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對方在醫院裏大喊出來的一句話,“那個老太婆自己生不出來,就也不想我生,我就沒見過這麽惡毒的後婆婆!”


    剛想到這句話,老太太立刻閉了閉眼。誰曾想就在這時,她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的在她耳畔響起,“奶奶你看我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老太太隨口應付道。


    下一秒,洛央笑靨如花的小臉就從一旁冒了出來,“我給她做這件衣服怎麽樣?”


    這樣的話使得老太太一下子瞪圓了眼,而洛央卻已經掰著手指給她算了起來,“雖然孫女不知道你為什麽不能給外頭的人做衣服,可你不還有我嗎?我可沒有不能給外人做衣服的怪規矩。再說,我這也跟你學了好一段時間的裁縫了,縫紉機我已經踩得很熟了,還給小靜做了個小包。就是到現在都沒試過做衣服呢,您不也說我畫圖很有天賦,盼著我出人頭地嗎?不如就從這件衣服開始怎麽樣?”


    洛央目光灼灼地看向眼前的老太太。


    老太太被她說得一愣,下意識迴道,“可那嚴家丫頭是找我來做結婚用的紅大衣,一點馬虎不得……”


    “紅大衣?”一瞬間,洛央的腦中閃過無數紅大衣的樣式,很快點了下頭,“我應該可以。”


    老太太陷入了沉默。


    洛央耐心地等待著對方的迴應。


    不知過了多久,老太太長舒了一口氣,偏頭看向洛央,眼裏帶著笑,“事關人家姑娘結婚大事,你奶奶可做不了人家的主。這個時候,那嚴紅英應該還沒離開,你自己去跟人家說,她要是答應了就算你的本事。”


    老太太沒有反對,洛央眼睛驟然一亮,“行,那奶奶你就瞧好了吧。”


    說話間,洛央匆忙往外跑去。誰曾想可能是老太太讓人家等的太久了,門外早就沒了那個名叫嚴紅英的姑娘的身影。


    見狀,洛央一跺腳,順著小路往前追去。


    好運的是,沒追出去多遠,她就在路邊看見了那個嚴紅英,洛央心裏一喜,立刻叫住了對方。


    洛央出去的太久,等在家裏的老太太就有些坐不住了,就在她心中猶豫要不要出去給自己孫女幫幫忙的時候。院門被人從外頭推開,洛央低眉耷眼地走了進來。


    見她這副模樣,老太太心裏有譜了,下意識語重心長地安慰起來,“怎麽著?是不是沒答應?沒事,阿央你真想給人做衣服,明天我帶你去城裏問問,這幾年你奶奶在城裏頭也攢了幾個老主顧,可以先從改褲腳、釘扣子這些小事做起。小事做的好了,人家自然就相信你的手藝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誰料下一刻,洛央忽的抬起頭來,衝她露出個大大的笑來。


    看見這樣的笑,老太太不由得站了起來,語氣訝異,“成了?”


    洛央用力點了點頭。


    “怎麽,怎麽會成呢?”老太太滿臉不解,那可是結婚穿的紅大衣啊,一輩子可能就風光這麽一迴,怎麽會有人在這種事情上隨意呢。


    “怎麽不會成呢?我答應她,衣服要是做的滿意了,再給我五塊錢的手工費。要是不滿意,我不但分文不收,還還給她一塊一模一樣的料子。穩賺不賠的買賣,人家當然會答應了。”洛央笑眯眯地說道。


    老太太:“……”


    做不好還要賠人家一塊料子?


    真是個敗家丫頭!


    可她能怎麽辦?自家的,寵著唄。


    老太太沒好氣地白了洛央一眼,洛央頓時一臉乖覺地湊了上來,兩句好話便哄的老太太再度開懷大笑起來。


    殊不知此時的洛家也迎來了一個類似要求的長辮子姑娘,一樣結婚用的紅大衣,對方點名要趙晴給她做,誰讓這個時候趙晴的裁縫名聲已經蓋過趙善榮了呢。趙晴還特別擅長做女人衣服,穿起來格外貼身舒適。不像趙善榮,明明量好了尺寸,每迴做的都會偏大,鬆垮垮的,一點也不好看。


    長辮子姑娘前腳跟趙晴講明了自己的要求,放下料子,後腳便在迴家的路上意外遇到了之前去尋老太太的嚴紅英。


    一看見嚴紅英,長辮子姑娘的嘴角就翹了起來,“喲,這不是大堂姐嗎?怎麽樣?找到做衣服的裁縫了嗎?我可是早早就找了十裏八鄉最會做紅大衣的趙晴,今兒個是給她送料子去的,不曉得你找了誰?該不會連裁縫都找不到吧?實在不行你也可以去找趙裁縫嘛,他雖然大衣做的不太好看,可總不會讓你結婚當天連件新大衣都穿不上,你說是不是?”


