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家,三百平的圍牆小院,院內是兩層的小樓房,老舊、斑駁、簡單,這是褚家,沒有什麽奢華的裝飾,更沒有看門的守衛,隻要長了青苔的磚牆,還有滿園的花草,不名貴,也打理得不好,但生機盎然。


    「哇哇哇!」樓上是褚緣小朋友哇哇大哭的聲音,還有褚蓉哄孩子的低聲柔語。


    樓下,褚宗聴坐在主位,旁邊是葉安玖,而對麵坐的是司胤衍,桌麵上擺放著挑選的禮品,司先生此刻就如同一個女婿上門一般,非常正式。


    來褚家,褚老爺子沒有預料到,就連葉安玖也很意外,一點兒防備都沒有就被司先生帶著迴娘家了。


    「去書房!」褚宗聴一句話,司胤衍被帶著上樓去書房了,葉安玖隻能去找褚蓉。


    褚蓉完全不再是曾經那個模樣,不是期期艾艾幽怨的豪門婦人,打扮也沒那麽得體優雅,穿著寬鬆的衣服,臉上沒有妝容,頭髮也被孩子扯得亂糟糟,完全沒有豪門夫人的樣子,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母親。


    葉安玖有給褚蓉配人,月嫂、保姆、司機,這些葉安玖都能給,可褚蓉拒絕了,她想要簡簡單單的生活,她想像一個平常的母親一樣將孩子帶大。


    對於葉安玖,褚蓉覺得自己是虧欠了,因為她的執念和糊塗,她根本沒能給葉安玖一份完整的母愛,甚至還處處被葉安玖照顧,她愧疚,所以不想再重蹈覆轍,哪怕粗茶淡飯,她也能帶好孩子。


    對此,葉安玖沒有堅持,她不是那種別人堅持不要還非得往懷裏塞的,既然這是你的選擇,那是苦是累你就受著,受不了了開口,她一直在,能給予的,她不會吝嗇。


    若這個想法說出來,大概很多人會覺得她太過薄涼無情,可葉安玖的世界就是這樣,涇渭分明,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拖拉,不含糊,我尊重你表達的所有意思,但同樣,我的所有事情,也該得到同等的尊重。


    朋友如此,親人如此,而夫妻更是如此,她至今不曾問司先生某些深刻的問題,司先生也不曾打聽她的過往,當然,也許是查得太清楚,所以不需要問了。


    給予彼此空間,不要把話說得太滿,留點空隙讓自己喘息。


    就比如那些整天把『愛』掛在嘴邊的人,說是說得挺多,可心裏的愛到底有幾分,隻要自己清楚。而葉安玖和司胤衍至今沒有真正的對對方說一聲我愛你,但這份感情比誰都篤定,這是夫妻!


    「讓我抱抱!」葉安玖伸手。


    褚蓉看了眼懷中哇哇大哭的丫頭片子,有些無奈:「她哭得可有勁兒了,你小心些!」


    葉安玖也不是沒有抱過,伸手抱過來,見芸芸小朋友的嘴巴長得很大,就伸了一個手指過去。


    沒有做指甲,纖長白皙的手幹淨樸素,指甲也是剪得圓圓的,一點兒不怕傷到她,嗯,這指甲是司先生的傑作,處理得非常完美。


    褚緣咬住手指,突然就頓住了哭聲,瞪著眼傻愣了好幾秒,雙手無意識的抱住葉安玖的手,用力的吮吸了幾口。


    「喲!這是餓了?」果然,吸了兩口沒吃的,一把推開,然後張嘴大哭!


    褚蓉皺眉:「不是吧?剛剛她才吃完,還比平時多,再吃,不得成豬崽了?」


    褚緣小朋友的名字特形象,她就是圓圓的一個,胖妞妞的小肥妞。


    「你問問月嫂,小孩子餓了是不是必須給吃,讓她這麽哭下去也不是辦法,別把孩子餓壞了!」


    褚蓉還真打電話去問了,掛了電話之後一臉無奈的去沖奶,直到抱住奶瓶,褚緣小朋友才破涕為笑,臉上還掛著淚水,嘴裏還不滿的哼唧了兩聲。


    褚蓉無奈:「吃吃吃!就知道吃,這飯量,遲早吃出一個小胖子!」


    「胖就胖唄!」葉安玖不覺得胖不好,小孩子胖點兒才可愛,且能吃是福,這個小丫頭這麽堅強,她該擁有所有的福氣。


    此時,兩人隻是隨口說了一句,不曾想多年之後,一語成箴,褚緣小朋友一直胖到大,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褚家唯一照顧人的就隻有一個年紀大的保姆趙嬸,一人做飯挺忙,葉安玖就去幫忙。


