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剛剛下過一陣短暫的秋雨,雍和宮中的暑氣漸漸消散了一些,帶來了一陣清涼之感,前朝的早朝朝會還沒有散去,後宮似乎也顯得安靜了許多。

    辰國的皇後是元昌帝的元妻,早在元昌帝尚是少年時期的皇子的時候,早在辰國還沒有成為如今的強國,仍舊是北方諸多弱肉強食的小國之中不起眼的一個小國的時候,故去皇後便與元昌帝成婚,大國小國的傾軋以及朝堂的暗流湧動之中,這對少年夫妻一直相互扶持,鶼鰈情深。當時的故皇後乃是當時辰國一品大將的冷江雲的女兒,後來與元昌帝成婚之後也曾跟隨尚未登上皇位的元昌帝上過戰場殺敵,一步一步讓辰國在北方諸國之中脫穎而出,可謂是見證了辰國由弱變強的一個過程,隻是據說後來,元昌帝登基之後,冷皇後漸漸積疲以致於香消玉殞,為此元昌帝大慟一場,再也未曾立後。

    如今,後宮的宮人都知曉,皇後雖然不在了,但是,這後宮之中有三位妃子,共同執掌這後宮的權利,三人之間相互製約,倒是讓這後宮並沒有顯得雞飛狗跳,不如別國或者先帝時候一般混亂,加上元昌帝其實並不好女色,大多數時候勤勤勉勉忙於朝務,都是獨居在自己的寢宮正陽宮中。如此一來,後宮的爭鬥,便也沒有了太多的意義。

    雍和宮是楚王的生母齊妃的宮殿,雖然前朝的朝會還在繼續,可其實前朝的事情,又哪裏該是傳到後宮這一方天地之中的呢?

    齊妃如今還不到四十,加之保養得很好,看起來,也不過是三十歲的模樣,多了一些成熟風韻的少婦風情,加之常年處於深宮之中,舉手投足之間都可見作為後宮之中位高權重的三大妃子之一的高貴與雍容。

    中秋暑熱不顯,雍和宮中自在安穩。

    孫嬤嬤身後跟著一隊列的宮女,宮女手中皆是拿著托盤,待在深宮久了,也見過太多了,孫嬤嬤臉上的笑意,似乎已經長成了一個標誌,進入了寢殿後,與齊妃道,“娘娘,這是肅王殿下與懷王殿下給娘娘送來的防暑用物,一用皆是出自西胡國蜀地,娘娘可要看一看?”

    齊妃原本拿著精致的剪子在修剪宮殿中擺放在窗台上的一盆玉簪花,聞言也沒有轉過身來,似乎那難得的禦暑聖品在她眼中並沒有什麽吸引力一般,“倒是難為他們兩個了,拿下去吧,若是皇上來了,再拿出來用用,這後宮,本宮都呆了二十多年了,還能熱到哪裏去?”

    孫嬤嬤笑著應下了,“娘娘說得是,不過兩位王爺孝順娘娘也是應

    該的。”

    一邊說著,孫嬤嬤一邊揮了揮手,著令宮人將手中齊妃根本就懶得看一眼的東西拿了下去。

    如此一來,齊妃也放下了手中的剪刀,似乎是欣賞了一陣眼前被她修剪得很好的玉簪花一番之後,對於孫嬤嬤那句兩位王爺很孝順的話並不置可否,反倒是笑著道,“連這玉簪花都能在雍和宮中活了下來,本宮難道還比她還畏熱麽?”

    孫嬤嬤不言,似乎已經習慣了娘娘從來很少在她麵前說過肅王和懷王什麽肯定的話,隻走上前去,將那剪刀放在了一隻精致的籃子之中,卷起了齊妃的衣袖,讓她去淨手。

    淨了手之後,齊妃就著孫嬤嬤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一邊道,“既然他們兄弟給我帶了這些東西過來,本宮也不能不領情,你去準備一番,將今年皇上賜下來的兩匹秀月羅緞給肅王府和懷王府各送去一匹吧,本宮也用不上那些鮮豔的料子了。”

