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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家兩兄弟連夜騎馬迴了良鄉,到範府已經亥末了,把韁繩丟給小廝,就去了範大老爺的院子。


    正值年下,各衛所和都司衛所朝務繁多,範大老爺忙到很晚才迴來,範大夫人靳氏伺候他洗漱完畢,就在房裏歇下了。


    聽到門外丫鬟迴稟範循兩兄弟過來了,他略微有些驚訝,範大夫人在一旁說:“天色已晚,老爺也忙了一天,不如明早再見吧。”


    範大老爺卻起身下了床,邊穿靴邊說:“他們這時候迴來,怕是有什麽急事……我還是去見見好了。”


    範大夫人無奈,隻能跟著起來,拿了架上的外衣給他披上,叮囑道:“外頭冷,老爺要注意點才是。”


    範大老爺點了點頭,跟範大夫人說:“你先睡吧,我過一會兒才能迴來。”


    範大夫人嗯了一聲,卻沒依言躺下,而是喊了丫鬟進來倒了杯水給她喝。


    範大老爺去書房見他們,範家兩兄弟朝他作揖,他看到兩兄弟都風塵仆仆的,就問他們:“華老夫人不是留你們做客,怎麽這時候迴來了?可是出了什麽事?”


    範循正解著身上的披風,天氣實在太冷了,他們又趕了幾個時辰的路,臉都被寒風吹得緊繃起來,大有要裂開的節奏……


    範琪雖看起來溫溫和和,滿身的書卷氣,卻比不得範循嬌氣,更沒他注重自己的儀容,聞言就朝範大老爺拱手,道:“是兩位妹妹跟華府幾位表妹上街的時候遇到歹徒了……歹人雖不是衝著兩位妹妹來的,但再怎麽說也是姑母的夫家,侄兒覺得還是得跟您說一聲比較妥當……”


    範都督眉頭一皺:“可有人被歹徒傷到?”


    範琪輕輕地搖頭:“幸好華二表哥機敏過人,帶著我們幾個及時趕到,幾位小姐都安然無恙……隻是杋表妹被歹人抓去了一段時日,入夜才被送迴。原活捉了幾個歹人,想帶迴來審問的,可惜後來一時不查。被他們服毒自盡了。華二表哥把他們的屍首都送去了順天府衙,府衙的人應該已經著手辦理此案了……”


    服毒自盡……那就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了!


    華家兩個未出閣的姑娘能得罪什麽人,他們很明顯是衝著華釗去的!


    他剛剛晉升了大理寺少卿,就出了這麽大的事。可見是招人嫉妒了!


    “華大人對此事怎麽說?”範都督輕叩書案,輕聲問道。


    範琪還未說話,範循就站出來道:“姑父倒沒說什麽……事發後還去了趟周府拜訪周大人。”


    女兒別綁架了還有心思去拜訪周進?這顯然不尋常。


    周進與華釗同在寺丞的位子上多年,兩人之間的關係並不是很融洽,周進性子急躁。辦案喜歡速戰速決,而華釗性子沉穩,為人謹慎,往往每個案子都要推敲多遍,才敢上報大理寺卿顏鉦。


    兩人在辦案上就經常產生分歧,從前有大理寺的兩位少卿從中調和倒不覺得有什麽,可如今張大人隱退,華釗擢升少卿,在官階上壓了周進一頭……周進心有怨懟,對華釗做出這樣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隻是……為何不直接朝華釗下手。而要抓他的女兒?


    範都督陷入了沉思,他雖身為五軍都督,掌管朝中大半兵權,可到底是個武官……這些都是大理寺自己人的事,他貿然插手不太好。


    如今朝政大權大多被李輔矩把持,朝中結黨**之風盛行,若讓他眼睜睜看著,卻也說不過去,歎了口氣,與範循說:“循兒。你可認識順天府尹?”


    範循點了點頭,不知道父親問這個做什麽,“他曾經來過範府做客,孩兒還記得他。”


    範都督道:“那些服毒自盡的歹徒。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我估摸著府尹查起來有些難度。你想辦法讓府尹把你姑父去找周大人的事透露給你都察院的靳大舅舅……不必誇大其詞,隻把實情說了就可以。”


    他自然不知道華釗已經知道這事是周進幹的,並有了把柄……他此刻隻想著,有都察院相幫,華釗也能早日破案。


    範循點了點頭:“兒子知道……不過兩位妹妹還在華府。可要孩兒明日派人接她們迴來?也免得歹人再次行兇,傷了她們。”


    範都督搖了搖頭:“既然他們都把杋姐兒送迴來了,料想不會再出手……且由得她們決定。”


    兩兄弟嗯了一聲,與範都督說完,就迴房歇息了。


    範都督卻喊了貼身護衛進來,吩咐道:“你派幾個可靠的人協助順天府尹辦案,我覺得這事可能不會這麽簡單……”


    護衛恭敬地應是,範都督交代了一些細節,這才迴了房。


    …………


    平國公府。


    池曜迴到府上就繪聲繪色地把酒樓發生的事講給平國公聽:“祖父,您說我這次是不是做得很好?”


