頭,迴給他一個自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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