    孫嬤嬤笑著應了下來,“是,老奴這就去安排,隻是……說起來,娘娘今年可已經賞賜過兩位王爺府中不少東西了,今年陛下那邊發下來的賞賜,倒是沒有留多少了。”

    齊妃神色中並無可惜,“索性本宮也用不上,給他們送去,也隻當做了為雍和宮騰出了一些地方出來了。”

    “娘娘說得是,隻是……老奴覺得,娘娘總是要為了楚王殿下打算的,以前還好,如今……”

    齊妃似乎是輕歎了一聲,“本宮何嚐不知道,送給肅王和懷王的能有多少,這雍和宮中的東西,還不是你在收拾麽,還有多少,你自然是知道的,隻是皇兒常年不在京中,本宮在外所能依仗的也就他們兩兄弟了,做得好看一些,對咱們,隻有好處。”

    “娘娘說得是。”孫嬤嬤笑道,“不過前兩日楚王殿下也迴來了,老奴估摸著王爺今日下朝之後便能來給娘娘請安了。”

    齊妃的唇角升起一抹笑意,“來不來的本宮倒是不強求。”接下來的話齊妃並沒有說,不過孫嬤嬤卻是明白的,當即也不再多說了。

    禦書房裏,朝會散去之後,玉無驚跟著元昌帝迴到了禦書房中,元昌帝在禦案後邊坐下之後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早朝上的鬧騰讓他覺得有些心煩意亂,“今日早朝上的事情,你也聽了也看了,說說你的想法是如何的?”

    玉無驚神色從容而冷靜,“迴父皇,這些年,辰國與南華之間也並不是相安無事,兒臣以為,現在還不是兩國最終交戰的時候,隻是南華沉寂了太久,想要動一

    動罷了。”

    “哦?動一動?那你倒是說說,這動一動,會對辰國如何?”

    玉無驚似乎是抿唇思考了一瞬,方才開口道,“大則引亂,小則探底。”

    元昌帝靜默了一瞬,突然也擺了擺手,“罷了,南邊也不安寧,這一場,遲早要來的,過了十五,你再迴南方坐鎮,有你在南方,朕也算是安心一些。”

    “是……”玉無驚恭謹應道。

    元昌帝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對了……”

    玉無驚卻是先一步開口了,雙手拿出一塊玉符,“既然兒臣已經迴京,這兵符先交給父皇。”

    元昌帝微微眯眼,看了看底下垂首恭敬的兒子,半晌之後才道,“也不多時,你先拿著。”

    “是……”

    “去看看你母妃吧。”

    “是,兒臣告退。”

    元昌帝看著玉無驚退出了禦書房之後,方才輕輕歎了一口氣,引來安成正要說什麽,隻得了元昌帝瞪了他一眼,便繼續垂首不語了。

    “娘娘,楚王殿下來了。”孫嬤嬤的語氣中,明顯帶了一些高興與愉悅,聲音才剛剛落下,便見宮殿門口站著一身蟒袍朝服的玉無驚踏步進入雍和宮的主殿之中,“兒臣給母妃請安。”

    齊妃在聽到孫嬤嬤的聲音的時候,已經站起來了,這時候見到幾個月不見了的兒子,眼中也忍不住續上了一層淚水,“皇兒迴來了。”隻念叨了這麽一句,便已經轉到對著孫嬤嬤道,“快去將王爺最喜歡的羹湯端上來。”

    比起齊妃表露出來的微微激動神色,玉無驚的神色倒是沒有太大的改變,對於自己的生母,也不若久不見生母的孩子見到母妃時候表露出來的親近,神色之中依舊能夠見到去見元昌帝時一樣的恭敬,玉無驚隻扶著齊妃的手臂讓她在一旁的榻上坐下來,“母妃不必著急,兒臣還不會那麽快離去。”

    齊妃也笑了笑,好好端詳了玉無驚一陣才道,“是瘦了一些,黑了一些,不過看起來卻也更俊朗了。”

    玉無驚扯扯唇角,“南方不比永嘉,久而久之,必會產生一些影響。”

    齊妃唇角蠕動,眼中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愧疚,擺了擺手,瞬間,宮殿中隻剩下了母子二人,齊妃才開口道,“你是不是在怪母妃對你的要求太嚴格了。”

