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接到段奕的十萬兩銀票時,驚詫了一瞬,她的事,他插手幹什麽?她又不缺錢?

    但青衣才不管她的詫異,反正雲曦說了隻管輸,現在銀子又有了,接著輸就是了。

    這主仆二人豪爽的氣勢不出半日,已傳遍了大半個京城,更是驚動了賭場的主人。

    樓上一間雅室裏,墨袍墨冠的顧非墨正背剪著手立在窗邊看街景,冬日暖陽透過半敞的窗戶照射在他的身上,墨色錦袍處折射出淡淡的淺金,新月如鉤的眼眸透著沉著與傲然,此時他正一瞬不瞬的看著進出賭場的眾人。

    賭場的掌櫃這時推門進來,“公子,樓下那主仆倆昨天半個多時辰已輸了五萬兩了。今日又來了,卻還在輸。”

    顧非墨也不迴頭,閑閑把玩著手上的玉扳指說道,“他有錢,竟管輸,輸得越多,咱們從贏家手裏抽提成的也越多,有錢子進帳,你管他做什麽?”

    “隻是……”掌櫃想了想又說道,“那主仆倆今日一個時辰不到已經輸了好幾萬兩了,昨天的五萬兩銀票是萬鑫錢莊通兌的,今日這次的幾萬兩銀票卻是奕親王府的印章蓋在上麵。”

    “奕親王府?”

    顧非墨俊美的眼眸一縮,但隨後他卻眉梢一揚的笑了笑,“這沒什麽,奕親王也有產業,他府裏的銀票流到外麵,不足為奇。”

    掌櫃又說道,“公子,但是那人輸得太多,這次更是拿出十多萬兩巨銀出來,有些人越輸越賭想翻本也是有的。但不像那兩位,他們輸時,還嚷得周圍的人全停了賭錢,都加入到他們一桌了。這造勢太惹眼,而且這兩人的麵孔陌生,屬下擔心這兩人一定是有所圖謀。”

    顧非墨聞言,馬上轉過身來,冷然問道,“圖謀?奕親王府的銀票?”

    “正是。”

    “是什麽樣的主仆倆?”

    掌櫃說道,“那仆人高瘦個子,相貌普通,比一般人家的仆人穿得要齊整些,會武。那主子可就太紮眼了,穿得異常華貴,滿身都是珠寶。小個子,朝天鼻,黃黑臉,除了一雙眼睛看著還算靈動,整個人長得實在是醜陋。”

    難道是他?段奕身邊的那個新婪寵?

    顧非墨唇角勾了勾,“帶我去看看。”

    雲曦並沒有聽那賭場小廝的建議到二樓雅間。因為那雅間太小,擠得滿當當也就隻能站十來個人。

    那雅間的門一關上,她的豪舉不是錦衣夜行了嗎?雲曦在

    一樓的大廳裏,找了個門口最顯眼的位置。昨天與今天都是在同一地方擺局。

    她昨天豪賭輸了五萬兩,今天更是揚言一定要來扳迴場子。但口中說著,仍是在半個時辰又如流水般輸掉了三四萬。

    因為她昨天造的聲勢很大,整個賭場的人都被她吸引過去參加了。也可以說除了她們主仆兩人,所有人都贏了。

    她今日又來,開始又是輸,人們便在心中想著,這一定是哪戶有錢人家的小公子,不會玩賭拿銀子撒著氣的玩。

    凡是和她過招的,都會贏上一點。

    雲曦霎時名聲大嗓,除了引起樓上的顧非墨的注意,還有兩人也注意到了她。

    有一個便是安氏的小兒子謝家三少爺謝詢。

    他上次輸了幾萬兩銀子,偷了妹妹的嫁妝想撈本卻又被家裏人發現了,還挨了打。聽說有個隻會輸還輸得不小的傻小子,心頭癢癢的,一大早的便來了賭場。

    謝詢將一幫子小賭客扒拉到一邊,一見是認識的“言立”——段奕那個醜八怪的婪寵,心頭咯噔了一下。

    但雲曦假裝不認識他了,招唿著,“下不下注啊,不下注趕緊走開啊,我還等著撈本呢。”說著將謝詢推到一邊,但隻這一會兒,她又輸了好幾千兩。

    謝詢的眼睛都亮了,飛快的從懷裏掏出了一錠銀子,“我押!”

