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雪下得很大,第二天清晨起來,已經堆了快兩尺深。


    看著窗外銀裝素裹,月樓想,這雪來得真夠及時,這樣冷的天,這樣大的雪,她就可以安心的養幾天的傷了。


    隻是也真夠遺憾的,她身體不好,沒有辦法去打雪仗,也沒有辦法去堆雪人。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薄少同是幾點起來的她不知道,但見她醒來,他便把她抱到了陽台的長椅上。


    “雖然你不能下去玩,但是你可以盡情的看。”


    月樓挑眉望向他,隨後就戳道:“薄少同,你故意氣我是不是?”


    聽著他的話,薄少同也笑了起來:“怎麽可能,不信你看那兒。”他說著便指了指樓下被布蒙著的一片不知道什麽東西。


    清雪帶著幾個丫頭還站在一旁,臉上都是笑容。


    “督軍,可以打開了不?”


    薄少同說著,那幾個丫頭便開心的去扯布,沒想到的是,隨著那布嘩啦啦的滾下來倆雪球,幾個丫頭當場就懵了,一臉不是我的錯的神色。


    薄少同的臉色驟變,“你說你們幾個丫頭,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說著就自己從此跑下了樓,月樓在樓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原來是他起來得早,就帶著府中的人滾了幾個雪球,堆了幾個雪人,還有鼻子有眼的。


    他跑下去弄好之後抬頭,隻聽見樓上傳來了樓上的笑聲。


    這樣的小事也能讓她這樣開心,便也是值了。


    她說薄少同幼稚鬼,老管家還在身後補充道:“夫人,這點我可以作證,督軍可從來沒有做過這樣幼稚的事情!”


    薄少同微微蹙眉,隨後臉一紅。


    月樓忽然發現他也可愛得緊。


    “真的是好幾年都沒有下過這麽大的雪了,今年一定是一個兆豐年!”月樓感歎著,薄少同附和道:“是啊,記憶中好像小時候有下過一次大的,但是還沒有這麽大。”


    “好像還真是。”


    天空還是昏沉沉的,還沒到時五點就感覺天都要黑了,趁著朦朧薄霧,魏靜姝又來了。


    不過這次她是來找月樓的。


    薄少同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她並不知道魏靜姝來見過薄少同,還以為是上一次的事情。


    薄少同下樓接的她,見她剛進門就沉聲說道:“你怎麽來了?”


    “我是來找月樓的。”


    “她身體不好,不宜見客。”薄少同的語氣很不好,魏靜姝當然也是了解薄少同的性子,沉聲說道:“我都來了,你不會要我現在就轉身走吧,她就在樓上看著,還以為我和你之間發生了什麽是一樣!”


    魏靜姝說得也很有道理,隻好把她帶上去見月樓。


    看著躺在半躺在長椅上的月樓,人已經不是原來那個精致兒的人了,她的心中忽然堵得慌。


    想想那個還來不及出世的孩子,雖說大概一切都是命,但是她就是那個命運的推手。


    薄少同送她上來之後就走了,月樓望著魏靜姝,心中有些苦澀:“這麽大的雪,你怎麽來了?”


    “聽說你迴來了,來看看你。”


    望著麵前的魏靜姝,她微微勾唇:“答應你的事情一時半會兒是弄不了了。”


    “不著急,等你的傷好了,再處理。”


    “我給你送這個過來。”說著,她遞給了月樓一張支票,月樓接過來看了看上麵的價格,眉頭緊蹙:“一個人而已,值這麽高價?”


    “並不是一個人,有一個你已經處理了,其中所有的花費都包含在裏麵。”魏靜姝的話語落下,月樓的臉色一點一點的暗沉了下去。


    “你什麽意思?”


    魏靜姝知道月樓想說話,不疾不徐的解釋道:“於你而言,是私事,於世人而言,這不是私事,別人不知道是別人的事情,如果不是我給了你線索,你不會去做,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我知道,將來的某一天,你會很需要錢!你也不必多想,我隻想求一個心中無愧!”


    月樓的心中不是很舒坦,因為有些事情好像有了答案,她沒那麽高尚,魏靜姝說得也不錯,將來的某一天,她會需要很多的錢,所以,她尋思了好一會兒就把支票收下了。


    “這裏沒的錢,隻包括幫你尋人的,你的第二個要求,我並沒有答應!”


    “好,那尋到人之後,我們再談!”