    玉無驚皺了皺眉,“母妃多慮了,兒臣沒有這樣的想法。”

    齊妃卻是沒有被

    這句話安慰到,輕輕歎了一口氣,“你也別怪母妃,不論是這深宮之中,還是深宮之外,從來都是弱肉強食,就是因為母妃懂得這一層道理,所以,在別的皇子還在玩耍的時候母妃就勒令你去學那些枯燥的東西,在別的皇子在永嘉城躲避風雨的時候,母妃就是再擔心,也要你去鎮守南邊,在戰場上殺伐,將兵權掌握在手中,培養自己的勢力……”

    越是說到後麵,齊妃的語氣越是輕了一分,玉無驚神色中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這些話,自然不是齊妃第一次說,也不是最後一次,幾乎每次他來雍和宮,齊妃都會與他說這類的話語,有時候,即便是迴到了永嘉城中,每次來雍和宮,他的內心總會升起一抹淡淡的抵觸之感,不為外人所查。

    “母妃不要多想,兒臣明白母妃的苦心。”

    齊妃拍了拍玉無驚的手,以帕子拭去了眼角的淚水,“你明白就好,也不枉母妃在這深宮之中這麽多年了。”罷了,又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似乎不太好,也笑道,“瞧瞧,母妃說這些做什麽,你也難得迴到永嘉,難得來雍和宮一趟,算了,不說那些糟心的事兒,來,與母妃說說,外邊都有些什麽趣事?”

    孫嬤嬤端著羹湯進來,見到這主殿之中隻有齊妃與玉無驚母子兩人,眼中劃過一抹了然,將羹湯放在了玉無驚的麵前,笑著退了下去,將空間留給殿中的這對母子。

    喝下了一碗羹湯之後,聽了齊妃的話,玉無驚皺了皺眉頭,“母妃說的是,阮二小姐?”

    “自然是她,怎麽,她不可以麽?”

    玉無驚頓了頓,“沒什麽,但憑母妃做主就是了。”

    齊妃有些滿意地點了點頭,“嫣兒是個不錯的女孩,最重要的是,她是右相寄予厚望的女兒,聽母妃的話,這個選擇,不會有錯。”

    玉無驚不置可否,“兒臣明白。”

    齊妃的眼角閃過一些笑意,“肅王和懷王的妃子,都是母妃安排的,不論是肅王妃還是懷王妃,在加上右相,定能成為掎角之勢,到時候,也免你不在朝中生成的落差。”

    玉無驚眯了眯眼,“父皇那兒?”

    齊妃勾了勾唇,“此事我已經與皇上說過了,你也大了,該有一個正妃了,你父皇已經同意,聖旨很快就會發下來,此事不必擔心,隻是……阮嫣的身子不太好,你……”

    阮嫣的身子不好,玉無驚自然是知道的,隻是……齊妃安排得太好,哪怕是他知道這種事應當由做母親的來安排

    ,卻也讓他莫名升起一股窒息之感,右相……右相……這自然是一個不應當拒絕的安排了。

    想了想,玉無驚道,“兒臣聽說,阮大小姐……”

    齊妃唇角劃過一抹譏誚,“阮弗麽,她的名氣,本宮倒是聽說了一些,據說寧陽長公主還尤為喜歡,連逸王妃都對她有些好感,不過這些外附屬的東西,永遠也比不上她並不是阮嵩最看好的女兒這個事實,聽母妃的話,不論那位阮大小姐表現得多麽好,你都不必放在心上,隻有阮嫣,阮嫣才應當是你的王妃。”

    齊妃的語氣太過篤定,篤定到讓玉無驚覺得其中定然還有一些他此時此刻尚不明白的東西,隻聽得齊妃壓低了聲音繼續道,“皇兒,你要記住,你身上流淌的不僅僅是皇家的血脈,還有我們高車人的血脈,高車一族是否還能繼續下去,都在你一人的肩膀之上……母妃要你記住,你要變強,不論借助任何人的肩膀,都要踏上俯視眾生的高峰。”