    對此,嚴紅英充耳不聞,隻一門心思往家趕。


    見她這樣,長辮子姑娘,也就是嚴紅蘭輕哼了聲,也往家走去。


    進了家門,嚴紅英剛坐下,連口熱水都沒喝上,她媽便氣衝衝地走了進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一瞧見嚴紅英,嚴媽立刻走上前來,伸出手指戳了下女兒的腦袋,滿臉的恨鐵不成鋼,“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好捏的麵團?早先你舅舅給你介紹的那個相親對象可是在國營飯店裏幹大廚,結果呢,一扭頭就被紅蘭搶了。後來好不容易又給你介紹了個服裝廠工人,結果聘禮又被人家比下去了。現在,你倆婚期定的同一天,卻連找裁縫做件紅大衣這種事都搶不過人家。你知道你大伯母剛剛在外頭怎麽笑我的嗎?你到底能不能有點出息?讓你早紅蘭一步去找趙晴,你去哪兒?我就問你去哪兒了?你媽我跟你大伯母鬥了一輩子,在你身上是輸了又輸,你就不能哪迴給我爭點氣!讓你媽也得意一迴!”


    被戳了個倒仰的嚴紅英捂著自己的腦袋,“媽!我找了,找了奶奶以前誇過的宋裁縫……”


    聞言,婦女眼睛一亮,“她,答應了?那宋裁縫不是早就不幹裁縫了嗎?之前村長女兒嫁人,特地請她出手,她都沒答應啊。”


    “沒答應……”嚴紅英小聲說道。


    “沒答應你跟你媽說個蛋!”婦女又急了。


    “可她徒弟答應了……”


    “徒弟?宋裁縫收徒了?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她徒弟誰啊?”婦女忙問道。


    嚴紅英微頓了頓,才迴答道:“洛央。”


    婦女:“誰?”這名字聽著怎麽那麽熟悉呢?


    嚴紅英隻好又說了遍,“洛央,就是趙裁縫的親女兒,趙晴的繼妹,前段時間你們一直在家裏說個沒完的那個洛央。”


    婦女:“……”


    等她終於反應了過來後,嗷的一聲,立刻就要拉著嚴紅英去找洛央取消這個訂單。可嚴紅英不幹,不僅如此她還扯謊說已經付了兩塊錢定金給洛央了,真的取消了單子錢也拿不迴來。


    聽到了這裏,婦女立刻掐腰衝著自家女兒破口大罵了起來。


    早就習慣了嚴紅英已經能做到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腦中迴想的卻是洛央當著她的麵用筆畫的那件紅大衣的樣式來。其實本來她也不信她的,畢竟傳聞中趙裁縫家的阿央就是個好吃懶做,拈輕怕重,不學無術的嬌氣包。即便對方承諾做不好分文不收,還願意賠她料子,嚴紅英也不敢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開玩笑啊。


    誰料對方見她態度堅決,竟直接從口袋裏掏出紙筆來,當著她的麵,便畫了一件漂亮得她根本沒見過的紅大衣來。


    嚴紅英一下就心動了,然後迷迷糊糊就答應了對方替她做結婚穿的紅大衣。


    她相信如果對方真的能將這件紅大衣做出來,她一定能在結婚那天壓嚴紅蘭一頭。反正現在再去找別的裁縫也贏不了趙晴,不如信一信洛央,信一信那張圖樣。


    嚴紅英的眼中掠過一絲堅定。至於她媽,她一時半會兒說服不了,隨她去吧。反正經過兩撕丁紅梅,戳破張愛霞鑽高粱地的事,洛央的威名早在村裏傳揚開來,她媽這個慫蛋蛋才不敢找對方把定金要迴來。


    嚴紅英在心裏偷笑了下。


    不敢要歸不敢要,閑話還是要說的。


    於是很快,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洛央現在在跟自己的奶奶學裁縫的時候,甚至還接了嚴家紅英的單子,給她做結婚穿的紅大衣。


    村裏人知道了,趙善榮、丁紅梅、趙晴又怎麽會不知道呢?


    於是當天晚上洛央剛迴家就被趙善榮堵住了,對方讓她趕緊把嚴紅英的定金還迴去。


    “……你是什麽料子,我還不清楚嗎?當初讓你跟我學裁縫,跟要了你半條命似的,沒晴晴半點勤懇,你怎麽敢收人家定金的?真不怕做壞了衣服,人家找到家裏來嗎?就算你不怕,我怕,怕丟人。明天就把定金還給人家知不知道?”


    乍一聽見定金兩個字,洛央還沒反應過來,待聽了趙善榮後頭的話,她立即嗤笑出聲。


    “有你這麽個爹,我都不怕丟人,你怕丟什麽人?”


    “定金明天我是不會還了,不過你倒是可以帶著你的老婆孩子從我的房子裏搬出去,這樣人家就算找到家裏來,你也能眼不見為淨,是不是?”


    “對了,搬家需要幫忙嗎?”


