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鬼上身


    蕭瑉前十五年的人生都順風順水,她是嶺南最尊貴的也是唯一的郡主, 她喜歡什麽, 她父王她舅舅就都會不惜代價的幫她弄到送給她, 全嶺南的世家貴女都唯她馬首是瞻。


    所以,她喜歡張揚的火紅色,那其他貴女就得避著些, 著了綠色青色等等襯著她,就是不能著紅色。


    她喜歡鮮豔欲滴恍若滴血的紅寶石,除了昌華長公主那壓箱底的老氣首飾, 哪家貴女也不見有戴那般珍貴的紅寶石的。


    所以蕭瑉有很多大紅的火紅的豔紅的織金的華麗的禮服裘衣,在嶺南各大宴席那絕對是獨一份的。


    今兒個, 她也是一身大紅織金滾金邊的襖裙, 戴著大大的鑲寶金瓔珞,火熱生動, 華麗張揚。


    哪怕她其實五官生得不怎麽美, 也自有一股子朝氣蓬勃的野味兒,還是挺吸引人的, 惹人注目那是更不差了。


    可是此時這樣的她對上靜靜坐在那裏,著了火狐裘衣, 隻戴了一對簡簡單單紅寶釵的長樂郡主,立時便如同部落酋長家的女兒對上了真正的皇室郡主。


    蕭瑉膚黑, 五官有些深,裙襖繡紋複雜。


    而長樂裙主肌膚勝雪,五官是清惠長郡主的深刻加大齊皇室薑家血統的精致的糅合體, 平日裏蒼白病弱著也就罷了,稍一上色立時便驚豔奪目起來。


    這麽一對比,高下立現。


    蕭瑉的臉在一見到長樂郡主的時候就垮了下來。再等長樂郡主對她那麽若無其事的輕輕一笑,瞬間她全身的血液都往腦袋上湧了去。


    入廳時,蕭恆就在妹妹蕭瑉身邊,他心思比較細,立時感覺到了妹妹的不對,便低聲在她耳邊好一番叮囑,才讓她安靜下來。


    當然了其實蕭瑉就是衝動任性點,她又不是傻子,最多不過是臉色難看點,遲點可能言語擠兌一下長樂郡主,也不能在除夕夜做些什麽,然而就是這些,也不是蕭恆願意看到的。


    場上不少的人精,各人的一舉一動誰不是都門兒清,眾人看到蕭瑉麵色異樣,然後眼睛再順著她的目光轉一圈,立馬也就知道了這其中的微妙之處。


    安槿也是目光微動,她倒不是在意蕭瑉的那點子小心思,或者等著看蕭瑉的笑話一類的,她是對長樂郡主的巨大變化感到詫異。


    其實仔細想想,這位長樂郡主,每次看見都讓人感覺不同,而且她對著別人的目光有時極簡單純粹,有時又似極其複雜。


    白側妃自然也發現了長樂郡主今日的不同,她腦子比較活,轉起彎來完全是往自己的套路裏鑽,所以她一見長樂郡主這顯著變化,也顧不上自家女兒的小心思,那心就唿啦一聲轉了起來。


    一個女兒家,好端端的打扮的這般好看,塗了脂抹了粉,還難得的這般抿了唇嬌滴滴的笑,還能為著啥?懷春了唄!


    她眼睛往在場的幾位年輕公子,也就是自己兒子蕭恆,蕭翼,還有昌華長公主的兒子蕭燁身上溜了一圈,心情那可不是一般的好。


    因為無論長樂郡主看上這裏麵的誰,對她來說都是大好事一件啊。


    所以白側妃領著兒子女兒給嶺南王和昌華長公主請了安坐定後,便笑眯眯的就對長樂郡主讚道:“長樂,你的身體可是大好了?看你今日的氣色,委實不錯。”


    “我看呐,說不得就是這王府的風水旺你,所以才好得這般快。以後啊,你還是就住在王府別迴去交州了。就把這王府當成自己家。”


    清恵長郡主聽言眇了白側妃一眼,心裏一哂,不過她自己有自己的心思,也並不說什麽,隻靜觀其變。


    蕭瑉一聽這話就黑了臉嘟了嘴,被蕭恆嚴厲的瞥了眼才不情不願的垂首撇了嘴不吭聲。


    眾人都不出聲,全部或善意或各有心思的笑盈盈的看著長樂郡主。


    嶺南王見外甥女抿著唇不出聲,想著這外甥女向來膽小沉默,怕她尷尬,正準備出聲打個圓場,說句“這王府本來就是長樂的家”之類的。


    誰知長樂郡主就出聲了,說的是軟軟的有些不標準的嶺南語,細細道:“多謝側妃關心,這些日子我的身體的確好了些,這還多虧舅舅和皇姑母的照顧。”


    說著不待白側妃再說什麽,已經轉了身子笑著對昌華長公主行了一禮,又看了一眼安槿,道,“姑母,侄女到了嶺南一直覺得有些水土不服,身體不適,哪怕日日泡一小會溫泉,仍是體寒。”


    “幸虧表嫂送了我那塊暖玉,又日日有京都的菜式點心,這才覺得身子好了許多,多謝姑母和表嫂費心。”


    她口口聲聲姑母,竟是隨了父係那邊喚的昌華長公主。


    親近昌華長公主之意明顯。


    見她如此,清恵長郡主的眼睛深了深。而白側妃的臉先是一沉,隨即心裏冷笑一聲,麵上卻仍是和氣。


    昌華長公主就笑道:“那可都是你表嫂的功勞,我可不敢居功。你們年歲相近,又都是從京都過來的,平日裏就該多親近親近,以後有什麽事,你就找順寧好了。”


