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坐標測量是一個說很簡單就很簡單的、說很複雜就很複雜的東西,因為要學簡單的操作,用楊工的話來說,三天就夠了,就像初中幾何一樣簡單;說它複雜是因為幾何還有許多不可論證,或者說難以論證的東西,有時同樣一個孔,我們有許多種方法可以測量,不過結果也許會相差很大。現在我們要討論的就是究竟哪種方法測量的結果是正確的呢,或者說哪種都不正確。

    看了會,見全是數據,xyz坐標值,人都會死機,陳風看不下去走了,後來,隻剩我和燕子在旁邊看著。我見小小笨手笨腳地操縱著搖控杆,覺得好笑,楊工給她講怎麽通過一個麵兩個孔確立一個坐標係,其實挺簡單的一迴事,大概女生立體思維不強,很難理解,我覺得好笑。楊工好象發覺了,對我和燕子搖搖頭說,“這小姑娘這裏有點問題。”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我覺得呢,中國普遍的女人數學都不會比男人好吧。至於原因可能是長久以來,女人比較少從事需要腦子構思的工作,產生了類似的缺陷基因留在女方x染色體裏頭去了吧。

    楊工告訴我們,這三坐標無非是先通過一個簡單的方法確定坐標係,然後就對需要檢測的地方打點,求出與數模上的誤差值。你們大學生學起來兩下就會了。

    後來我們和他聊起我們學校的三坐標,搞笑的是,居然也是楊工過去安裝培訓的。楊工笑道,“你們學校的女博士笨得要死,教了半天反應不過來。”

    楊工是七十年代清華大學的畢業生,大概比較清高,對什麽博士不屑一顧,也是理所當然的。正在下麵玩得起勁,王姐跑過來叫我們上去。

    大家都到了,王姐才說,“我們把這桌子重新擺下,要不然這樣人家客戶來了還以為進教室了呢?”

    “不好吧,胡總迴來了要是發火怎麽辦?”燕子首先說出大家的擔心。

    王姐自信地說道,“沒事的,有事我擔著。”

    你怎麽擔,還不是吹吹枕邊風。我們大家心裏都這麽想,正要動手,李強那家夥和許亮就走人,說下去車間看看,我操。

    大家忙得一團轉,桌子放來放去,各人意見不一。整個辦公室亂七八糟。

    很巧的事,老胡迴來了。他很冷靜地看著大家不說話,大夥心裏發虛,都矗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半晌,老胡才又極其平靜地說,“搬啊,怎麽不搬了?讓我看看你們要怎麽擺啊。”老胡把付天明叫過來問道,“他們想重新擺一下,你給他們設計一下。”

    付天明看出氣氛不對頭,搔搔頭說道,“我覺得這群大學生還在學習階段,像原來那樣挺好的,便於學習。”

    大夥都不吭聲。老胡突然大發雷霆,一拍桌子喊道,“搬啊,你們怎麽不搬啦,我知道你們想幹什麽,我告訴你們,誰坐在那角落裏頭誰就給我小心些。有沒有聽見付師傅說的?現在是學習時期,不是成熟期。你們想幹什麽,一個個想著躲在角落裏,以為我看不到是吧。這是誰出的餿主意?”

    我們不由自主都看著王姐,老胡見如此想來也明白三分,狠狠地看著她,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王姐委屈地說道,“他們說這樣擺得像個教室,沒工作的氣氛,所以想改一下……”

    “像教室?我還就要像教室。你們以為你們是什麽高級設計師啊,你們是什麽?你們什麽都不是,你們會什麽?什麽也不會。我們要的一切都便於學習,學習知道吧?你們有我懂嗎?你們懂你們來教啊。我告訴你們,天津那邊一個大學請我去講課我都不去。對吧?付師傅。你們倒好,還不知足,我這麽擺你們誰有意見,誰?當麵說出來。不要我走了後又來偷偷摸摸。我們現在就民主一點,投票決定一次擺好,不要說我法西斯。”老胡喘息地說著。

    我們所有人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王姐,暗道,今天算認識你了,剛剛還說她擔著,現在倒好,全推我們身上了。

    老胡一指我問道,“從你開始,你有沒有意見。”

    我心裏覺得好笑,原來這叫民主,我能有意見嗎?忙說沒意見。

    結果一個一個問下去,民主的結果是大家都沒意見。

    老胡從兜裏掏出一包紅梅,點燃一支,深深地吸一口,才厲聲說道,“馬上給我還原,以後少給我多事。”後半句不知道給誰說的,隻是王姐臉色很難看。

    大夥一陣鬱悶將桌子擺迴原來的樣子就全跑了,在下麵遇見小強他們,我才想到他們剛剛為什麽會走。大夥一說起這迴事,小強忙四周看看見沒人注意才神經兮兮地說,“王姐這個人我早知道了,你們啊,以後做自己份內的事就夠了。不是你們的事別管。我早吃過她的虧,一出事她準推到別人身上去。”

