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的, 淩國公向來行事謹慎,如若那個荒謬可怕的猜想哪怕有一絲可能性是真的, 那陛下花了那麽大心思保護和培養薑琸,他是決計不敢也鬥不過薑琸的。


    在得知容靜姝並非是薑琸從母命或者為了避開其他聯姻如向家而低調將就的未婚妻,他現在就更不敢再派人動手去除容靜姝。


    那就隻能一麵見機行事,一麵另行軟招了。


    見機行事便是看情況挑動其他人對容靜姝下手,如前朝之士,如承恩公府華家等。另行軟招, 便是向薑琸投誠示好,最好的自然就是聯姻了。


    女兒怕是嫁不成薑琸的了,再謀劃把握性也不大, 那就隻能是讓自己兒子聯姻, 蜀王府的成儀縣主,亦或是……容家的那個大女兒?


    兒子若是能娶到成儀縣主和蜀王府聯姻自然是最好的,可惜現在同樣瞄著成儀縣主的人家卻也不在少數, 尤其是, 向來隻忠於陛下的那一派……萬一試探失敗了,再想求娶容家那位,意圖也就太明顯, 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不過聯姻一事, 華皇後那邊, 也得好生解釋一番,就隻說陛下重視容謙和薑琸,隻當是替華家拉攏些勢力罷了。


    淩國公細細思慮盤算過後, 便去到正房尋自家夫人說話,卻不想看到女兒淩雪霓也在正房。


    他去時她正趴在自己夫人懷裏,肩膀抖動,而自家夫人一邊拍著女兒,一邊說著什麽,滿臉都是憤恨,兩人見到他入房,忙都起了身。


    淩雪霓擦了擦眼睛,就垂首給他請安。


    淩國公見女兒眼睛紅腫如桃,神色狼狽,一看便是受了大委屈那種。


    淩國公皺眉,他隻得一對兒女,自然對女兒也是非常寵愛的。


    他把疑問的目光投向自家夫人,他記憶中女兒向來是活潑機靈的,最多撒嬌時掉幾滴眼淚,很少見她委屈成這副樣子的。


    淩國公夫人周氏拍了拍女兒,柔聲哄了她讓她先下去,淩雪霓便一副淒慘模樣的又給父親淩國公行了個無聲禮,垂著頭紅著眼睛退下了。


    淩國公麵色沉沉的走到扶手椅上坐下,周氏給他斟了杯茶,到了他對麵坐下,這才恨恨道:“國公爺,此事您可定要給霓姐兒作主。”


    淩國公皺眉盯著她,她便解釋道:“就是新近才冒出來的那個姓徐的天殺的混子,沒有家教的東西,不過是個偏遠將領家的庶子,就敢先放惡犬驚嚇我兒,繼而再用言辭羞辱她。這事絕不能就這麽算了,否則在這京裏,誰還把我們國公府看在眼裏?還有我們的霓姐兒,將來要如何做人?”


    她口中那天殺的混子,便是京中新近來的紈絝,西寧指揮使司指揮使徐承達徐大將軍的次子徐維。


    那徐維本就是個極會玩樂的,從騎馬射獵到鬥雞走狗,從打馬球到鬥骰子,無一不精,到了京中也很快就如魚得水,混得很是不錯,承恩公府華家有心拉攏徐家,平日裏華家的公子便也常邀了徐維一起遊玩。


    這日華家公子就約了徐維以及幾家勳貴公子陪了華語蓉姐妹並淩雪霓等各家姐妹一起出外踏青遊玩。


    徐維還帶了隻他從西寧帶過來的養了幾年一隻惡犬,兇猛高大,猛一觀,煞是嚇人,眾人對他那隻惡犬頗有點又怕又羨慕的。


    本來大家玩得其樂融融,男女各一邊,小姑娘們在一起親親密密說得很開心,卻不知道徐維那惡犬怎麽就突然發了瘋,好端端就衝著淩雪霓撲了過去…….


    然後就是一陣的人仰馬翻,尖叫聲此起彼伏。


    人倒是沒怎麽傷著,淩雪霓隻是滾到了地上爬了幾下,然後衣裳給劃爛了,嬌嫩的小手也給劃破了。這“意外”不單是把淩雪霓給嚇得涕淚橫流哭爹喊娘,形象丟失殆盡……


    可以想見此事讓淩雪霓在那一眾勳貴公子小姐麵前臉丟得有多大。


    那徐維自然是大驚失色,即時就大聲把那惡犬喚了迴來,然後還誠惶誠恐的大聲給嚇破了膽的淩雪霓道歉,說道:“哎喲喲,哎喲喲,我的天哪,這是怎麽了,我家的狗平日裏隻會咬那些四處造謠搬弄是非的長舌婦,怎麽現在連世家小姐也咬了?唉,定是我家的狗狗眼看人低,錯認了淩小姐。”


    又罵著自己的狗,道,“這可如何是好?唉,唉,也虧得淩小姐不是那等心胸狹窄,會和狗一般見識,整日裏造謠生事口毒心更毒的惡婦,不然你可不是慘了,怕隻能成為淩小姐的口中餐了……”


    這話說的!