    兩人的情緒都很低落,魏靜姝望著月樓的模樣柔聲說道:“白月樓,在這個亂世裏,誰都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你是,少同也是,這一次我希望你們倆可以好好的。”


    “我會。”


    “剛才我在進來的時候聽到了丫鬟說笑,說在督軍府伺候多年,第一次見他費心費力的討一個女人歡心,確實,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又一起上學,後來又看著他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他沒有如此笨拙的學如何討一個女人歡心!白月樓,你要珍惜。”魏靜姝的話落,月樓苦笑著,沉沉的歎了一口氣:“請問你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在這裏和我說這些?”


    魏靜姝一愣,隨後說道:“大概,姐姐吧。”


    這句姐姐,當時讓月樓心中咯噔一下,隻聽她說道:“他母親,是我親姑姑。”


    月樓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魏靜姝看著她的神情,緩緩的從椅子上起了身,“你好好養傷,我就不打擾你了。”


    “慢走。”


    月樓沒有多一個字的挽留,看著她搖曳的背影,一步一步的穿過迴廊,走下樓梯,這個女人的背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她是薄少同的同學,親人,但是卻不是薄少同的人。


    她在迴廊裏,側著頭,望著魏靜姝的背影在昏暗的天色裏漸漸模糊,直至消失不見。


    薄少同上來的時候,她在發呆。


    “在想什麽?這麽入神?”


    “沒什麽?我忽然有點餓了,你讓陳叔看看廚房那邊好了沒?”


    薄少同望著她,想來是兩人聊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他尋思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若是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盡量和她少來往。”


    聽著薄少同的話,月樓斂了斂眸色,她的眼神,此時此刻,像迷霧一樣,讓人看不清。


    “她是什麽人?”月樓問。


    “不清楚。”


    “你們是親人,又是同學,你都不知道嗎?”月樓緩聲問道。


    “她和你說了?”


    “說了,有點意外。”


    “沒什麽意外的,她不姓韓,她父親當年和她母親情根深種,不惜入贅都要娶她母親,所以就姓了尹,小時候經常一起玩,後來年紀相仿,還一起上了學,再後來,我們兩家斷了往來,她跟著父母去了新加坡,後來似乎又在香港上的大學,我也是很久才知道她成了林誌誠的老婆!那天她來接你走的時候,你不是都看到了,她連母親都沒有認,一言一行很是老道!什麽林誌誠的女兒,所謂的孩子,她這個老婆的身份,都不過是一場潛伏罷了!”薄少同淡淡的說著,月樓的臉色微微一僵。


    “林誌誠的原配,倒是與她又幾分相似,那天她來接我的時候,妝很濃,難道還騙了媽麽?”


    “一個就見過一兩麵的人,媽哪裏還記得所謂的林督軍的夫人長什麽樣子?”


    月樓苦笑著,“她家裏是做什麽的?”


    “好像是在新加坡做橡膠生意,沒有細談過。”


    “你守在這金陵,她竟然不是你的人,讓我多少有點意外。”月樓望著薄少同一字一句的說著,薄少同正在削蘋果,頓了頓手下的動作。


    “她是個不簡單的人,不論她是誰的人,不觸碰底線,我們可以相安無事,我也可以不過問她的任何事情。”


    “你的底線是什麽,我記得我曾經問過你,這山河破碎,你的誌在何方,你當時好像沒有迴答我。”月樓的話語落下,薄少同沉默著,一點一點的把手中的蘋果切成小塊放在碗裏。


    切好了之後他才慢條斯理的說道:“你覺得應該在何方?”


    “現在,我不知道。”


    薄少同定定的看著月樓,沉默了很久才說道:“軍閥割據,總統上位退位,滿清皇室還一心想恢複曾經的大清國,月樓,你不覺得所有的人都要被曆史的滾輪碾軋成泥嗎?包括你我!”


    月樓第一次從薄少同的口中聽到了這樣的觀點,她的心莫名的慌亂,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薄少同望著她,柔聲說道:“先吃點蘋果墊一下肚子。”


    她望著外麵的滿地白雪,思緒遊離得不知所蹤。


    “前麵沒有路,但總會有人走出來,如果那個人不是你,你更看好誰?”她忽然這樣問,薄少同倒是也沒有戒心,直接沉聲說道:“廣東那邊的軍校裏出來了不少人才,將來,還真是一個說不準的事情。”


    月樓微微頷首,緩緩的望向他:“我以為,你會有意。”


    “打破了現在的平衡,也是要承擔嚴重後果的,內耗隻會讓我們最後對外毫無還手之力!”薄少同的一句話,讓月樓醍醐灌頂。


    她望著自己麵前的這個男人,緩緩的就笑了起來。


    “真希望這場雪下長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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