    本來覺得她跟著一小老頭挺可憐的,現在知道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我心想老胡是一個危險的人,是不是要早點為以後打算,如果做三坐標還可以脫離他的視線。要是搞設計就慘了,他在辦公室一抬頭就能看到,出來抽根煙就突然出現在你後麵。這兩天大概是每個月總有的那幾天喜怒無常。昨天坐在小強的後麵指指點點,“這邊,刷的一下過來,往這邊畫,不是……笨蛋啊,是這邊。”李強是慘遭他的蹂躪,每天總要聽見幾句。“怎麽就這麽笨呢,我花錢請你做什麽?難道電腦還不如我以前手工啦,我以前一個晚上畫十幾張圖紙,你這用電腦還比不過我手工畫啦?我告訴你,也就我要你,去外邊誰會要你這三腳貓……三腳貓都不是,是四腳貓。”老胡不會用電腦,對模具設計軟件更是一竅不通,分明是瞎指揮嘛。我們在一旁相互幹瞪眼,不知所措。

    接下來幾天我不敢再上辦公室去“掃雷”,一直呆在三坐標測量室聽楊工教小小,我也聽得七八分。隻是一直沒親自操作機會罷了。燕子也是鐵了心要搞三坐標和我一塊聽,其它的則是無所事事的亂逛。至於模具車間的人早已經步入軌道,開始自己的模具身涯。幾次去看曹哥,都在那裏忙得不亦樂乎,我在想我是不是當初就錯了呢。

    電腦送來那天,我們將所有電腦收拾好,老胡把我們叫一塊開個小會。我們都知道現在是決定哪兩個人學三坐標的時候了。其實我是無所謂了,畢竟學三坐標的話,我將是又一次的改行,那我將離模具更遠了。

    我沒想到的是老胡直接就問我想做什麽,我愣了半天才說三坐標。原以為老胡會一個個問下去,更想不到的是老胡再也沒問誰直接就指定我和陳智利去三坐標。

    然後才總結性的發言:“你們倆學三坐標我給你們十天時間,給我學會基本操作,想當年我以前的廠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一個月都學會了,你們還要十天啊?她現在上海大眾,等你們學過兩個月後我送你們去上海培訓。還有你們四個做設計的,我們公司現在正和上海飛機研究所有業務來往,到時候你們表現好了我也送你們去上海培訓一個月。我們公司擴展開來,明年我要在你們當中選一個副總,以後將工作慢慢交給他,好好幹吧。明天我去九江和昌河鈴木有個業務要談,我會去你們學校看看,和你們領導聊聊,後天迴來。好,就這樣吧。”

    我見燕子提不起勁來,拍拍他的肩說道:“搞設計起碼還和模具沾點邊。”

    我便和陳智利去下麵找小小報道了。

    楊工聽我們也是學三坐標奇怪地問,“怎麽不搞設計了。”

    我半開玩笑地說,“三坐標沒幾個人會啊。學會了去上海大眾。”

    “嗬嗬,三坐標不過是一個高級點的打機工罷了。”楊工淡淡地說。

    我一下就傻了,想想也是,不就是這個機器比別的高級一點罷了。我以前怎麽就沒想明白這個理呢。

    陳智利說,“你擔心什麽,剛才老胡就問了你一個人的意見,其它人都是強製性的。看來他很看重你啊。嗬嗬,劉副總好。”說完還惡心地要和我握手,我心裏也得意,忙握著他的手學老胡的語氣說道,“小夥子,好好幹,過幾個月,我打算提一個助手,我很看好你的。對吧?小小。”

    小小一聽我這麽說也笑了出來,楊工拿支筆敲敲桌子,“仔細聽我講,過兩天我就要走了。”

    我們也沒再鬧,我聽起來不困難,畢竟這些天我大多還是聽了。陳智利就不同了,他本來就沒打算搞這行的。所以聽得一頭霧水。一加一都還不會,又怎麽聽得懂中學幾何呢。所以問題特多,楊工也一一解答。楊工對小小說道,“小姑娘,你看你這個徒弟,不懂就會問,你呢,半天不吭聲,以為你懂了,結果一操作還是不會。”

    小小半天特無辜地噴出句話,“他不是我徒弟。”

    我暗叫沒救了,結果楊工愣是說不出話來,想來是服了。

    下午王姐過來叫我出去,塞給了我兩張飯票,說明天胡總不在,叫我帶楊工去食堂吃飯。

    我說,這也行?

    王姐十分藐視地說道,“一個安裝工,有飯吃就不錯了。”

    這些天我是很尊敬楊工的,在討論到一些高級的幾何問題不得不讓人信服。聽王姐這麽一說,我真為我們公司悲哀。便不想再說什麽將飯票收在身上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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