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凡心驚,觸到那眼神,心口一緊,像是被一條鐵臂緊緊箍住,窒息得無法喘息。


    眼見著蒼梧的身影將要消失在視線之內,裴雲凡隻得強迫自己挪開視線,慌忙跟上。


    可那一個眼神,卻久久縈繞在他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離開之前,他忍不住迴頭又看了一眼。


    那冰池的冰麵,卻似乎無形之間又厚重了幾分。


    他眼神微顫,收斂了心神,快步跟上。


    眾人一踏離此處,整座山脈,自山頂的冰池開始,一層無形的霧氣便開始蔓延,漸漸向下,籠罩住整個山脈。


    原本隻有一半積雪的山脈,整個都被寒霜覆蓋,好似一座巍峨的雪山,聳立於此。


    長老們下山之時,越往山下走,卻越覺得寒冷。


    停下步子迴頭看時,才發現這一景象。


    不禁都好奇起蒼梧方才在冰池之外施加的禁製,到底是何等程度的了。


    眼看著那冰霧將要蔓延至眼前了,幾位長老也不敢隨意逗留。


    畢竟這境界的相差,可不是靠著意誌便能夠輕易跨越的。


    他們下了山,蒼梧已經早早的在這裏等候了。


    見狀,諸位長老忙加快了腳步,大長老恭敬上前道:“主上這邊請。”


    說著,便引著人往一處走去。


    蒼梧的視線隨意掃過這些長老,悠然抬步。


    來到長老們居住的屋前,蒼梧頓住了步子。


    還未靠近,她便感覺到了這屋中除了四長老的氣息之外,還有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她停住了步子,前頭帶路的大長老也隻得跟著停下來。


    原本她已是答應了要來瞧的,如今這忽然停下不走了,又是幾個意思呢?


    隻是人家身份尊貴,他們不敢隨意質問,隻能拱手恭敬的等著。


    蒼梧瞥過幾人,見他們絲毫沒有察覺。


    愈發篤定了心中猜測,雙眸微微一眯。


    “你們在外麵等著。”淡漠疏離的話語出口,她邁出步子,徑直進了屋。


    一入屋內,床前便站著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見她進來,那人轉過身子,對著她溫和一笑:“蒼蒼。”


    “別這麽叫我。”


    蒼梧雙眸微眯,視線越過他,落在床上沉睡的黑魔老者身上。


    “他並無大礙,隻是年歲高了,將要壽終正寢罷了。”


    來人也迴頭瞥了眼床上,淡淡開口。


    他說著,又轉向蒼梧,目光深情:“你當年真的斬斷了神思嗎?”


    “此事與你並無幹係。”蒼梧語氣淡漠,看向他的眸子冰冷,“你此來所為何事?”


    知曉她一貫便是這般作風,沉旒並未覺得難堪,隻輕歎了口氣,緩緩道:“此次來,仍是為了兩族交好之事。”


    “不是說如今已經休戰了嗎?”


    蒼梧眉頭微挑,尾音一揚,深深地打量著他。


    那一雙眸子明亮如炬,像是能夠一眼將人的內心洞穿。


    沉旒淡然抬眸與她對視,開口道:“此事一言難盡,我此行來,也是為了接你迴去的。”


    他話還未落,蒼梧便冷笑起來。


    “你如今連人都不在這片大陸,還有資格說接我迴去?”她眉頭一揚,語氣裏帶了淡淡的嘲弄。


    沉旒不怒反笑:“你若覺得我誠意不夠,我迴去後準備準備,後日便親自來接你。”


    他輕鬆地開口,無奈之中帶了幾分不易察的寵溺。


    蒼梧的眸子卻是一眯,看向他的眼神漸漸多出幾分危險。


    沉旒依舊平靜的迴望,像是早已準備好了與她的對峙。


    見此,蒼梧輕哼了聲,瞥過頭涼涼道:“當初靈介是你藏在那處的?”


    沉旒微微點頭:“這鬼蜮之中有人覬覦那塊玉,我若不先動手,隻怕真的會被人利用了。”


    他說著沉沉一歎:“隻是沒想到卻被他發現了,還帶了你去尋玉。”


    他一麵說,一麵留心蒼梧的神情。


    可是結果卻叫他失望了,無論是身為魔族之主,還是身為鳳家家主,又或者是傭兵蒼梧,她都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


    他話落,蒼梧盯著他,沒有開口的意思。


    他又是一歎,繼續道:“想必你已經察覺到他的身份了吧?”


    這個“他”不必明說,蒼梧也知曉指的是誰。


    帝無辭的龍化絕非偶然,她跟他的相遇,隻怕也是冥冥之中自有的注定。


    與仰黎交戰隕落,流落到低階大陸成為王朝國師,亦是他的劫數。


    如今她得了傳承,想起了曾經,自是認出了他的身份。


    龍生九子,曆代龍族君王,都會誕下九個兒子,每一個兒子,都是不同的性子。


    眼前的沉旒,便是龍王三子。


    她深深看向他:“當初既是將他送出來,此刻為何還要來找他?”