    長樂郡主便笑著應了,然後又對著安槿笑了笑,笑容恬靜,又帶著點說不出來的意味,讓安槿有點什麽感覺,卻始終抓不住到底是啥。


    白側妃見狀心裏那抹懷疑更加確定了,心中冷哼,原來如此,看清恵長郡主那樣,怕將來有的鬧呢,那賤丫頭可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將來怕是有好戲要看了。


    白側妃心裏暗喜著,不過嶺南王向來尊敬長姐,她也不敢得罪清恵長郡主,話便也不敢亂說,隻笑笑對長樂郡主對自己的輕視不以為意。


    不過蕭瑉可不會管那麽多,她見長樂郡主和安槿親熱,這兩人都已升級為她最討厭的人,所以在蕭恆的注意力也被長樂郡主的話吸走的時候,她就帶了些嬌憨的笑容對著長樂郡主道:“長樂妹妹和二嫂這麽好,不如就一起嫁給二哥好了,我記得二哥對長樂妹妹也一直好得不得了的,以後姐妹共侍一夫,也是一番美談。”


    這,這也太直白了吧。眾人一時都有些目瞪口呆。


    這一把天真真是耍得好,安槿暗歎道,不過還是腦子不夠用,這哪裏是個正常郡主該說的話,果然是白側妃養出來的。


    清恵長公主黑了臉,嶺南王麵色也有點沉,他正想斥一下女兒胡言亂語,再安撫一下外甥女的時候,長樂郡主已經先起了身。


    她徑直走到了蕭瑉的麵前,蕭瑉看她上前,隻一派天真仍是笑盈盈的看著她,仿似剛才是極認真說的,全心為長樂考慮似的。


    長樂郡主輕笑著問道:“表姐,你剛剛說什麽,我沒聽清楚。”


    “我說你們不如姐妹同……”


    這次蕭瑉的話沒說完,“啪”一聲一巴掌就趁她不注意打到了她的臉上。


    蕭瑉羞惱至極,“唿啦”一聲站起來就要反擊,剛剛她是完全沒想到一向羸弱的長樂郡主竟會出手打她,又是在說話中間沒注意,這才著了道。


    不過蕭瑉的反擊自然沒有成功,已經有長樂的侍女護著她退後了幾步,反應過來的蕭恆也立時拉住了蕭瑉。


    長樂郡主冷笑著用隻有近前白氏母子幾人才能聽到的話道:“小婦養的東西,才會這般毫無廉恥的滿腦子齷蹉主意,還是你們白家心裏眼裏除了上杆子想著給人做妾之外,就沒什麽其他東西。”


    聲音很低卻極其冰冷惡毒,仿佛還帶了深不見底的陰寒的恨意。


    這話隻有近前的白側妃,蕭恆還有蕭瑉聽到,就是蕭翼因為坐的稍遠了些,也沒聽清楚。


    白側妃蕭恆蕭瑉聽了這話怎麽不會勃然大怒,饒是白側妃蕭恆心思深些,也給氣得氣血翻湧。


    白側妃覺得麵前這個哪裏是什麽長樂郡主,分明就是厲鬼上身啊。


    蕭瑉打不到她,直接大罵道:“你這個克父克兄克祖母的七煞星,還不滾出我們嶺南王府,我們王府不歡迎你這個賤人。”


    “住口!”


    嶺南王沒有聽到長樂郡主前麵的話,隻知道外甥女打了女兒一巴掌,女兒就跟瘋了一般罵人,罵得還極其惡毒。


    但外甥女好歹堂堂皇室郡主,自有她的驕傲,女兒敢無端端的說什麽“姐妹共侍一夫”,挨打那也是自找的。


    把素來文弱話都不敢高聲說的外甥女逼得直接上前動手打她,顯是被氣得狠了。


    ***


    這個除夕夜別的地是不知,但嶺南王府絕對是過得一團糟,至少嶺南王過得特別鬱悶,他就不明白,好端端的,為啥自己外甥女就跟自己女兒幹起來了。


    當時蕭瑉那樣大聲當著眾人那般辱罵長樂郡主,長樂郡主麵上倒沒看出個啥,先把清恵長郡主給氣得臉色鐵青。


    當即就起了身要帶著女兒告辭而去,還是嶺南王讓人迅速拖了像是突然瘋癲了的蕭瑉下去,把她拖了下去又去跪了祠堂,才算是留住了清恵長郡主和侄女長樂。


    當然其後的年夜飯可想而知,一半的臉色鐵青,另一半也是臉色微妙,吃著東西也是味如嚼蠟。


    白側妃母子都給憋出了內傷,白側妃更是咬碎了銀牙,可是長樂郡主那話實在太過難聽和惡毒,他們連迴味一遍都氣炸了腦袋,如何會開口跟嶺南王說,還是當著昌華長公主等一眾人的麵?


    這口氣不能忍也得忍了。


    而蕭恆不像白側妃羞惱到腦袋差點都不轉了,他腦子卻是在急速的轉著,怎麽迴事?他們如何就得罪了姑母,長樂她們?竟然讓長樂對他們恨之入骨,說出那般的話來?


    他們若是再和姑母翻了臉,姑母在父王那裏隨便咕噥幾句,那他在父王那裏就更加翻不了身了。


    而安槿卻是猶如第一次認識長樂郡主一般,給震驚得不行。


    果然,這些皇家世家貴女,一個都不能小瞧啊,千萬不能被文弱的外表給騙了,這性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剛烈啊。


    似是察覺到了安槿的目光,長樂郡主抬頭看向了她,先竟是有些怔怔的,眼裏竟似有一絲水光滑過,目光中隱隱帶著些悲哀和茫然,但這隻是片刻,她很快就對著安槿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然後轉過了目光,好似前麵那水光,那悲哀和茫然隻是安槿的錯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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