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山的麵前,好像很難隱藏什麽秘密。羅川略有些感慨的講述了小艾和她那位英雄父親的事情。也沒有忘記述說了七年前的那起案件。


    關山就坐在對麵靜靜的聽,直到羅川說到小艾自殺的時候,他才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說:“有時候感覺人生真的很殘酷,就好像那些bian態罪犯所說的那樣,人生就是一場輪盤賭,好報或惡報都各有各的幾率,從來不分賭徒是好人還是壞人。”


    羅川也歎了口氣說:“是啊,小艾一家的死,都太令人遺憾了。時隔七年,人也都已經不在了,無論現在再做什麽,都沒辦法彌補這份遺憾了。”


    就這樣,兩個人又聊了聊最近的案子。等羅川換完衣服,洗漱過後,才發現關山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他一隻手輕搭在額頭上,還微微皺著眉,好像睡夢中都很不安穩。看這樣子,他真的是太累了,而且有很重要的事情在困擾著他,以至於他連睡著的時候都皺著眉。


    這讓羅川不禁又開始好奇,關山他到底在做什麽呢?令他如此疲憊的,是青山醫院裏的那個人嗎?在羅川看來,他所認識的關山,似乎永遠都是一副淡定自如的狀態,沒有什麽事情能令他如此不安。雖然不知道青山醫院裏到底是哪位病人讓關山這樣上心,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個人一定很重要,重要到即便是羅川,關山也從始至終沒有透露半個字。


    其實隻要羅川想,他完全可以查遍了那個醫院裏的每一個醫生,每一位病人,甚至可以跟蹤關山,看看他到底幫誰看病。


    可是,這樣的想法雖然閃現過幾次,但也僅僅是閃現了一下而已。羅川不想,也不願意對自己的朋友做那種事情。


    想到此,羅川還是在心裏勸了自己一句,隻要到了合適的時機,他相信關山一定會把事情告訴他的。


    給關山蓋了被子,羅川也迴去休息了。這幾天心力交瘁,他需要閉上眼睛沉沉睡去,忘記那片槐花,忘記那個悲傷,但是早已無法挽迴的案子。


    第二天一早,羅川醒來的時候,關山早就已經醒了,並且還準備好了早餐。


    看到走出臥室的羅川,關山這才笑了笑說:“不好意思,我也沒想到怎麽就那樣睡著了。來吧,吃飯,我估計你又該補充糖分了,糖分可以抑製人的不良情緒。”


    羅川走到近前,仔細看了看關山的臉色,這才說:“你看起來好多了,昨天你的樣子真是讓人擔心。之前剛剛擔心過小雪,又要擔心你,我還真是夠累的。也不知道那小子現在怎麽樣了,應該不會有什麽事吧。”羅川快速的洗漱完,拿起那杯放了不少糖的咖啡,一飲而盡。


    “一會兒我和你一起去警隊,順便看看他。”關山總是能輕易的說中他人的心思。


    羅川一邊吃一邊點頭說:“好好,昨天他還說呢,應該找關哥給他治治病。我看他很喜歡聽你說話,你去跟他聊聊吧。未來的路上,可能會出現下一個小艾,下下個小艾,他總不能每一次都悲傷欲絕吧?當刑警的,是得有一顆熱心,這樣才會不遺餘力的去幫助別人。但同時,也得鍛煉出鐵石心腸,這樣才不會被情緒幹擾,時刻保證理智客觀。”羅川說話的功夫,早飯就已經吃的差不多了。


    兩個人誰都沒有提起昨天晚上關山的異常情緒,吃過早飯之後,就一起出門前往警隊了。


    巧的是,他們剛到警隊門口,就看見了柯雪神情失落的正走進警隊大門。


    關山下了車,衝著柯雪打招唿:“早,小雪。”


    柯雪抬起頭,一看見是關山,眼睛馬上就有了神,連忙快跑了兩步走過來:“關教授,您怎麽來了?”