    他是個紈絝加無賴,那淩雪霓那時已是又驚嚇又羞窘,隻恨不得暈過去,其他人隻忙著又是尋大夫又是慰問淩雪霓的,混亂中,也沒顧得上怎麽著徐維,竟是讓他拉著惡犬揚長而去了……


    其實沒敢管徐維大約也是有些怕,怕丟臉……


    淩國公聽完夫人的話,臉色別提有多黑了,那徐維,他自然知道是誰,那是西寧徐承達的兒子,徐承達是陛下的心腹大將,而徐承達的長子徐遠和薑琸關係親密,薑琸多次征戰都有徐遠跟隨。


    他自不信那惡犬撲人是個意外,而且徐維那話中的諷刺挑釁之意簡直是個人就能聽得出來!


    他黑著臉直接問周氏道:“霓姐兒之前在跟別人說什麽?”


    周氏臉色就有點尷尬,但在淩國公嚴厲眼神的逼問下,也隻得有些含糊不清的道:“說什麽,能說什麽,不過是小姑娘們在一起說說小姑娘們的話題。您知道,新近陛下新封了兩位郡王爺,這可是這幾十年來少有的大事。”


    “華家的蓉姐兒又在那裏,大家自然是要恭維她幾句,說著又有人不忿那容家二小姐,隻憑副狐媚的長相就能直接做郡王妃的,又知道她和蓉姐兒有些嫌隙,就踩了幾句……”


    其實大概也就是說容靜姝就憑了狐媚樣子勾了肅郡王,還不學好,整天和個醫女混在一起,就憑她,遲早肅郡王也不會要她。又讚福郡王薑玨,就是知道容靜姝那狐媚不正經整天就知道亂勾人,從豫地迴來時根本就不屑於和她同行……


    “禍從口出!”淩國公正因那容靜姝之事而心中煎熬著,聽了此話真是氣不打一處來,訓斥道,“你平日裏是怎麽教的霓姐兒,好好的大家小姐都給教壞了!這些是非是可以隨便摻和的嗎?”


    周氏被斥得臉色通紅,以前淩國公雖然嚴肅,但對她一直不錯,最近卻不知怎麽迴事,脾氣越來越爆。


    她紅了眼圈,氣道:“小姑娘家能說得多嚴重!不過是話趕話而已,那種時候大家都奉承著蓉姐兒,哪裏就有那麽嚴重?可那姓徐的小子恁般可惡,小姑娘們說話,他豎著耳朵聽什麽!還有他那般維護那姓容的丫頭做什麽,莫不是也被那狐媚子……”


    “閉嘴!”淩國公砰得一拳擊在桌上,簡直是怒不可遏,立起身,喝道,“他維護的不是容家的姑娘,他維護的是肅郡王,肅郡王薑琸!真真是愚昧,愚昧不堪!”


    周氏被他這麽一訓斥,差點也跳了起來,可是看淩國公那黑氣騰騰甚至帶了煞氣的臉,到底有些心虛,忍了。


    她嘀咕著不悅道:“姐兒年紀小,不過是跟姑娘們說幾句話,錯了也就錯了,可不管怎麽樣,那姓徐的小子這般羞辱人,讓那惡犬行兇,難道此事就這麽算了?”


    說著又落下淚來,“姐兒受此奇恥大辱,說不得連婚事都要耽擱……”


    淩國公努力的摁了摁自己的火氣,他當然也氣,那小子這般欺辱自己女兒,這事自然不能就這麽算了,可是卻不能拿這件事做由頭,事情鬧大了,女兒說不得就真毀了!


    他惡狠狠道:“這事我自有計較,這些時日你且約束著霓姐兒,讓我來處理,我會給霓姐兒討個公道的。但霓姐兒名聲要緊,先把此事按下再說!”


    周氏何嚐不知這個理,若不然她早就去找徐家討要公道去了!


    此時聽淩國公說他來處理,她這才息了聲,可待她再聽淩國公說有意讓兒子淩修安與容家大小姐聯姻時,卻是一下子又炸了。


    周氏怒道:“就算蜀王三公子封了郡王,容家那丫頭那郡王妃的位置穩不穩還難說,你就這麽急著和容家聯姻?不過是個郡王妃,那容家大小姐還不是她嫡親姐姐,又有什麽用處?”


