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


    秦相身穿一身官袍,端坐在椅子上,正在與對麵那威嚴自生的高貴存在,執子下棋。


    檀香幽幽,隻有棋盤上棋子落下的聲音時不時的響徹。


    與聖上對弈,秦相自是全部心神俱是投入其中,他知道今日被喊來宮中,無疑是因為上次鬧得沸沸揚揚的春闈舞弊之事。


    那件事,他秦離士有不可推脫的責任,皇帝自是要讓他入宮來好好敲打敲打,這件事的確辦的不好,若非秦離士更換了禮部尚書,春闈舞弊案就不會發生。


    秦離士態度放的很低,麵對不同的人,他有不同的態度和應對方式。


    “陛下,春闈科舉的甲乙榜進士列名單已然總結出,參與殿前會試的十位甲榜進士,也俱是有了著落,今日便可放榜。”秦相輕聲笑道。


    興許是因為舞弊案的緣故,禮部的動作幹淨利落了許多。


    “秦相在此次春闈考題中,放出了題目,論北伐與否?可否挑出心儀的答案?”


    皇帝微微頷首,遂執子輕落,望著已然道了終局的棋局,開口詢問一些事情。


    秦相一愣,遂低眉笑道:“老臣一向是不主張過江北伐,先不說戰爭掀起,勞民傷財,就單單說一旦開戰,本身虎視眈眈的西梁國與大理國便不會坐而觀之。”


    “西梁國那以武入魔的兩父子,武道玄意如天魔肆虐,感染整個國度,使得西梁國上下皆化作兵卒,他們不敢主動攻伐元蒙,可一旦我們大趙與元蒙開戰,那瘋魔父子,肯定敢攜大軍來犯大趙。”


    “另還有大理國,那位風華絕代的國師,一指可劃開天幕,可借天上星宿之力入人間,借的乃天門後的仙神之力,維持不得太久,大趙與元蒙開戰,這位國師肯定會朝大趙出兵,力求將大理國的天幕範圍擴張,可借星宿之力增多。”


    “二者虎式我大趙,這出兵,自是沒有道理。”


    “維持如今的繁榮昌盛,安居樂業,自是極好。”


    秦相低眉說道,將他的想法與理論說的很清楚。


    至於事實是否如此,就不得而知,但在皇帝麵前,他要表露出所說的一切俱是發自真心。


    忽而,禦書房外,一位貂寺匆匆而入。


    看了秦相一眼,遂行至皇帝身側。


    秦相在禦書房內與皇帝手談,自然不敢隨意的釋放心神觀察外界情況。


    可貂寺接下來道出的話語,卻是讓秦相麵皮子一抖,抓起的棋子都握不穩。


    “陛下,那位著有詩集的安大家,於望湖樓上,殺死了秦相的少公子秦千秋。”


    貂寺的話,有如驚雷炸在了秦離士的耳畔,嗡鳴之聲,衝蕩著他的元神與意識。


    他,又死兒子了?


    ……


    ……


    大理寺少卿曹孚挎著擒賊刀而來,麵色凝重無比。


    在得知安樂於西湖畔對殺入城的降妖師法空和尚之時,他心緒尚且平靜,這是正常挑戰。


    當安樂殺死了降妖師法空和尚,曹孚也不在意,挑戰死人,是法空和尚技不如人,安樂雖屬於當街殺人,可根本無需上綱上線,背後站有林府,持有小聖令的安樂,挑戰中殺死了對手,不算什麽大事。


    但是,當安樂禦劍升空起,竟是憑一腔少年意氣與幹雲之豪氣,欲殺秦千秋的時候,曹孚心神俱顫,再也無法平靜。


    可惜,當趕赴到的時候,曹孚看到的便是纖塵不染,從望湖樓上一躍而下的白衣少年。


    安樂看著曹孚,微微頷首。


    曹孚此刻神色複雜無比,作為大理寺少卿,安樂行兇殺秦千秋,自是犯了大趙律法,當擒拿扣押。


    數位大理寺的官兵身穿吏服,在曹孚指使下,衝上了望湖樓,不一會兒便確定了秦千秋身死的訊息。


    曹孚看著那豪氣幹霄,意氣暢順的少年,一時間,神色複雜,不知該說些什麽。


    一日殺兩人,殺法空和尚不算什麽事,可殺秦千秋……那事情就無法善了,秦千秋乃秦相最喜愛的子嗣,這一死……秦相豈能不大發雷霆!


    安樂完了,這下子絕對是逃不了,必定會墮入大獄之內,以秦相的權勢與手段,林府根本就無法在大牢內保護安樂。


    一位意氣風發,聚起無敵勢,欲要走傳奇狀元傳奇路的少年……怕是要就此隕滅,在臨安中的一係列名聲,也將戛然而止。


    “安大家……你……你不該……唉。”


    曹孚有些無奈,哪怕他很欣賞安樂,可是這一次……安樂真的在劫難逃。


    天穹上。


    諸多文散官的心神垂落,怒喝怒斥之聲炸響於望湖樓畔。


    “曹少卿,此子無視大趙律法,殺死秦相之子,你還楞著做什麽?此乃重罪,上鐐銬枷鎖,押解大理寺大牢!”


    一位正四品的文散官正奉大夫,元神厲聲開口。


    隨即,一道又一道聲音紛紛落下。


    秦千秋背後勢力官員,相繼出現,氣息連綿,如山嶽壓來。


    甚至,一股龐大且恢弘的氣勢湧動而來,曹孚隻感覺身後一道熟悉身影出現。


    大理寺寺卿!