    “來看你。”關山淡淡的笑著,如實地說。


    柯雪有點兒不好意思,他知道一定是羅川把一切都告訴關山了。自己這樣多愁善感的,他很怕別人會笑話。


    羅川這時也走了過來,一本正經的說:“上午沒什麽事,給你時間和你關哥好好聊聊。聊完了之後,就打起精神工作。聽到沒?”羅川的語氣雖然嚴肅,但是誰都聽的出來,他其實就是故意要多給柯雪一些時間的。


    柯雪點著頭,非常感激的看著羅川。


    就在他們三個人準備往警隊內走的時候,外麵卻忽然傳來了一陣音樂聲!是那足以抓緊羅川心髒的音樂!


    三個人同時猛的迴頭,隻見在警隊的大門口,此刻正有一個成年男子,晃晃悠悠的舉著手機,一邊播放著月光曲,一邊朝警隊走來。


    這個聲音,不但是羅川的噩夢,也是整個警方的噩夢。內部的人無人不知,月光曲響,必有人命!


    可是今天……月光曲響起,這個人竟然是活人!


    羅川再來不及多想,馬上跑到了那個男人的麵前,看了一眼他手裏的手機立刻問道:“是誰讓你來的!”


    男人沒有說話,好像沒聽見一樣,還想繼續往裏走。


    關山這時走了過來,拉住了羅川說:“羅川,小心點兒,這個人不太對勁!”


    羅川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月光曲上了,這時被關山一提醒,他這才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


    四十歲左右,大概一米七五的身高。穿著一套睡衣,腳上是一雙夏季拖鞋。看起來,身上應該沒有任何證明身份的東西,隻有手裏的這個手機,在悠揚的重複播放著月光。


    男人的眼神迷離,意識不清。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警隊大門,就好像夢遊一樣。步履蹣跚,晃晃悠悠。身上沒有傷口,也沒有血跡,看不出任何異常。可他卻十分像是一個沒有感知的喪屍,隻憑著某種東西來支配動作和行為。而且現在看來……他此刻的行為目的,就是要走進刑警隊。


    隻要是和月光沾上邊,羅川就不敢懈怠。更何況,他也不可能讓這樣一個可疑男子走進警隊。誰知道他手裏的手機有沒有什麽問題?誰知道他身上有沒有爆炸物?他這樣詭異的來到刑警隊,目的何在?


    羅川不顧關山的反對,強行扣住了男子,並對其進行了搜身。結果……他身上確實沒有安裝什麽炸彈。羅川又讓柯雪用手套接過男人手裏的手機,趕緊送去檢驗部門調查。柯雪也知道事態的嚴重性,拿著手機快跑著離開了。


    沒有了手機的神秘男子,仍然沒有變化。他就那樣目光呆滯,機械性的邁著腿,完全沒有顧及羅川的阻攔,還是想朝著警隊裏麵走。


    意識到了情況越來越不對勁,羅川一隻手推在男人肩膀上止住了他的步伐,厲聲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麽來這裏,目的是什麽!”


    男人對羅川的問話置若罔聞,表情一丁點兒的變化都沒有。


    關山這時攔著激動的羅川說:“羅川,你冷靜點兒。據我觀察,這個人……好像無法分辨你的話,他的瞳孔始終沒有變過,他……應該聽不懂你的話。”


    “什麽?”羅川吃驚的問:“你是說他腦子有問題?如果是那樣的話,他怎麽可能來到警隊?又怎麽可能播放著那該死的音樂?”


    說著,羅川又不輕不重的推了一下男人,警告道:“你最好別在刑警隊裏故弄玄虛!否則……”


    羅川還沒說完,那男人竟然兩眼一翻就倒在了地上!羅川錯愕之際,根本沒反應過來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關山連忙蹲下身探了一下頸部動脈,麵色沉重的凝起了眉,並轉頭對羅川說:“他死了。”說完,還試圖做了心肺複蘇的急救措施。


    羅川聽後更是無法置信,死了……?除了精神狀況以外,這男人明明看起來一切都很正常,他怎麽就忽然死了?羅川自認為自己剛剛推他的那一下絕對不重,不管這個人有什麽病,都不可能就這樣死了!他這樣晃晃悠悠地走來……就是為了死在刑警隊裏嗎?


