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薑嬈的床前,看著她灰敗的臉,不禁悲從中來。想當年,我,薑嬈,早鶯,玉璋,四個人,滿懷著希望進入宮廷,本期一生平安富貴,光耀家門。可卻將我們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埋葬在了宮廷裏。早鶯早已逝去多年,剩下我們兩個,一個奄奄一息,一個生不如死。


    薑嬈似乎感應到身邊有人,睜開眼睛看見我,淡淡笑道:“映月,你來了。”


    我忍住淚意低低應了一聲。


    她掙紮著要坐起來,我連忙按住她。


    “不,你讓我起來。我想坐著和你說說話,就像以前一樣。”


    我隻得將她扶起靠坐在床頭軟枕上。


    她是身體極其虛弱,費力坐起來已滿臉的虛汗。我拿出帕子想給她擦擦,她卻握住我的手:“瑤樹,咱們上一次這樣坐著說話,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我搖搖頭“時間那麽久了,記不清了。”


    她笑笑:“我卻還記得,也不知道是最近是怎麽了,越是久遠的事記得越清楚,可是昨兒誰來過我卻都記不清了。聽人說,人快要死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眼淚終於還是忍不住掉下來。


    “那是康熙四十九年的秋天,在熱河行宮,先帝將我賜給皇上為側福晉的前一天。我還記得那天正好是你的生辰,也是德妃娘娘的生辰,我還特地向禦膳房要了你最喜歡吃的牛乳糯米糍。咱們倆一邊聊天一邊喝酒,直到我醉倒在桌上。”


    我怎麽會不記得那天晚上,那是毀了我一生的晚上。


    我捂上心口,酸澀難耐:“別說了。”


    “不,瑤樹,你聽我說完。要是不說出來,就算死,我也不會心安的。”


    “那天晚上,其實我並沒有喝醉,你夜半出門的時候我也悄悄跟著你到了芳渚臨流。我看見你與皇上起了爭執,皇上強要了你。我知道你喜歡的是十四爺,你那天晚上要去見的人也是十四爺。我看著你無望的掙紮,可我卻隻敢躲在暗處,不敢出去救你。”


    “求求你別說了,行嗎?”


    “不,你一定要聽。那天晚上躲在暗處的不止我一人,還有十四爺和八爺!”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誰?十四爺?


    “是的,是十四爺。我看見他躲在暗處,眼睜睜的看著你受辱。後來,你哭著跑了,十四爺追了出去。八爺和九爺從假山後出來,捉住衣衫不整的皇上,說他強占宮女,要將他交給先帝處置。他們便將皇上押走了。第二天,我在乾清宮當值,先帝要處置皇上,皇上為顧全你,寧死也不說出和自己有染的宮女是誰?最後,我跪在先帝麵前說和皇上歡好的女子是我,我和皇上是情投意合的,是我自願的。當時我傻到以為隻要承認是和皇上兩情相悅就不算是□,先帝便不會怪責皇上。可穢亂宮闈也是不可逃脫的死罪,皇上被關進宗人府,我被關在慎行司,你是進過慎行司的,該知道裏麵的日子是多麽難熬。我在裏麵差點死掉。後來,不知道為何先帝饒我出了慎行司,還將我指婚給皇上做側福晉。”


    “後來先帝駕崩,皇上繼位,我才知道為何先帝會放我出來,並且不再追究。我父親跪在先帝禦書房外整整一天一夜,求先帝網開一麵。最後,先帝讓皇上和我父親答應一生為臣,輔佐十四爺為帝。先帝才將我嫁給皇上。”


    “十四爺他,當時真的在場?”


    她點點頭:“你以為我為了讓你原諒皇上騙你嗎?我這輩子,最妒忌,最恨的人就是你,你知道為什麽嗎?憑何皇上對你那樣好,我到底比你差了哪些。我說這些,不過是讓你不要再錯下去了,蒙蔽了雙眼。你看不見皇上對你的情,就如同皇上看不見我對他的愛是一樣的。我深知其中滋味。所以,你不要怪我,這幾年對你所做。初進宮時,我就知道我進宮的目的是為光耀門楣,能成為皇上的寵妃,生下皇子,助我年家能從漢軍旗抬入滿軍旗,我的一生根本就不是為自己而活。”


    九月二十九日


    帝召眾皇子至乾清官,諭曰:前已有旨,諸阿哥中如有鑽營識為皇太於者,即國之賊。“廢皇太子後,胤礻是曾奏稱胤祀好。春秋之義,人臣無將,將則必誅。大寶豈人可妄行窺伺者耶?胤祀柔奸性成,妄蓄大誌,朕素所深知。其黨羽早相要結,謀害胤礻乃,今其事旨已敗露。著將胤祀鎖拿,交與議政處審理。”皇九子胤礻唐 對皇十四子胤礻題曰:“爾我此時不言何待?”於是胤礻題奏言:“八阿哥無此心,臣等願保之。”帝斥之曰:“你們兩個要指望他做了皇太子,日後登極,封你們兩個親王麽?你們的意思說你們有義氣,我看都是梁山泊義氣。”胤礻題發誓,言語衝撞,帝大怒,拔出小刀曰:“你要死如今就死”,欲誅胤礻題。皇五子胤祺跪 抱勸止,眾皇於叩首懇求,康熙帝收小刀,將板子打下,皇九子胤礻唐跪上抱住,被打兩嘴巴。帝又命諸皇子將胤礻題責打二十板,然後將胤礻唐、胤礻題逐出。