    “若是要和蜀王府聯姻,就是那個庶出的成儀縣主,那也好歹是個縣主,總比那容家的大小姐好吧?”


    說著還又紅了眼圈,落淚道,“國公爺,您明知道霓姐兒對肅郡王情根深種,您不幫著她想些辦法,還要和容家聯姻,這豈不是往霓姐兒心口插刀子嗎?”


    心中又恨容家當初為何不肯認了唯嘉為女,否則現在讓兒子娶唯嘉,不就兩全其美了嗎?


    淩國公臉上盡是黑氣,這還不都是你這個無知婦人惹出來的事,要讓我幫你收拾爛攤子!


    他冷冷道:“現如今容謙受陛下重視,仕途穩步上升,肅郡王軍中勢力與日俱升,就是承恩公府都想拉攏肅郡王,隻不過現如今敏妃娘娘有孕,北地那邊又出事,華家抽不出手來顧及肅郡王這邊而已。”


    “最重要是,容唯嘉一事,現成的把柄握在人家手裏,若是當初的白仲謙也就罷了,可現在的容謙早非當初的白仲謙,容二小姐也非當初的容二小姐,不是我們淩國公府可以拿捏的了。”


    聽到淩國公提起容唯嘉,淩國公夫人又是悲從心來,她至今都還以為容唯嘉是在去渭地的途中遭遇山匪,跌落懸崖身亡了。


    都是容家,都是容家那心狠的,自己嫡親的侄女都不肯認,這才導致了唯嘉的死!


    可如今竟然要讓兒子屈尊降貴去娶容家的大女兒,還要讓她親自去容家說合?一想到這,她那口怨氣就堵在胸口下不去出不來,隻覺得整個人都沒辦法好了。


    且說徐維犯了這麽大一件事迴家,自然會被他兄長徐遠敲。


    徐遠就這麽一個弟弟,雖然是個庶的,但對他管教也是盡心盡責的,他氣惱弟弟怎麽這麽犯渾,好端端的放犬咬貴女,這不就是存心惹事嗎?那淩國公府還有承恩公府是好惹的嗎?


    可是就是他怎麽問,徐維都不肯說究竟是為何要那般做,就在他氣得都要拿鞭子抽他的的時候,薑琸卻是命了人送了把長刀過來指明送給徐維,道是讓他好好跟兄長習徐家的刀法。


    徐維瞅著那把刀,刀是好刀,卻是要逼他受累習武的,他又是喜歡又是有點不願,不過卻算是把他從他兄長的鞭子下麵解救了下來。


    徐維離開,徐遠又召了這日跟著徐維的小廝細細問了,雖說小廝沒自家公子耳朵靈,沒怎麽聽到那淩雪霓之前說了啥,但卻把徐維的話給惟妙惟肖的學了出來。


    小廝退下後,徐遠的夫人全氏看著自家夫君坐在椅子上沉思的樣子,就笑著勸道:“那幾個姑娘,素與容家小姐有些嫌隙,她們能說些啥,猜都能猜得出來。夫君,我看你這些日子一直愁著二弟的性子,其實依妾身的觀察,您大可不必太過擔心了,二弟雖貪玩了些,心中卻是個明白的。您看,郡王爺可不是會隨便誇人的性子,連郡王爺都特地賞賜他,想來做的事是合了郡王爺心意的。”


    徐遠點頭,道:“我也知他是個機靈的,也正因為如此,才希望他能斂一斂性子,好生的讀書習武,不要這般整日裏胡鬧,白白浪費了天賦。”


    全氏又是笑,搖頭道:“各人有各人的脾性,夫君您順著他的性子好好引導就好了。他那性子,若是能改成頭懸梁錐刺股的,父親早就給他掰過來了,哪裏還需要您特地管教?”


    全氏慢慢勸著,徐遠心裏慢慢也放開了些,心裏倒是想,自已兒子也沒這樣令人頭疼,整天提心吊膽的。


    京中有人歡喜有人愁。


    康王三公子薑玨被封為福郡王,這對承恩公府尤其是對三小姐華語蓉來說本是件大喜事。


    可華語蓉隻歡喜了一天,心中便慢慢不快起來,在姐妹好友間玩耍時,不過是強撐了驕傲而已。


    原因無他,此次薑玨從豫地迴京後,竟是處處躲避於她,言談間也再不是以往那般溫和寵溺,竟是隱隱透出了逃避和不耐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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