    趙嬸很和善,做事很利落,但話不多,當年老爺子連炒了七八個保姆才留下她,要知道老爺子看人最重品行,如果不合他的意,你再厲害也沒用。


    趙嬸笑看著葉安玖:「安玖好幾年沒迴來了,越發標緻,嬸兒都快認不出來了!」


    葉安玖淺笑:「趙嬸倒是沒變,還是這麽年輕!」


    趙嬸聞言笑得跟花兒似得,笑完了又感嘆:「自從雲開去了,你也沒有再迴來,這個家一下子就空了,老爺子這些年也不好過,尤其是這兩年,老年人的病一樣接一樣,不厲害,但鈍刀子割肉,消磨的是壽命,不過這兩個月,我看他挺好,蓉蓉迴來了,還帶了個小丫頭,每天都聽著那小丫頭娃娃的大叫,感覺哪兒哪兒都生機勃勃,挺好!」


    葉安玖忙著處理手中的食材,隻笑不答,有些話題,她不太習慣去接。


    弄好食材然後開鍋,葉安玖擺好桌子,司胤衍和褚宗聴就下來了,外公還是習慣性的拉著臉,但對他還算有幾分了解的葉安玖看得出來,他心情似乎不錯。


    外公是老頑固,這點兒葉安玖非常清楚,最重要的是,他對司家一點兒好感都沒有,這兩個鍾司先生都說了什麽,居然把這種老學究都說動了?


    接收到司太太詢問疑惑的眼神,司胤衍看過去,對她眨了一下眼睛,笑得從容,一副什麽都能搞定的樣子。


    送了禮,談了話,吃了飯,那就該走人了。


    褚蓉是一萬個不舍,但也知道不能強留,她倒是想拉葉安玖多說體己話,可夫妻之道她自己都摔得那麽慘,哪兒還有資格跟葉安玖指點?她想勸葉安玖生孩子,但說了不止一次,葉安玖都煩了,想來想去,明明是母女,如今的共同話題卻隻有褚緣。


    離開褚家,葉安玖一直在看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她在這裏生活了不止一年,很少有旮旯她沒去過,但都是一個人去,沒留下什麽美好的迴憶,實在沒什麽好看的。


    「很喜歡孩子?」剛剛臨走了,葉安玖還跑去抱一把褚緣,順便親了一口,那親熱勁兒,連司先生都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不過大概每個女人麵對孩子散發母性光輝的時候都讓人著迷,司先生不覺得吃醋,隻想,要是葉安玖抱的是他們的孩子就好了。


    想著想著,目光不自主的落在葉安玖的肚子,至今,好像也沒啥動靜,種地種得挺好的,怎麽就是不發芽呢?


    葉安玖哪兒能不知道司先生想什麽?白他一眼,這事兒她做不了主好嗎?


    「挺喜歡的,如果有就生!」葉安玖沒有生過孩子,不知道那種生孩子是有多疼,不過司家代代單傳,如果可以,她想多生幾個,如同司爸爸和司先生,隻有自己一個,那太寂寞了。


    司胤衍很喜歡這個迴答,有就生,多多益善,他也喜歡孩子,隻限於他們的孩子。


    車子開過一片山坡,司先生突然感覺到懷裏的人一僵,遂問:「怎麽了?」


    葉安玖望著遠處那半片山坡失神,好久才喃喃道:「翻過那座山,是永安園,舅舅在那裏!」


    司胤衍抬眼,微擰:「要去看看嗎?」


    明明做夢的時候夢到的都是褚雲開,可迴了褚家,葉安玖卻連褚雲開的房間都沒有進去,也沒有提起任何跟褚雲開有關的事情,更別說想過帶他去見人,她到底在想什麽?