    “押”字剛說完,他果真贏了幾百兩銀子,心頭頓時大喜,都說賭桌上無隔夜仇,贏來輸去轉眼便是朋友。

    謝詢此刻看著不停輸銀子的雲曦,感覺比他親媽還可愛。

    另一個是趙淮的兒子趙典。

    趙典是趙淮的獨子,謝媛嫁給趙淮二十年,也隻生了個趙玉娥一個女兒,因為她對趙淮一片癡情,對趙淮與小妾生的兒子,視如己出,百般溺愛。一家子隻有這麽個男丁,更是寵上了天。

    他不愛武不愛文,唯獨對吃喝玩樂特別的上心,與謝家三子謝詢及東平侯的世子安強來往密切。三人常常結伴出入賭場,青樓,教坊。

    隻是前段日子,謝詢與段奕打賭輸了銀子,之後為了還債偷了妹妹的嫁妝被他父親打得下不了床,安強被謝嫤閹割了,到現在還躺在床上。加上嫡母一死,沒人接濟,他的銀錢便斷了路。

    好不容易在嫡母死後偷了她的一點首飾賣了,才將前幾日欠的賭債還清了,也隻結餘了少許。

    眼下見一個輸得如下雨般吐

    銀子的貴人,趙典覺得真是上天在垂憐他,沒銀子時便有人來送銀子了。

    謝詢與趙典將一眾人等擠到一旁,兩人往雲曦對麵穩穩一坐,眼睛發亮的盯著她麵前厚厚的銀票。

    雲曦向青衣使了個眼色,青衣會意,卷起袖子便開始搖骰子。

    一開始,謝詢與趙典豪贏了兩把,兩人捧著手裏上千兩的銀子,眼睛都閃得睜不開了。

    但接著卻是輸了一小局,輸了幾十兩銀子,但這還是不影響他們到手的銀錢,然後又是一場豪贏,每人贏了四萬多兩。

    這下子,兩人更加精神了,將手裏所有的東西都押上了,隻怪出門時帶的錢物少了,謝詢甚至將頭上束頭發的簪子都押上了。

    雲曦右手中的折扇點在那裝有骰子的小碗上,眼神朝兩人掃視了一番,左手握拳頭信心十足的道,“這次我一定會贏!”

    隻是她的話一落,惹得周圍的人個個捧腹大笑起來,兩天加起來都輸了近十多萬兩了,她連手上的七八枚戒指都抵押了,還會贏?別笑死人了。

    青衣嘴角抽了抽,這次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麽是逆天!定要你們二人輸得褲叉都不剩!

    在眾人的一陣起哄中,隻見青衣手中的碗蓋拿開,六隻骰子呈疊羅漢一般一層疊著一層,而且每一麵都是最小點在上。

    “隻有一點哦,比你們的點數小,你們輸了,這次是一賠十。”雲曦輕搖折扇,對著謝詢與趙典淺淺一笑。

    趙典與謝詢兩人看著雲曦麵前的那六隻骰子,腦袋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一賠十,意味著不光他們麵前的錢物全部要輸給對方,還要再拿出九倍的東西。“你使詐,不行,重來!”

    趙典不服當先叫起來。

    他與謝詢兩人分贏了雲曦的近十萬兩銀子,每人麵前都擺著四五萬兩,一賠十的話,意味著他要拿出四五十萬兩銀子。

    哪怕他將整個趙府賣了,也拿不出那麽多啊!要是一向反對他賭錢的父親知道他輸了這麽多,他還有得命活嗎?

    謝詢也是這樣的想法,也跟著嚷起來,“這局不算,重來重來!”