    冷峻無比的大理寺卿並未多言,目光落在安樂身上,強大的元神力量釋放,屈指一彈。


    便有一道青光湧動,便有枷鎖加諸安樂之身。


    不過。


    枷鎖剛剛著安樂身軀,一根竹杖便驟然落下,將枷鎖給洞穿,嘩啦一聲,剛加諸安樂身軀的枷鎖便轟然落地。


    一位身穿素衣的白發白眉的老人,飄然出現在了安樂的身邊。


    老人身軀單薄枯瘦,隻身一人站在安樂身後,卻便壓過了秦千秋背後諸多勢力官員元神所形成的山嶽壓迫。


    令得諸多官員元神,鴉雀無聲。


    第95章 少年無悔斬千秋,秦相跨三步而來


    草色全經細雨濕,花枝欲動春風寒。


    暮雲靄靄,纖細如牛毛的春雨,帶著幾分冰涼,傾斜著從萬丈高空飄搖而下,灑落人間。


    穿過拂風楊柳的枝丫,尚未落下,便被強橫且交織的心神給撕扯的支離破碎,炸起一朵朵迷蒙的水霧。


    望湖樓外。


    隨著那素衣老人的出現,氣氛一時間陷入了幾分焦灼之中。


    老人一出場,便蓋壓諸多文散官的心神力量,像是一柄鋒銳至極的劍,將彌漫的心神給切割開來。


    在場不少文散官皆是上了年歲,修為上卡在瓶頸,再無上升空間,方是會選擇站隊,選擇支持秦相,搏一場官運。


    他們對於眼前這位甩出竹杖,碎了羈押安樂枷鎖的老人,自是有幾分了解。


    對其身份也是心懷敬畏與忐忑。


    不少官員更是心頭劇震,不曾想,這樣的老人,竟會在這一刻站出來,支持安樂。


    大理寺寺卿眼眸亦是一凝,作為朝廷三品官員,已然屬於大官行列,身份地位俱是不俗,自然識得眼前這位老人的身份,亦是聽聞過這位年輕時候的壯舉。


    這可是那位拎起一把破竹劍,就敢對殺元蒙皇帝的絕世人物!


    等等,破竹劍……


    大理寺卿終於想到什麽,眸光落在了安樂腰間佩著的二劍之上,其中便有一把破竹劍。


    原來,安樂的破竹劍,乃是這位曾經使用過的劍器!


    那位對殺元蒙皇帝,哪怕是強如元蒙皇帝,都難以折斷的竹劍劍器!


    這樣的劍器卻交由到這位少年手中,意義不言而喻,那是傳承,亦是寄托。


    如此一來,老人出現也就合情合理了。


    大理寺卿可是清楚,想要掌握這柄竹劍青山,所需要的不僅僅是修為,更需要的是一種品質。


    人品劍,劍識人,一些高品秩的劍器自有其靈性,有的時候,劍器擇人比起人對人的認知要更加的清晰。


    “你是大理寺卿蘇清客吧?我記得你,你的老師是包明鏡,包老為官清廉公正,可你卻絲毫未曾繼承你老師的品性。”


    趙黃庭粉碎了那加諸於安樂身上的枷鎖後,瞥了大理寺卿一眼,淡淡道。


    大理寺卿蘇清客麵色頓時一凝,徐徐吐出一口氣,抱拳作揖:“老皇叔言重了,我之品性與老師自是無法相比。”


    “不過,在下隻是按大趙律法辦事,安樂行兇殺死秦千秋,惹起的風波太大,我自然得給各方一個說法。”


    蘇清客麵容正色道。


    趙黃庭長眉風中飄飄,滿是皺紋的臉,堆疊起一抹嗤笑:“按大趙律法辦事?”


    “那秦千秋三番五次派人殺安樂的時候,你怎麽不站出來說按律法辦事?”


    “若我記得不錯,那和尚是降妖師,因殺氣濃烈是不許入臨安府的吧?秦千秋把他弄進來殺安樂,是否觸犯了大趙律法?你怎麽不給個說法?”


    老人的言語咄咄逼人,讓蘇清客麵色難看,一時間竟是無法反駁。


    周圍的諸多文散官亦是蹙著眉頭。


    “你們不過是欺軟怕硬,秦千秋背後是秦相,你能寬容自然寬容,因此你們覺得安樂背後力量不足,隻是一個林府而已,而林府這等已然衰敗的勳貴家族,在你們眼中,自是比不上討好當朝宰相。”


    “今日若是安樂被殺,你蘇清客會親自來嗎?秦千秋會遭受大趙律法該有的懲罰嗎?不會,秦相身份在那裏擺著,入了大理寺的昭獄,甚至還要好吃好喝的供著,待他呆個數日,待得林府的怒火盡去,你們便會將秦千秋釋放,該幹嘛幹嘛……”


    老人背負著手,佝僂著背,搖了搖頭淡淡道。


    “大趙隻有一個包明鏡……”


    “你蘇清客,丟人啊。”


    “大趙律法,不過是蝕骨銷魂環境下,給權貴們的保護傘罷了。”


    “誰能做到公平,誰有能給出真正的公平?”


    “五百年的繁華,養出的便是這樣惡臭生瘡的環境。”


    老人的一句又一句話語,震蕩著春風春雨,讓蘇清客麵色愈發的難看,可是卻沉默下來,不曾言語。


    作為大理寺卿,他自是很清楚老人所說的事實,這個世道早已沒有公平,臨安的繁華之下,盡是惡臭生瘡。


    這一次若是秦千秋殺了安樂,他蘇清客還真不會出現,也沒有必要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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