    一連串的疑問讓羅川愣在了原地,關山眼看已經無力迴天了,便站起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提醒著羅川說:“羅川!別發愣!趕緊叫人把他抬走,一個不明身份的男人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警隊大院裏,還死在了你的麵前,一旦被人看見,有理說不清。”


    迴過神來的羅川,連忙開始叫人,一起把這個不明身份的男子抬向了法醫室。


    法醫室裏,邢老還在換衣服,看情況,他也是剛到不久。


    一看到羅川和兩名警員架著一個人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邢老不禁推了推眼鏡,仔細地看了看問道:“羅川,這……這什麽意思?活的死的?”


    羅川的唿吸有些不平穩,但還是如實的迴道:“死的,剛死。”


    邢老張著嘴楞楞地看著羅川,然後插著腰不太高興的說:“你小子那麽早來我這兒,我還以為是要給我送早飯呢!結果你就給我送來了這麽一個驚喜?”


    說著,邢老伸出手輕輕碰了一下那男子的手臂,然後看著羅川繼續說:“還是個熱乎的?”


    羅川也有些無奈,半天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關山這時站了出來說:“你趕緊先把這件事備案吧,得把這個人當成案件處理,不然的話,你這樣私自往法醫室抬屍體,實在不好解釋。告訴小雪,手機上有這個男人的指紋,先找出他的身份!”


    羅川點點頭,對邢老說了句:“辛苦您了,我去去就迴。”


    邢老插著腰,好奇的看著羅川匆匆而去的背影,然後指揮著警員把屍體先放到解剖床上。等警員們都離開之後,這才問向關山:“來吧,你給我說說吧,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不知道的,還以為羅川那小子這是殺人滅屍來了呢!除了活人以外,進我這屋的,什麽姿勢造型都有,就是沒有站著進來的。這個人……不會是在警隊死的吧?”屍體的溫度還和常人體溫無異,這個老法醫怎麽會推斷不出來?


    關山麵色凝重的點點頭說:“是,不但是死在警隊裏,還死在了我和羅川的麵前。好在警隊院子裏處處有監控,應該不會給羅川帶來麻煩。但是這個人,我建議盡快解剖屍檢。”


    邢老一愣,然後笑著說:“哈哈,關山,我感覺你不是個急脾氣啊!這也太快了,剛死十分鍾,我開膛的時候萬一他活了,算誰的?算羅川的還是算我的?而且現在連身份都沒弄明白……”


    邢老正玩笑似的說著,關山就正色的對邢老說:“他……是帶著月光曲來的。”


    這一句話,邢老的笑容也收斂了。他不解的想了一下說:“自從第一宗案件以來,和那首鋼琴曲沾邊的都是死人。這一次……怎麽變成活人了?”


    關山看著解剖室的方向,淡淡地迴了一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規則沒變,畢竟他現在也是個死人了。”


    邢老還是搖了搖頭說:“嚴格來說,這世上沒有任何一種非暴力殺人方式能夠準確控製活人的死亡時間。就是說,你不可能讓他一邊正常活著,一邊精準的計算好讓他幾點幾分去死。他死的這個時間,是不是也太完美了?就剛剛好死在了刑警隊裏。”這樣的情況,邢老還是第一次見。但是隻要聯想到那意味著死亡的鋼琴曲,似乎一切古怪也就都能被理解了。


    一籌莫展之際,邢老笑了,他對關山招了招手說:“原則上來講,我們得等了解屍體身份,或者等羅川拿到許可之後才能進行屍檢。但是……我們可以在不動刀的情況下先看看屍體情況嘛!”說著,邢老就走進了解剖室。


    關山緊跟其後,來到了那無名男屍的解剖床前。


    邢老帶上手套,翻查了一下屍身和頭部,然後聳聳肩說:“沒外傷,不是外傷致死。他死的那麽突然,有可能是和心髒大腦有關,還得做一個毒理檢測。誒……你剛剛說,你和羅川看見他的時候,他就像個沒有意識的屍體一樣?”


    關山點頭迴道:“是的,他那個樣子……很不對勁。雙眼呆滯,毫無目的的機械行走,卻又目的明確的朝著警隊內部走。我可以確定,他的行為,絕不屬於精神病範圍。他就像是一具……”


    “行屍走肉?是嗎?”邢老忽然抬起眼,接過了關山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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