    低沉的聲音,帶著不同於素來的柔和,低低迴蕩在隻有母子兩人的宮殿之中。

    玉無驚再不多言。

    八月初十,一名皇宮內侍帶著一列四人出了宮城,往永和街而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右相阮嵩之女阮嫣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朕躬聞之甚悅。今皇二子楚王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阮嫣待宇閨中,與楚王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將許配楚王為王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布告中外,鹹使聞之。”

    內侍念完了長長的一段聖旨之後,笑眯眯地對依舊跪在地上的阮嵩道,“咱家恭喜右相爺了,恭喜阮二小姐。”

    阮嵩看起來很是高興,阮嫣接過了聖旨也是拜伏於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待到接過了聖旨,阮嫣平日裏略微蒼白的麵上也升起了一抹明顯的紅霞,站在溫氏的身邊,握著手中的聖旨顯得嬌羞無限。

    溫氏連忙著人將一個荷包塞到了傳旨的內侍的手中,“天兒熱,勞煩公公跑這一趟了。”

    內侍掂了掂手中的荷包,笑得一臉滿足,“能得到這份差事,為未來的楚王妃傳旨是咱家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勞煩二字,不敢當。”

    阮嵩神色中多了一些緩和,笑道,“陛下隆恩,右相府實在是大喜過望……這……”

    內侍擺了擺手,“咱家還要迴去給皇上和齊妃娘娘複命,就不多叨擾了。

    ”而後又轉向阮嫣,笑道,“阮二小姐,齊妃娘娘說了,若是得了空,還望阮二小姐多去雍和宮走走。”

    阮嫣臉頰上的飛紅還沒有散去,聞言,端和地點了點頭,“娘娘抬愛,是阮嫣的福分,日後有空,一定去拜見齊妃娘娘。”

    內侍點了點頭,又帶著人離開了右相府。

    沒有內侍在場了,右相府的人便沒有那麽拘謹了,皇帝的旨意下來,前來接旨的,自然是右相府上上下下的人呢,這會兒,見到傳旨的公公已經走了,一眾人也都一齊跪了下來,“恭喜二小姐,賀喜二小姐!”

    溫氏麵上的笑意在接到聖旨之後就從來沒有消失過,拍了拍阮嫣的手,對著一眾跪拜的人道,“都起來吧,今兒是大喜的日子……”

    阮姝的麵上也是高興,已經一手攬過阮嫣的手臂,語氣嬌嬌的道,“姝兒也恭喜姐姐。”

    阮嫣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謝謝妹妹。”

    阮姝眨眨眼,“以後是不是該叫姐姐楚王妃了?”

    阮嫣麵上的紅霞更豔了一分,“什麽楚王妃,現在隻是賜婚下來而已,姝兒不可亂叫。”

    阮姝吐了吐舌頭,卻是有些挑釁地看向站在一邊的阮弗道,“我就說姐姐是咱們右相府最有福氣的人了,就算被一些人占去了風頭,也不會被人忘記的。”

    這句話意有所指,不論是誰自然都已經聽出來了,阮弗抬眼瞥了一眼期待她能做出什麽反應的阮姝,看向似乎聽不懂這句話的阮嫣道,“恭喜二妹了。”

    “多謝大姐姐,妹妹也祝大姐姐能夠喜得良緣。”

    喜得良緣?若不是她前一刻才剛剛知道,眼前的一家子打算用她的血來換取阮嫣長久的生命,至少,她還是有三分相信這大喜的日子裏阮嫣說出來的這番話的。

    隻是……可惜了……

    阮弗輕輕笑了一聲,“那就承二妹吉言了。”

    阮嫣微微一笑,兩姐妹之間的交鋒,半分不為人所知,或者說,阮嫣自己其實也並不知道,倒是阮嵩看起來一直很高興,“既然如此,夫人就看看,各院中,該賞賜的都賞賜一些吧。”

    溫氏含笑道,“自然是該賞賜的,每個院子,每人賞賜一兩銀子如何,當然,嫣兒與相爺還有母親院中的人都該賞賜多一倍,便每人二兩銀子,相爺看如何?”