    “當年你離開後,二哥便繼承了君主之位。隻是我二哥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修為雖高,卻頑劣得很,哪裏能夠服眾?近些年來兩族交戰不休,族中沒一日能夠安寧的。”


    沉旒說著一歎:“若是大哥還在便好了。”


    蒼梧聽著,已經大致摸出了他來此的目的,不由得冷笑。


    沉旒睨著她,又緩緩道:“如今族中老四老五不太安分,對二哥的位置野心勃勃。老六老七老八的性子又是那般,此刻若無人出麵,隻怕龍族又將陷入混亂。”


    蒼梧冷笑不止,眼裏帶了幾分嘲弄。


    “所以你是想我迴去幫你除掉他,還是想我扶誰上位?”


    聽她這事不關己的語氣,沉旒眉頭一蹙:“大哥的心願你莫非已經忘了嗎?”


    “他心心念念的從來都是龍族,龍族的事,又與我何幹?”蒼梧眉頭一揚,微微冷笑。


    “要說相幹,便是你龍族內亂後,我魔族便可重振複興!”


    她語氣一凜,眸中閃動起冰冷的肅殺。


    沉旒見狀一愣,眉頭蹙得更深:“蒼蒼……”


    “不過,助你奪權之事,要本尊答應也不是不可以。”


    蒼梧話鋒忽然一轉,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那眼神,但凡瞧見的人,都會有種不好的預感。


    沉旒靜靜地迴望,抿著唇開口:“你想要什麽?”


    “我要帶他走。”蒼梧一字一頓,語氣堅決。


    沉旒思忖了片刻,麵露為難:“他是我龍族之人,在魔族的地方無法生存。”


    “你隻負責他恢複龍族身份,其餘的事,無需你操心。”


    帝無辭如今的龍化,是十分冒險的。


    若是不覺醒他真正的血脈,到時候曆劫,能夠成功的幾率非常小。


    自古為何很少有下界大陸的人能夠進入神鼎,便是因為那些看似即將大功告成的機遇,實則不過是天地法則誅滅頂尖強者的手段。


    為了維持整個大陸的平衡,絕對的強者,是不允許存在的。


    所以如今她得到傳承,在這片大陸也無法久留了。


    對於她提的要求,沉旒仍有些糾結。


    “他是我弟弟,我自是會竭力覺醒他的血脈。”他沉聲歎息著,滿臉無奈。


    “若無旁的事,你現在可以走了。”蒼梧看著他,語氣清冷。


    知曉她一直便是這性子,沉旒也未多言,離開前神情複雜的盯著她又看了半晌,才緩緩消失。


    他一走,整個屋子的氣息都跟著散去。


    原本躺在床上的黑魔老者緩緩睜開眼睛,見到她在床前,麵上一驚,忙起身要拜。


    “不必多禮了。”蒼梧坐在一側的桌邊,幽幽開口。


    老者聞言舒了口氣,也沒有執意再拜。


    隻是奇怪問道:“主上怎麽到這裏來了?”


    “聽說你病了,便來瞧瞧。”蒼梧掃了他一眼,“你是不是離開了鬼蜮?”


    老者聽問,沉沉一歎:“那日老朽拿著靈介出去追您,卻沒能趕上,迴來時撞見一隻妖獸,受了些內傷。”


    蒼梧見他神色自然,金眸微斂,不知想了些什麽。


    沉默了片刻後,她放下茶盞,隨意問道:“是什麽樣的妖獸?”


    黑魔老者白眉一皺:“倒也不是什麽厲害的妖獸,就是可能在鬼蜮外的林子待久了,修為增加地比較快罷了。”


    他說著看向蒼梧:“就是一隻兔子。”


    他話還未落,蒼梧便是一笑,隨即眼底劃過一抹寒意。


    黑魔老者見狀心驚,試探性問道:“這兔子,有什麽不對嗎?”


    “普通妖獸在鬼蜮之外怎麽可能活得下來?”蒼梧眯著眼,意味深長地看向他。


    黑魔老者恍然大悟,一拍腦袋:“那兔子定是那個時候混進來的!”


    “與其說是混進來,不如說是有人裏應外合了。”蒼梧眸子漸深,深深看向他。


    黑魔老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神色也越來越嚴肅。


    “若真是如此,那這個鬼蜮內,真的該好好整頓整頓了!”


    蒼梧隻是看著他,沒有接話。


    又坐了片刻,她悠然起身,朝外走去。


    黑魔老者忙躬身相送,出了門,發現鬼蜮中的所有長老都在外麵,身子微微一僵。


    “是他們告訴我你病了的。”


    蒼梧迴眸淡漠開口,看向裴雲凡:“迴去之後告訴風徹,想法子把那聖泉的根底摸清楚。魔族境內可沒這麽好的東西。”


    裴雲凡覺出她心情似乎不錯,餘光瞥過方才出來的黑魔老者,恭敬應下。


    蒼梧輕哼了聲,視線又涼涼瞥過在場眾人。


    那眼神,看得眾人驚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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