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的小娘子名為孫清蔓,乃是安陽侯府的嫡女,如今年歲倒是不大,與薄玉喬一般,都是將將及笄的年歲。孫清蔓模樣生的甚是不錯,杏眸桃腮,黛眉瓊鼻,皮肉帶著微微的粉,一笑起來頰邊的梨渦,當真是極為動人。


    不過薄玉喬對美人兒自然是沒什麽心思,她之所以注意孫清蔓,是因著這小娘子上頭還有一位庶出的姐姐,名為孫清荷,現下正在瑞王府中,也是瑞王的三位美妾之一。


    思及此處,薄玉喬現下便開始懷疑孫清蔓此刻出現在靖國公府的動機了,這小娘子好歹也是嫡出的侯府貴女,即便是應了原雅珍相邀,來到牡丹園中賞花,也不至於見著了三株青龍臥墨池便失態,如此真真是有些奇怪。


    聽得孫清蔓的言語,原雅珍眉眼處劃過一絲得色,登時便輕笑一聲,開口道。


    “這三株青龍臥墨池是前年家中奴仆在洛陽買迴的,一開始帶迴京城之時,這三株青龍臥墨池都未曾開苞,但在莊子中養了一年,如今瞧著倒是極不錯的,總算沒白費了一番苦心。”


    原雅珍這一番話,又引得眾位小娘子開口附和。薄玉喬對這牡丹園倒是並無多大的興趣,現下她可是很想瞧瞧原雅珍到底會使出什麽招數來對付自己呢?薄玉容可是原府的少夫人,亦是自己的嫡姐,現下卻未曾出現在此處,難不成是有什麽後招?


    在薄玉喬思量之際,牡丹園之中的牡丹也被眾位小娘子賞玩過半,若總是賞花的話,未免顯得有些太過單調。因此,原雅珍便又開口了。


    “如今牡丹咱們瞧也瞧了,這馥鬱的香氣也嗅了好一會子,莫不如再一齊去嚐嚐‘炸薄脆’可好?”


    這‘炸薄脆’也並非什麽旁的物什,而是取了饒為鮮嫩的牡丹花瓣,以酥油炸製而成,稱之為‘酥油炸牡丹’也並不為過,隻不過這牡丹的種類略有些挑剔,非滋味兒別具一格的姚黃不用,且隻能取品相最好的花瓣,如今這牡丹園之中站著如此多的小娘子,想必十餘朵姚黃免不了被人吞吃入腹了。


    除了花瓣有講究,這酥油得來也甚是不簡單,一定用新鮮製成的牛酥油,方才能將牡丹的滋味兒保存。這牛酥油,是把滾過三滾的牛乳晾涼,揭取凝在牛乳麵上的一層奶皮,以小火慢慢煎成油液,色澤金黃,故稱之為酥油。以牛酥油這樣的葷油來煎炸盛開的姚黃花瓣,口感頗為別致。


    好歹主人家是預備盛情款待眾位小娘子,自然是沒有人不開眼的推拒,登時便跟隨在原雅珍後頭,緩步往靖國公府的膳堂移步。


    還未行至膳堂,薄玉喬便見著了一位著實眼熟的婦人,這婦人梳著淩雲髻,頭戴紅珊瑚八寶琉璃釵,身著蜀錦雲紋彩衣,一舉一動間自帶著一股子溫和的氣韻。麵白如凝脂,五官生的端莊秀麗,且與封氏有五分相似,不是薄玉容還有誰人?


    見到薄玉容,薄玉喬雖說心下略有些吃驚,但麵上卻未曾表現出絲毫異樣,隻是露出一抹淺笑,衝著薄玉容福了福身子,開口道。


    “喬兒給容姐姐請安。”


    薄玉喬如此知禮,薄玉容登時便上前一步,抬手虛扶了一下前者,而後笑著道。


    “今日珍姐兒辦得賞花宴,雖說都是你們這些待字閨中的小娘子參與,不過因著離著近些,所以我便也來湊湊熱鬧,珍姐兒不會不允罷?”


    說到後頭時,薄玉容抬眼望著站在原處的原雅珍,鳳眸清冷,便仿佛一汪山泉一般,澄澈非常。


    瞧見薄玉容如此神色,原雅珍心頭自是並不如何舒坦,但薄玉容在明麵上好歹也是她的嫂嫂,現下又懷有一月有餘的身孕,可是靖國公府的長房長子,自是不能怠慢。


    思及此處,原雅珍心下暗罵一聲,但麵上的笑意卻是越發濃鬱,衝著薄玉容躬身行禮道。


    “珍兒給嫂嫂請安,嫂嫂您現下可要保重身子,如今您這肚子可是咱們原家的寶,若是因著珍兒的賞花宴而受驚的話,那妹妹即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薄玉容此刻便仿佛沒有聽出原雅珍的言外之意一般,端和秀麗的麵龐帶著笑意,輕輕搖著頭開口道。


    “珍姐兒不必多慮,嫂嫂我身子還算硬朗,在這兒賞花宴待一會子也無大礙。”


