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家陛下的遲鈍,福公公表示有些無語。將自己過來時看到的安和國師與悅和聖女已經不在殿外等候的事情說明白了,等待陛下的反應。


    福公公發現,今天陛下的反應有些奇特,先是愣了一會神,不多時似乎是短暫打了個盹又被突然驚醒一樣,一個激靈之後二話不說拔腿就往外衝。


    其間絆倒了桌椅若幹、花瓶若幹,出門的時候撞在門上一次,被絆倒在門檻上一次。那勁頭瘋的,攔都攔不住,也難為了他那孱弱的身子骨。


    路上逮著人就問有沒有看到悅和聖女,失態的樣子一點都不帶掩飾的。雖然體統丟到南洋海去了,但到底還是有點腦子的,知道安和國師與悅和聖女一起問,否則就得出新的亂子了。


    跌跌撞撞的跑到星月神宮,完全不顧禮儀的衝了進去,入目隻見毫無人煙的宮殿和冷冷清清的林木。


    到底還是來遲了一步,安和與悅和收拾好了東西,派人給李盛年遞了一封折子就一路輕功飄出了宮,衣袖揮都沒揮,就把雲彩和積雨雲一道帶走,連個腳印都沒留下。


    李盛年往迴飛奔,正好在門口趕上了送信的小內侍,不顧小內侍戰戰兢兢快要被嚇哭了的悲慘模樣,一把將奏折模樣的上表搶了過來,顫抖著雙手打開來看。


    奏表是安和執筆所寫,悅和就瞅了一眼錯別字,最後在安和的名字後麵簽了個字而已,除此之外,李盛年沒有再看到任何一點關於悅和的痕跡,仔細尋找,也無從發現。


    她離開了,不僅僅是離開皇宮迴到京郊而已,而是直接遠去天涯海角,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度見麵,不僅不給自己看著她亂想的機會,甚至連看著她的機會都不給。


    都說聖女無情冷心,若是將曆代聖女的冷排一個序,她悅和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沒有心痛,沒有傷心,早就已經麻木了。


    到底還是妄想,自己奢求永遠不可能得到的東西,悅和沒有任何錯,她從一開始就擺明了自己的立場,隻是自己不依不饒,總想為不現實的幻想求一個說法,才至於今天。


    走了也好,絕了各自的念頭,也讓自己徹底有機會冷靜下來。待到再見,應該就能放下了吧。


    根據當年的記載,國師、聖女曆練雲遊,歸期未定;兩年後,皇後劉氏誕下皇子,帝取名李慎平。


    又三年,國師收長徒,取名青曜,為國師繼承人;又兩年,國師收次徒,取名青瑛,為聖女繼承人。同年年底,國師、聖女攜徒歸京,帝設宴接風款待。


    當了師尊的安和少了幾分憊懶,多了些沉穩與責任心,很少會去找悅和說些沒用的廢話,等著她暴走、拎著兵刃找自己比武。


    一場宴飲過後,迴到闊別已久的國師別院,將兩個第一次到這裏的徒弟安頓好,確認他們都已經睡熟了,這才拎著一盒子宵夜與美酒來找悅和。


    將食盒放在院中石桌上,安和恢複了以前的模樣,不再端著,坐沒坐相的趴在石桌上,看著正在樹頂練輕功的悅和。


    “迴都迴來了,怎麽不迴星月神宮,要幫我一起教徒弟不成?”


    悅和輕飄飄的落到地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可見七年之後的悅和輕功已經達到了出神入化的水平。


    她一如既往的清冷,一如既往的看起來不近煙塵,隻有歲月在她麵容上留下的痕跡,沒有太多的蒼老,隻有走遍天下、見過民生疾苦之後的蒼涼和時光積澱後的沉穩。


    安和與悅和,這是兄妹二人似乎沒有多少變化,其實早就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悅和在安和的麵前坐下,將食盒裏的吃食與酒一一拿出擺好,分別給二人都斟好了酒,這才迴答了安和之前的問題。


    “有何不可,青瑛未來繼承的是我的位置,我多上心些也實屬正常。而且,聖女也沒有必要一定住在宮裏,我要是沒記錯的話,玄辛師叔在朝政穩定之後就去山南東道的夷陵郡隱居了。”


    隨後,悅和端起酒杯,緩緩地將裏麵的美酒喝淨,頗有些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安和搖了搖頭,也端起酒杯慢慢的喝掉了酒。


    “你啊,這些年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心裏有陛下,純粹不想看陛下和皇後並肩而立,中間還夾著小太子,一家人整整齊齊的樣子吧。”


    “都被你說了,我還說什麽。”


    悅和沒有像年輕時候一樣,被人戳中了心事但死不承認的反駁,隻是重新給兩個人倒好了酒,一邊喝一邊閑聊。


    安和:“你和以前還真是不一樣了,以前你冷,真的冷,不過從現在的眼光看,純粹是裝的。你個學醫的,如果真的能完全狠辣無情,根本沒有這麽好的醫術。現在你冷,也是真的冷,好在是一種看盡世事炎涼的俯瞰角度,從人世裏走出來的,冷得不像以前一樣讓人心裏不舒服。”


    悅和輕笑。“七年時間,漠北江南,東海西域,看過南洋的朝陽,飲過北山的雪水,經曆過饑荒水患,見識與以前相差太多,沒有人能一樣。你還不是一樣,還像以前那麽幼稚嗎。”


    安和無奈的搖了搖頭,對於悅和所說沒有一點想反駁的意思。


    “為人師表,哪裏還幼稚的起來,也就被你欺負的時候還能幼稚一下。”


    “安和,你都三十好幾的人了,就不能長點腦子,明知道欺負我最後都會被反整,怎麽還依舊樂此不疲呢。”


    再有個十幾年就等著退休的安和國師,非常幼稚的揚了揚下巴,擺出一副很不服輸、且記吃不記打的搞笑模樣。


    “這說明本座心態年輕,人老心不老,永遠十八歲!”


    悅和褪去了神性,用頗具人性的方式迴應了自家師兄的大言不慚:“去你的,老什麽老,鬧什麽腦,喝酒!”


    迴到國師別院,迴到過去十幾年學藝、生長的地方,無論是安和還是悅和,都有種倦鳥歸巢的感覺。深深的疲憊感來襲,然而在激動的心情和美酒的作用下一直都沒有困意。


    從三年前安和收了第一個徒弟開始就再也沒通宵賞景喝酒的師兄妹二人喝了個痛快,直到第二天分別被男女徒弟撿迴去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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