    本日,大學士溫達等遵旨審訊相命人張明德。據張供稱:彼由順承郡王長史阿祿薦於順承郡王及公賴士、普奇,又內順承郡王薦與直郡王,在直郡王胤礻是處。“我信口妄言皇太子暴戾,若遇我當刺殺之。又捏造大言雲:我有異能者十六人,當招致兩人見王.聳動王聽,希因多得銀兩.又由普奇公薦於八貝勒(即胤祀),看相時我曾言豐神清逸,仁誼敦厚,福壽綿長,誠貴相也.以上俱是實情。”


    十月初一日


    康熙帝召諸皇子、議政大臣、大學士、九卿、學土、侍衛等曰:“八阿哥胤祀向來奸詐,爾等如以八阿哥係朕之子,徇情出脫,罪坐旁人,朕斷不允。皇天在上,朕 凡事俱從公料理,豈以朕子而偏愛乎?”胤祀與胤礻乃相仇,“觀伊等以強淩弱,將來兄弟內或互相爭鬥,未可定也”。“今立皇太子之事,朕心已有成算,但不告知諸大臣,亦不令眾人知,到彼時,爾等隻遵朕旨而行。”


    十月初二日


    因張明德案將順承那王布穆巴、公賴士、普奇、順承郡王長史阿祿鎖拿,交議政大臣等審訊,帝稱布穆巴等為“亂之首”。諸臣會審,布穆巴供,張明德往普奇家,迴至我府,言普奇謂皇太子甚惡,與彼謀刺之,約我入其夥。我不從,故以語直郡王。直郡王雲:“爾勿先發此事,我當陳奏,可覓此人,送至我府。”因送張明德往直郡王府。阿祿口供與布穆巴無異。普奇供:“我無狂疾,何敢尋死而向彼妄言,此皆毫無影響之語。”賴士供:“我於順承那王府中見張明德,因喚至我家中看相,普奇矚送往伊處,故送往是實,此外我皆不知。”胤礻唐、胤礻題供:“八阿哥曾語我等:‘有看相人張姓者雲,皇太子行事兇惡已極,彼有好漢,可謀行刺。 我謂之曰,此事甚大,爾何等人,乃輒敢出口,爾有狂疾耶?爾設此心,斷乎不可。因逐之去。”胤祀供:“曾以此語告諸阿哥是實。”問張明德口供無異。


    諸臣取供詞具奏,帝諭:胤祀聞張明德狂言竟不奏聞,革去貝勒,為閑散宗室。布穆巴、阿祿將所聞情節告直郡王,使之奏聞,懼無罪,著釋放。普奇知情不首,革去公爵,降為閑散宗室。賴士但令看相,並無他故,著釋放。張明德情罪極為可惡,著淩遲處死,行刑時令事內幹連諸入往視之。


    本日,帝又以親筆諭旨示諸皇子、大臣等。雲:“頃者告天之文極為明晰,無俟複言。即使朕躬如有不諱,朕寧敢不慎重祖宗弘業,置之磐石之安乎?迨至彼時,眾自知有所依賴也。”“爾諸臣知朕精誠無私,深加體念,各勤職業,則朕易於圖治,而天下述績亦鹹理矣。”


    十月初四


    帝再諭諸皇子、大臣、侍衛等:“胤礻乃自幼朕親為教養,冀其向善,迨其年長,親近匪類,熏染惡習,每日惟聽小人之言,因而行止悖亂至極.胤祀乘間處處沽名,欺逛眾人,希冀為皇太子。朕惟據理毅然獨行,以定國家大名、正君臣大義耳。”又言胤祀自幼性奸心妄,邀結蘇努為黨羽,胤祀之妻“嫉妒行惡”。“眾阿哥當思朕為君父,朕如何降旨,爾等即如何遵行,始是為臣子之正理.爾等若不如此存心,日後朕躬考終,必至將朕躬置乾清官內,爾等束甲相爭耳!”


    “我不怪你,我知道你的苦,你的無奈,但是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我的孩子,玉璋的命,我義兄的腿,你永遠都還不起。”


    “真是報應啊,我害死了你的孩子,我的孩子沒有一個活過兩歲。我知道我該死,但是,映月,我求求你,求皇上放過我父親和哥哥。”


    “你哥哥結黨*,極傲橫跋扈,你知道皇上最恨的就是收斂民財的貪官。”


    “哥哥為人是驕縱,但是他卻從沒有不臣之心。隻求你,別讓皇上絕他性命。”


    “我會盡力一試。以報你當年承我之錯的恩,從此咱們兩不相欠。”


    “你不必把它放在心上的。現在想想,我這一輩子,唯一一次是順著自己的心願做的事,就是康熙四十九年承下你的過錯。讓我有機會能在皇上身邊侍奉這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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