    “願賭服輸哪有重來的道理?”有人喊叫起來。

    “你們贏小公子的錢的時候,怎麽不說重來?”另外幾人也嚷道。

    “就是,這可是順發賭場的規矩!你要是重來,可是壞了這裏的規矩了!”周圍一群人都在譴責這兩人。

    這些人昨天都贏過雲曦的錢,要是謝詢與趙典說重來的話,不是否定他們贏的錢了嗎?贏到手的錢被這兩人耍賴攪局再扔出去?絕對不可以。

    謝詢與趙典互看一眼,“我上個茅廁。”

    “我也是。”兩人說完便往人群外擠。

    想跑?入了局,便是甕中的鱉,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青衣一手一個將兩人抓在手裏。

    賭坊的掌櫃與顧非墨站在一處角落,掌櫃指著雲曦與青衣說道,“就是那兩人,公子,這兩人果然是蓄謀的,昨天故意輸了五萬兩,今天更是聲勢浩大的拿著十幾萬兩銀子來,謝尚書與趙通政家的公子就上鉤了。”

    奕親王?段奕?他怎麽跟謝府與趙府有矛盾了?

    “阿張,你暗中派人去查一下奕親王府與謝府及趙府最近的關係。”

    “是,公子。”掌櫃點頭說道,他剛要離開,又問道,“要不要同時告訴貴妃這件事?”

    “不用,那個小個子的事有點蹊蹺,我來查。”

    “是,公子。”

    雲曦看著麵前兩人,勾唇一笑,扔了一錠銀子給賭坊的夥計,說道,“借貴坊的一間空屋子一用,這兩人怕是要同在下商議商議怎麽還清賭債。”

    “好說,好說。”那夥計捏著十兩銀子的小費,樂嗬嗬的帶著雲曦往後麵走去。

    顧非墨看著雲曦的背影,略有所思。

    夥計將他們帶到二樓一間空著的雅間。“你們是故意的!這叫使詐,你們一開始故意輸錢,最後又大贏了我們一把,我要到衙門裏去告你們!”

    謝詢在賭坊的夥計將門關上時,大聲的叫嚷起來。

    腦子還不笨嘛,隻可惜反應太遲了些。

    “你們告我?我也要告你們,為什麽我一直會輸?”雲曦靠在高背椅內,勾唇冷笑,“你們兩人合夥使詐贏走了我的十萬兩銀子,我也要告你們!”

    “我是趙通政使的兒子,識相的話放了我,大不了,我贏的銀子還給你們就是了,”

    “對,還給你!”謝詢眼睛一亮也跟著說道。

    “還給我?嗬嗬,想得美!國有國法,賭場有賭場的規矩!賭場的夥計已記下了我贏了錢的記錄,他們會抽一層賭資,也就是我贏了九十四萬兩的一層——九萬四千兩。難道要我白白出傭金?”

    謝詢與趙典傻眼了,這順發賭坊可是

    顧家的,顧家上頭有顧貴妃,朝中人誰不怕顧家?

    看到兩人臉上的驚色,雲曦又一笑,“其實在下也不缺銀子,在下隻是覺得日子過得實在無聊,找點樂子罷了。”

    謝詢與趙典互相看了一眼,這人不需錢?是不是不要他們還錢了?“我們會找樂子玩,公子,你想玩什麽,我們帶你去。美人?聽曲?美食?”

    她身為謝婉時,身有巨資的父親帶著她玩遍了天下的奇景,吃過了天下的美食,還稀罕他們的?

    “誰要你們帶?”雲曦嗤的一笑,“聽說謝三公子的哥哥謝二公子在羽林營裏做事,我想去那裏看看。”

    謝詢眨眨眼,“那可進不去啊。再說我哥的為人,可是冷情的很。他更不會帶人進去了。”

    “這有何難?你將他的腰牌拿出來不就行了?”雲曦循循善誘,“如果你將你哥哥的腰牌借我把玩半日,你那欠我的四十八萬兩銀子,就一筆勾銷了。”

    謝詢喜得跳起來,“當真?”

    “字據為證。”

    “好!”隻要不還那幾十萬兩銀子,不就是借一下腰牌一觀麽,“你可一定要在當天還我。”

    雅間裏便有紙筆,青衣拿來擺在桌上,雲曦與謝詢提筆刷刷刷幾下便寫好了,兩人都取了私印蓋上,謝詢吹幹了墨汁,喜滋滋的收到懷裏。

    “如此,我便走了。”