    此刻便連薄玉喬也從這二人的言辭之中發覺了一些端倪。看來薄玉容大抵是與原雅珍生出了一些齟齬,抑或她知曉今日原雅珍著意對付自己,所以在懷著身孕也要來著賞花宴上瞧一瞧。


    若是如此的話,說不準薄玉容這小娘子仍並未與原雅珍等人同流合汙,也並未讓薄玉喬失望。


    薄玉容又與原雅珍虛與委蛇一番之後,便跟在薄玉喬身畔,眾人於不久之後移步到了膳堂之中。


    此刻膳堂之中案幾分為兩列,約莫有二十張,因著用‘炸薄脆’怎麽也算得上是一件極為雅致的事兒,所以便並未用八仙桌以及胡座,而是選了案幾與以竹料製成的席子。


    薄玉容便兀自跪坐在薄玉喬身畔,隻不過她膝下的席子與旁人的略有些不同,被加厚了些許,即便跪在上頭,也不過有太過難耐之感。


    待眾位小娘子一齊跪坐在案幾前頭之時,便有數名模樣俏麗,著著藕粉裙衫的丫鬟魚貫而入,這些丫鬟手中都捧著一個紅木托盤,上頭放著約莫巴掌大的汝窯瓷碟兒。丫鬟們將瓷碟分別擺放在每一位小娘子麵前,裏頭裝著十餘片炸的金黃酥脆的牡丹花瓣,透著一股子濃鬱的牛*氣,讓薄玉喬也不由暗自好奇。


    待原雅珍笑著開口讓眾位小娘子品嚐之時,膳堂之中的小娘子們便也不客氣了,紛紛舉箸,將牡丹花瓣送入口中。


    薄玉喬亦是如此,待牡丹花瓣將將入口之時,一股子酥脆且帶著馥鬱花香的滋味兒便在口中彌散開來,酥油滋味兒醇厚,卻不顯油膩,且大抵是靖國公府的廚子手藝著實不錯,這‘炸薄脆’口感極為均勻,不帶半點焦糊的氣味。


    用完這道酥油炸牡丹之後,自是要上盞清茶解解膩。


    薄玉喬此刻心下清楚的很,以原雅珍的心思,如若要謀害自己的話,也不會在吃食中加料,畢竟如此的話,著實是太過明顯,且容易損毀靖國公府的名聲。如今原雅珍也是尚未議親的小娘子,若是名聲毀了的話,恐怕日後便艱難了。


    如此一想,薄玉喬便目不轉睛的望著那端著茶盞而來的丫鬟。這丫鬟麵相瞧著甚是生嫩,約莫十二三歲的模樣,五官雖說清秀,但也算不得出挑。此刻這丫鬟兀自站在薄玉喬身後,而後開口道。


    “薄小姐請用茶。”


    聽得此言,薄玉喬便微微側過身子,方便那丫鬟將茶盞放在案幾之上。薄玉喬卻未想到,她不過隻是一個側身的動作,便使得那丫鬟一個不穩,將滾燙的茶水灑在薄玉喬裙裾之上。


    那丫鬟見狀,登時也嚇得麵如土色,顧不上地上的水漬,便兀自跪倒在薄玉喬身前,不住的叩頭求饒道。


    “還望小姐饒命!還望小姐饒命!”


    聽得那丫鬟不住的討饒,薄玉喬也不由的蹙起眉頭,其實那茶湯雖說滾熱,但也不過僅僅灑在她裙裾之上,也並未將她傷著,自然並無大礙,不過身上的裙衫倒是弄得*的,瞧著著實失禮的很。


    薄玉喬兀自抿了抿唇,而後淡淡的開口道。


    “你便先起身罷,本小姐並無大礙。”


    聞言,那跪在地上的丫鬟仍不住的抽哽著,滿臉淚痕,瞧著著實是個可憐見的。這丫鬟迴頭怯怯的望了原雅珍一眼,見著後者微微頷首,這才自地上站起身子。


    此刻原雅珍也走上前來,一張秀麗的麵龐上帶著極為明顯的愧疚之色,衝著薄玉喬福了福身子,告罪道。


    “薄小姐,是珍兒管教下人無方,待今日賞花宴結束之後。再教訓這丫鬟,日後定然不讓其犯此等差錯!”


    薄玉喬對原雅珍如何教訓奴婢並無興趣,此刻她瞧著原雅珍眼底幾乎藏不住的狠色,心下不由啞然失笑,暗道好戲開場了。


    心下微微搖頭,薄玉喬低眉斂目,唇畔的笑意也未曾消失,著實是一派恭順的模樣。


    “原小姐可莫要如此,今日一事也並無大礙,喬兒隻不過沾濕了裙裾罷了,一會子便風過了無痕,自是不必苛責那丫鬟。”


    聞言,原雅珍心下對薄玉喬這幅偽善的模樣極為不屑,但口中仍是恭維著道。


    “薄小姐真真是極為良善的性子,現下珍兒著實羞愧的很,莫不如薄小姐便隨著珍兒去廂房一趟,將身上沾濕的衣衫給換下罷,如此珍兒方才能好過些。”


    將原雅珍所言盡數收入耳中,薄玉喬不禁微微挑了挑娥眉,心下暗自發笑不已,果然又是這換湯不換藥的老套招數,著實是乏味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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