    阮嵩自然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多發表什麽意見,隻點了點頭,眾人聽此,更是大喜過望

    ,又重新感謝了一次阮嫣和溫氏,重新祝賀了一次阮嫣。

    這一分熱鬧與喜慶,一直延續到了午後還沒有平息下來。

    阮弗自己也感到一些詫異,楚王才剛剛迴京吧,這麽快賜婚的聖旨就下來了麽,看來,看來這件事並非突然起意的,宮中的齊妃真的很看好阮嫣,隻是……齊妃,阮弗搖了搖頭,對於宮妃,她知道的並不多,隻是,如此一來,阮嵩也就徹底成為楚王黨的人了……

    不管紫嫣閣如何熱鬧,也不管右相府的眾人如何開始去巴結紫嫣閣那邊,阮弗隻靜靜地將這一切看在了眼中,不為所動,而隨著寧陽長公主的宴會之後,她也逐漸發現了自己的膳食之中漸漸加入原先青衣所查到的淨化血液益補的藥材。

    對此,阮弗也隻當做什麽也不知道,該如何的便依舊還是如何,這些藥膳,並沒有做得很明顯,隻是淡淡的,需要長時間食用才能產生效果。

    她將一切冷然處之,青衣卻是不太放心,不過被阮弗兩三句話打發了之後倒是也不再多言了。

    右相府二女賜婚給楚王的事情經過了兩三天之後,在永嘉城之中也可算是人盡皆知了,不過,其中卻也有一個引人注目的地方,那便是右相府的長女,尚未婚配,可二女卻已經賜婚楚王,這確然有些奇怪了。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消息,那一日在寧陽長公主的壽宴上見過阮弗的不少貴婦倒是對這個新出現在永嘉的女子多有好感,與溫氏提及婚配的時候溫氏卻避而不談,如此也多少引人猜想一些。

    阮弗自然知道外邊的消息,不過沒有作任何反應罷了。

    禦書房中,原本與玉無玦在說正事的元昌帝在說完了正事之後,忽然道,“朕記得你府上,連一個侍妾都沒有,更別說了側妃了,你……”

    記得?元昌帝當然不僅僅是記得了,分明就是知道得明明白白,這些年來,他當然不止一次跟已經二十三歲的晉王殿下提及關於婚事的事情了,不過每次都被晉王殿下拒絕了,如今,如今提及,似乎退了一步,不說正妃,直接說起侍妾側妃之類的了。

    其實也是,一個王府之中,應當有一個正妃,四個側妃以及一眾妾室,清風朗月過著神仙一般無欲無求的生活的三兒子元昌帝是管不著了,但是眼前的兒子,顯然並不是無欲無求的神仙,這時候後院連一個女眷都沒有,未免說不過去了,再下去,不僅是朝臣,可能民間也會流傳起一些晉王殿下某些方麵可能要不行的流言或者晉王殿下是短袖

    之類的猜想了。

    這些,絕對不是元昌帝願意看到的。

    不過還沒有等元昌帝把話說完,玉無玦微微抬了抬眼,“要侍妾與側妃來做什麽?”

    “你府中後院一個女眷也沒有,像什麽話?”元昌帝沒好氣地道。

    “不像話這些年不也這麽過來了,晉王府外院有管事,內院有周嬤嬤。”意思不言而喻,外院內院都有人打理了,自然不需要侍妾側妃之類的東西了。

    每次提到這個問題,玉無玦的態度都比較強硬,偏偏父子關係一直冷冷淡淡,元昌帝知道,自己最愛的女子留下來的唯一的兒子,因為當年的事情一直心中存有芥蒂,因此一直也不願意在這件事上逼迫他,可這麽多年不逼迫下來,就造成了如今這個局麵了。

    “那是些什麽人,朕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元昌帝語氣也微沉了,安成極少見到皇帝跟晉王殿下說話的時候語氣如此惡劣,此時此刻也不禁被嚇了一跳,有心想要開口勸些什麽,但卻也知道自己不能開口,何況,晉王殿下仍舊一副我並不覺我說錯話了的樣子,實在也讓人難以開口。

    元昌帝有些氣唿唿地看著眼前油鹽不進的兒子,外管事和內院嬤嬤那都是什麽人呢,男子都會有需要宣泄的時候,何況是這個年紀的,那些人,算什麽,雖然極度相信自己的兒子不是短袖也不是不行……但此時此刻,元昌帝也升起了一些別的懷疑。

    歎了一口氣,元昌帝還是繼續道,“魏陽家中有個女兒,你看如何?”