    洛央語氣真誠。


    趙善榮麵皮紫脹,訥訥無言,一時心裏也有些後悔。


    就是說,好好的,他惹她幹嘛?


    作者有話說:


    紅包哈~~昨天嗓子疼頭疼,我都怕死了,還以為又陽了_(:3」∠)_


    第56章 八零作精(八)


    ◎算是給您爭氣了嗎?◎


    懟完趙善榮那叫一個神清氣爽的洛央, 越過對方剛想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下一秒她便與站在兩人身後不遠處的趙晴對視到了一起。


    洛央沒有在意,徑直向前, 在快要與趙晴擦肩而過的時候,熟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找我。”


    聞言, 洛央眼神微訝, 偏頭便朝趙晴看去。


    下意識避開洛央視線的趙晴, 接著勸道, “還有, 爹說的話很有道理,你別不放在心上。你的裁縫水平家裏人都清楚,爹也是為你好,你別總把傷人的話掛在嘴邊,很容易傷了情分。”


    聽她這麽說, 洛央嘴角客氣地翹起,“多謝好意,我自有分寸。”


    說完,洛央擰開了自己的房間的門, 走了進去。


    趙晴皺著眉迴過頭來,她其實真的很想問問對方到底有什麽分寸。從小她倆一起學的裁縫, 還有人比她更了解對方的真實水平嗎?可以說, 洛央的縫紉機踩得一塌糊塗,別說是做衣服了, 就是釘個扣子恐怕都很難。


    到底什麽時候, 對方才能不這麽肆意妄為啊?之前在自己的婚事上是這樣, 現在麵對別人的婚事又是這樣,她好像從來都不在乎會不會傷害到別人。


    趙晴用力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眼中一片複雜。


    與此同時,裏屋的丁紅梅也側耳將外頭的交談全都聽了個遍。


    和趙晴、趙善榮對洛央接單的憂心不同,丁紅梅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現在教洛央的宋老婆子身上。


    對方的裁縫水平有多高,很多年前丁紅梅就見識過了。當時她嫁給趙善榮之後,便討好過對方一段時間,想要讓對方順帶也教一教她。誰曾想她百試百靈的討好手段,在那個老婆子身上竟完全失了效果。不但如此,她還偷聽到對方跟趙善榮說她心思不正。後來又發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宋婆子便從家裏搬了出去。


    丁紅梅怎麽也沒想到,洛央這樣一個好吃懶做的嬌氣包,竟然還能入了那個眼高於頂的老太婆的眼。


    丁紅梅的手指用力捏住了被子,眼底一片怨恨。更擔心洛央在老太婆手底下鍛煉著,越過她的晴晴去。


    可很快,她又鬆開了手。


    要知道,洛央滿打滿算也就跟那個老太婆學了三四個月的裁縫,就眼高手低地接下了嚴家的單子,可見她好高騖遠的性子根本就沒改過。這樣的人,別說給她三個月,就是三年,三十年,恐怕也學不出什麽玩意兒來,更別說超過晴晴了。


    想到這,丁紅梅長舒了口氣。


    自打村裏人知道洛央接下了嚴紅英的大衣單子,隻要在路上與洛央碰見了,基本都會開口打趣。


    有誇她知道上進的,有開玩笑以後請她做衣服的,還有展望她將來開店發大財的……


    他們也就那麽一說,洛央呢,也就那麽一聽,從不往心裏去。村裏人嘛,大多眼睛隻能看得到麵前的一畝三分地,恨人有笑人無的,認真你就輸了。


    果不其然,洛央一走,這群人的話題便立刻從誇讚轉變成了不看好。


    “大家別覺得我說話不中聽,洛丫頭這事兒啊,我看懸!”


    “我看也是,洛丫頭從小就是在大家夥眼皮子底下看著長大的,她什麽性子,南壩村的人哪個不曉得?嚴家丫頭這大衣啊,怕是穿不上咯。”


    “這洛丫頭也真是的,沒本事就別接人家的單子嘛。耽擱人家大事,好好的料子也被她糟蹋了。”


    “她向來都是這個性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先前和鄭家那事鬧成那樣,雖然丁紅梅確實在裏頭算計了,可要不是洛丫頭自己個兒作,也不會鬧得那麽難看。”


    “確實。洛丫頭這性子真的要改改了,否則這婆家怕是難找了。”


    ……


    村裏人的交談自然也傳到了嚴家人的耳中,認定堂姐已經開始出起昏招的嚴紅蘭心中愈發得意,為此還暗搓搓譏諷了嚴紅英好幾迴。嚴紅英自己還好,倒是她媽,迴迴都能被她氣得不輕。


    那些村人的嚼舌根即便洛央沒有親耳聽見,也能在心裏猜個大差不差。老實說,她並不在意。這樣的時代,女孩子想要過得肆意一點,諸如此類的非議是少不了的,她在意也在意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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