    平國公正在房裏擦他的寶貝銀槍,這支銀槍伴了他幾十年了,隨他出生入死,征戰沙場,他十分愛護。


    聽到孫子的話,就虎軀一震,執起銀槍,漂亮地比劃了好幾下,最後直指池曜的喉嚨……池曜可被他這一動作嚇壞了,僵著身子,哭喪著臉說:“祖父,就算我做得不好,您也沒必要這樣對我吧?我可是您的親孫子呀!”


    平國公年已過花甲,穿著鴉青色箭袖排穗褂,身姿挺拔,麵容剛毅,鬢間銀絲束得一絲不苟,整個人看起來說不出的威嚴。


    池曜此言一出,他卻哈哈大笑起來,收迴銀槍,朗聲道:“你小子,總算做了件讓我高興的事!也不枉我派那麽多人保護你了!”


    池曜抹了兩把並沒有的冷汗,暗想著,您高興也不必如此嚇唬我吧?我雖然知道您武藝高強,可刀劍無眼,萬一不小心傷了我可怎麽辦。


    而且您派到我身邊的人可不是來保護我,而是來監視我的……怎麽到您嘴裏話就這麽好聽了。


    想歸想,這話池曜是不敢明著跟平國公說的,他嘿嘿地笑了兩聲,說:“祖父,您看孫兒做了這麽大的好事。您是不是可以考慮著,把那些人給收迴去了……孫兒這些天都在房裏讀書,他們跟著我也是浪費,倒不如迴您身邊。替您分憂。”


    平國公低頭沉吟,池曜頓覺有望,忙說:“祖父您放心,孫兒身邊也有幾個懂功夫的,就算沒有他們。孫兒也一定不會出事!”


    平國公卻猛然抬頭說:“那怎麽可以!若是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你不就沒幫手了!祖父麾下又不缺這幾個人,還是留在你身邊保護你吧!”


    池曜欲哭無淚。


    …………


    範都督把這事粗略地跟範大夫人說了一下,範大夫人聽了卻是心驚肉跳的,跟丈夫商議著要把孩子接迴來。


    她說:“華府出了這麽大的事,姑奶奶一家必定沒心力再照顧瑛姐兒和嵐姐兒,她們留在那兒反而讓他們分心,倒不如早些讓她們迴來……眼看就要過年了,她們若想去宛平玩,等年後再去也是一樣的。”


    年後正是親戚間走動的時候。那會兒去拜訪合情合理……


    範都督也明白妻子是擔心孩子們的安危,但她說的也並非沒有道理,便點頭應允了。


    翌日天朗氣清,華杋起身後就一如平常地去禧寧堂請安。


    楊嬤嬤正給華老夫人梳頭,她不知道華杋的事,笑著跟楊嬤嬤說:“昨兒幾個姐兒怕是玩累了,今兒請安肯定會晚,待會你先把早膳端上來,我吃了再陪她們說話。”


    楊嬤嬤恭敬地應是,柔和地笑著說:“老夫人說的極是。年輕人總歸會好玩些,耽擱了請安的時辰也是有的……”


    華老夫人輕輕地點頭,由楊嬤嬤扶著坐到了席位上,丫鬟端了清粥小菜過來。


    她是念佛之人。早膳會吃得清淡些……楊嬤嬤伺候她用膳,還沒吃幾口,丫鬟就在門外迴稟說:“兩位夫人和幾位小姐過來給老夫人請安了。”


    華老夫人放下碗,笑眯眯地說:“倒是跟往常一個時辰,看來是我想多了。”


    讓人請她們進來,又轉頭吩咐丫鬟:“去。多添幾副碗箸,今兒讓她們與我一道用膳。”


    丫鬟笑著應是,老夫人又道:“去西廂房瞧瞧傑哥兒起了沒有,若是起了就一道喊進來。”


    丫鬟便又去廚房端了些菜,擺了多了幾副碗筷。


    範氏領著眾人給華老夫人見禮,華老夫人讓她們坐下一道吃。


    來的有範氏、宋氏、華槿四姐妹和範家兩個表小姐,傑哥兒說是給他父親請安去了,並不在場。


    華老夫人讓範家的兩姐妹坐到了她身側,趁菜還沒上來,就拉著她們的手說話:“昨兒去街上玩得可開心?”