    玉無玦的語氣有些玩味,看著元昌帝道,“魏陽?當年外祖父部下的一員將領?”

    分明是溫潤俊雅的臉龐,可說話的時候眼神卻是冷然的模樣,元昌帝心中一哽,他的確是有意將當年冷江雲部下與玉無玦綁在一起的,魏陽手中還握有兵權。

    哪知玉無玦神色不變地道,“若是父皇覺得可以,充盈後宮也並無不可,不過這些與兒臣說就沒什麽用處了,兒臣做不了主無法給父皇提供參考意見。”

    “你!”元昌帝一拍手邊的桌子,眼中帶了一些憤怒,玉無玦趕忙站起來,束手站在一邊一副即將承擔帝王怒氣的樣子。

    如此一來,元昌帝的怒氣倒是怎麽也發不出來了,揉了揉額頭,平複了已經暴起的青筋,“算了,你不願意就算了。”

    一邊的安成見此,趕忙過來,幾乎是要跪下了,“王爺,您就不要惹陛下升氣了太醫……”

    安

    成的話還沒有說完,元昌帝的聲音就打斷了他,“閉嘴!”

    安成隻得閉口不言,默默上前去為元昌帝倒了一杯茶,玉無玦見此,微微皺了皺眉,看著元昌帝喝下一口茶似乎緩和了不少,繼續垂眸,“多謝父皇。”

    元昌帝無力與自己的兒子生氣,每當這種時候蒼老的感覺就會席卷全身,不過,提及阮嫣,元昌帝自然是想到了右相府中還有一個特殊的人,看了看一臉恭謹站在一邊的玉無玦,元昌帝終於與自己的兒子說到了阮弗,“那個丫頭,真的是莫如的徒弟?”

    “不是,準確地說,是姨母的弟子。”玉無玦道,他無須隱瞞,因為元昌帝一定會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當年與元昌帝師出同門,可謂伴讀的白莫如,才學遠遠勝過身為皇子的元昌帝,更是在二十多年前名噪一時,甚至超過如今的孟長清的名字,而冷皇後唯一的同樣具有巾幗之才的同胞妹妹,便嫁給了白莫如,不過白夫人曾經受過傷,永嘉氣候並不適合她生活,白莫如也為了愛妻,就此離開了辰國,離開之前,隻與元昌帝立下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約定。

    這件事,早已過去了十幾年,元昌帝與白莫如之間更是十幾年沒有見過麵了。

    元昌帝的眉宇之間閃過一層恍惚,但凡是說起與冷皇後有關的東西,經常能夠見到這樣的神色,輕輕呢喃了一聲,“原來如此……”

    “你很信任那個丫頭,她畢竟是阮嵩的女兒。”元昌帝抬眼看玉無玦,他是了解自己的這個兒子的,能讓他信任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是與白莫如相關的人,也未必。

    玉無玦聲音淡淡道,“兒臣,信任母後。”

    元昌帝一怔,輕輕歎了一口氣,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什麽了,微微眯了眯眼,“去草原一路,隻有你與那丫頭?”

    “她能力不凡。”玉無玦繼續道。

    元昌帝輕笑了一聲,“既然如此,你覺得她可信,又是白夫人的弟子,朕想,也不能委屈了她,有所冊封,也是應當地,你看如何?”

    “不需要。”玉無玦淡淡道,“隻要她一日沒有親口承認這一層關係,時間就還沒有到,此時此刻公開了,未必是一件好事,父皇……也不必太過關注她。”

    元昌帝似乎是沉思了一瞬,方才點了點頭,玉無玦也躬身告了退方才退出了禦書房。

    禦書房門口,玉無玦突然停住了腳步,朝著身後出門守門的安成道,“把沒說完的話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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