    「不用!現在還不是時候!」


    毫不意外,她拒絕去見褚雲開。


    「那什麽是時候?難道你打算永遠都不帶我去見他?」


    迴頭,看著他,四目相對,望進他的一眼深沉,裏麵的深情裹著探究,葉安玖不敢多看,埋進他的胸膛:「等案子解決吧,沒弄清楚當年的一切,我沒臉去見他!」


    所以,如果弄不清楚,她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打算帶他去見人?


    司胤衍知道這樣想未免有些矯情,但他真的不喜歡此刻的感覺,總覺得他和葉安玖之間隔著什麽,明明她的一切他再清楚不過,可踏不過去,沒有她的邀請,他仿佛從未涉足她的世界,她不帶他見自己家人,也不在乎有沒有婚禮,甚至,至今連戒指都沒有戴上一顆她也不在意。


    這一瞬,司胤衍心慌了,明明人還在懷裏,可他卻抓不住她,仿佛她隨時能從他的手心溜走,然後一去不迴頭,這種感覺,真的糟透了!


    一路上,司胤衍的表情都不太好,葉安玖不明白他那兒又不開心了,他帶她迴家的時候不是挺好的嗎?誰得罪他了?


    -------


    司家書房


    司誠均和司胤衍父子兩人對坐,聽了司胤衍的話,司誠均的眉頭皺得深深:「你現在就要家主之戒?你確定?」


    司誠均的手上戴著的大戒指,那就是司家的家主之戒,傳承了十幾代,一次一次的打磨,越發的精緻,代表的是家主的絕對權威,司家的所有旁支、以及依附司家的附屬家族,幾乎是無條件聽命於這枚戒指,司家衰落的時候這枚戒指也曾失去威信,可當這枚戒指戴到司誠均手上至今,令行禁止,從無虛妄。


    且司胤衍不比司誠均差,都可以預示,隻要司家這一支不歪,司家的盛世會一直延續下去。


    司誠均和沈芸結婚的時候,正好是他接替家主之位,雖然沈芸太過柔弱,但他還是當眾將主母之戒帶在了沈芸手上。


    跟一般的婚姻交換戒指不同,家主之戒由上一任家主交於新家主,而主母之戒,由家主親自給妻子戴上,這是婚姻,但同時也是一種態度,男權至上,妻子低於丈夫,從屬丈夫!


    司胤衍想像的婚姻就是那樣的,他是頂天立地的丈夫,而葉安玖是漂亮完美的妻子,他賜予她司家主母的身份,然後她完完全全的被他擁有。


    婚禮他準備了,但至今沒有提上日程,越是和葉安玖相處,他越是覺得沒有實感,因為葉安玖至今給他的感覺都太神秘莫測,他覺得自己抓不住她,他迫切的想要她屬於他,隻屬於他,身心、名譽、一切都打上他司胤衍的標籤。


    「婚禮重新準備,等解決了閆偉光,立刻舉行!」他其實一刻也等不了,他想要告訴所有人葉安玖是他的妻子,將她的一生和他牢牢的捆在一起。


    要戒指,還要舉行婚禮的時候用,其目的,不言而喻。


    司誠均並非捨不得家主之位,相反,在他看來家主之位就是一個巨大的負擔,他如今年紀不大,且孤身一人,正好可以專心處理家族的事情,原想著等著司胤衍和葉安玖生了孩子,孩子大些了,他就退下來頤養天年,含飴弄孫。


    沉吟片刻,他沒有多言,既然司胤衍要,他給就是。


    打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個紫檀木盒,打開,裏麵躺著一隻鑲了三顆寶石的戒指,那是主母之戒,褪下手上的戒指,將家主之戒放進去,合上,遞過:「拿去!」


    那裏麵,是家族對戒,家主之戒掌管所有的財政權力,而主母之戒掌管交際往來,還要庫房,別人拿到了就恨不得死都不放手的東西,在這兩父子這裏,就跟遞了張紙巾那麽隨意。


    司胤衍倒是鄭重了幾分,他在乎的不是裏麵戒指代表的家族分量,而是那份從屬感,可以將葉安玖牢牢的套在他司胤衍名字下麵的從屬權。


    越是身在高位的人,占有欲越是強烈,三十而立,而今司胤衍已經三十一,家世出眾,事業有成,如今於他而言,錢和權都是唾手可得,唯獨葉安玖那顆心,他無法緊握。


    拿了戒指,密密籌備婚禮,暗中開始對閆偉光下手,加快動作隻為早日舉行婚禮,不曾想,變故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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