    範清瑛低著頭,不敢迴話,她怕萬一說錯點什麽,讓華老夫人懷疑就不好了……姑母千方百計的瞞著老夫人,她們這些做小輩的,理應體諒才是。


    範清嵐卻沒她這麽謹慎小心,柔和地笑著與老夫人說:“有兩位表妹相陪,哪裏有不開心的理兒……表妹帶我們吃了許多地道的宛平菜,我還準備讓丫鬟去槿兒妹妹的院子裏偷師呢,準備等她們學會了,就迴去煮給我祖母吃!我祖母上了年紀,胃口就一直不大好,就喜歡吃些新鮮的菜式……”


    華老夫人也是年過花甲的人,十分能理解這種感受,臉上露出讚賞來:“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曹老安人有你這麽個孫女,應該感到很欣慰才是……”


    範清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丫鬟端了早膳上來,有蓮子桂圓粥、水晶膠、新鮮時蔬、小蔥拌豆腐,炒冬筍等許多樣,皆是素菜。


    華老夫人不在說話,端碗起了筷。


    等範氏兩位長輩也開吃了,華槿等人才端了碗。


    華枚有些食不知味,拿著湯匙翻來覆去勺著自己碗裏的粥,她派出去打聽的丫鬟半點消息都沒打聽出來,非但是湘蘭苑、沅芷院的口風緊,就連範家兩位表姐家的下人嘴也閉得十分嚴實,半句話都挖不出來。


    她隻知道,範家的兩位表哥連夜迴了良鄉……想到這,她不由得小聲問範清瑛:“瑛表姐,您的兩個哥哥為何這麽快就迴良鄉去了?我都還沒跟他們好好請個安呢。”


    聲音很小,卻足以讓在場的人都聽清。


    華老夫人當場臉就黑了,食不言寢不語,這個華枚怎麽這麽不知道分寸!


    若是這兒都是華家的人拿還好,以後好好教導就是了,可如今還有外人在呢,怎麽也不知道收斂一點,平白讓人看了笑話!


    座上的人都一臉奇怪地看著她,華枚覺得有些奇怪,正想問為什麽,坐在她另一邊的宋氏,就皺眉瞪了她一眼,大有警告的意思。


    華枚不情願地抿了抿唇,低下了頭去。


    大家都低頭繼續吃飯,華老夫人卻有些不悅地擱下了筷,讓楊嬤嬤端了茶來漱口,淨了手,就去了明間。


    範氏與宋氏等人便也相繼停了箸,等漱口淨手完,要去明間陪老夫人說話了,宋氏才落後眾人一截,過去與華枚說:“怎麽在老太太麵前還這麽不懂分寸!郭姨娘沒教你食不言寢不語嗎?”


    華枚低著頭沒說話,心裏卻是委屈到不行,她覺得這兒的人都好像在排擠她似得……


    有範家兩姐妹在場,華老夫人也不好當麵說她,隻是看她的眼神顯得有些淡漠。


    範家兩姐妹跟華老夫人說了要迴府去的話,華老夫人頗為挽留,範氏幫著勸了好一會兒,老夫人才勉強應下,還是拉著兩姐妹的手說:“往後得了空就可以過來玩,我們這華府啊,隨時都歡迎你們來。”


    兩姐妹笑著答應了,和老夫人說了一會兒話,就告退了。


    範氏和宋氏在前頭說話,幾位小輩就落到了後頭,華槿與華杋並肩走在一起,範家兩姐妹說著迴府準備的事,華枚悶悶不樂地落在了最後頭。


    華杺躊躇了片刻,就頓下腳步來等華枚,華枚看二姐忽然出現在自己麵前,就疑惑地抬起頭來看她。


    華杺看了她一會兒,才輕聲說:“有些事不刨根問底對我們更好……五妹又何必執著呢。”


    這話是什麽意思?讓她不要問嗎?


    她自小養在嫡母膝下,又怎麽能理解她處處被人壓製的悲憤!


    華枚撇開頭,淡淡道:“我的事不勞二姐費心!”


    華杺輕歎了一聲,提步往前走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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