    謝詢鬆了口氣,站起身來就要走。

    雲曦看了青衣一眼。青衣刷的拔出腰間軟劍,隻聽謝詢啊的慘叫一聲,捂著手滾到了地上不住的哀嚎。

    “你是小人,不是說了放我走了嗎?”謝詢左手的小指已被青衣的利劍削飛,十指連心,他疼得蹲在地上不住的冒冷汗。

    “我說了,但我從來不相信男人,哪怕你有白紙黑字也不相信,所以,為了你更好的記著你寫的字據,最好將東西在明天巳時三刻時拿給我。”

    青衣拭幹淨了劍上的血漬,拉開雅間門,木著臉道,“不送。”

    你送我才怕呢,謝詢捂著手拔腿就跑走了。

    門砰的一聲被青衣又關上了,隻是那關門的聲音嚇得屋中的趙典身子跟著一抖。

    “你你你你……你們要我的什麽?我我我……我也拿不出來四十六萬兩銀子了……了了。”

    他贏了四萬六,同謝詢一樣全押了,一賠十,便是四十六萬兩。雲曦盯著趙典,眼神越來越

    冷,就是出了麽個混蛋,那林姨娘便覺得自己功勞大,在趙淮麵前撒嬌耍潑,一味的踐踏著謝媛。

    趙典被雲曦盯得頭上直冒冷汗,他撲通一聲跪下了,邊哭邊磕頭,“兩位大爺啊,小的真的拿不出那麽多的錢啊,你們饒了我吧,我給你們做牛做馬好了。”

    青衣心中一陣鄙夷,那趙淮人品雖然不敢恭維,但還不至於是這般草包。果然溺愛出來的兒子便是廢物!

    雲曦一臉嫌棄,“不還可以啊,要不,你就同謝三公子的一樣,拿件什麽東西給我把玩把玩?”

    玩的東西?啊,有了,趙典眼睛一亮,“我大姐是謝家嫡親外孫女,謝家老夫人送了個金絲玉的玉佩給她,我拿來給你好不好?據說那金絲玉價值萬金呢,正好抵消這賭債了。”

    真是無恥之極,那林姨娘貪得無厭,生的一兒一女也是一個德行。

    “你認為本公子會缺金缺銀嗎?”雲曦冷笑。

    “那……你要些什麽?”趙典忐忑不安的問道,“隻要不要我的命,你說,我爹娘很疼我的,家裏有的東西都會給我的。”

    家裏的東西?那也全是謝媛的!

    “聽說皇上寫了秘旨給你父親趙大人,計劃著提拔哪些官員,我對那名單感興趣,不如你拿來給我看看?”

    “秘旨?”趙典嚇得張大了嘴巴,“那東西弄丟了可是要殺頭的。再說我爹爹一定還要預備著迴複皇上呢。”

    青衣木著臉刷的拔出軟劍。趙典嚇得身子又是一陣哆嗦。

    雲曦一笑,“你怕皇上殺你的頭,就不怕因為欠了我的錢還不上,我也會殺了你的頭?剛才那謝詢還送了我一截小手指呢。你沒看見嗎?”

    “你當真隻是看看?”

    “當真,本公子又不做官,要那東西做什麽?我隻是與人打了賭,賭今年有幾人被皇上提拔,我下得賭注可大呢,有一百萬兩之多,我可不想再輸了。再說了,你那嫡母不是過世了嗎?你父親現在告假在家,秘旨定是也放在家裏沒有時間看。你拿來我看看,兩個時辰後還你便是了。”

    趙典點了點頭,“好,你一定要記得還給我。”

    “明天巳時三刻準,送到永福街悅客酒樓二樓的天字號客房。”

    “好。”

    同樣,雲曦與他交換了字據,青衣並削斷了他的一根手指。那趙典從小就沒有吃過半絲兒苦,右手捂著左手不住的哼唧著走了。

    雲曦捏著兩張字據,微微一笑,她本來隻想要毀了趙家,斷南宮辰的一隻臂膀,誰想到謝詢也上鉤了,正是一石二鳥。

    ……

    順風賭坊後麵的小巷子裏停著雲曦來時坐的馬車,她剛要上車,忽然眉尖一擰,“青衣,你打得過顧太師的兒子顧非墨麽?”

    ------題外話------

    又是肥肥一章,隻是想將前兩次隻打過醬油的某美人引出場,

    謝謝:

    南軒竹的鑽鑽,萌萌達!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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