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結果,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


    終南子是什麽樣實力和地位的人?二十年都不能讓任曦的瘋病治愈,已經足可以從側麵證明,任曦的瘋,已經不是肺腑,經脈或者身體機能上的任何因素導致.甚至修煉上走火入魔都不可能是真正的原因.因為如果是修煉走火,竄入了岔路,他根本不可能在瘋癲之後還保持著至今除了藍草心和衣小蟲外無與倫比進境速度,在僅僅四十多歲並且還瘋癲的狀態下已經與終南子這樣的道門巨擎平齊!


    那麽排除了這一切,他的瘋,病因隻能是魂魄.這便是意料之中.


    可是二十年前,在整個華夏玄門都沒有異動的情況下,竟然真會有人有這樣的手段,根本不在乎終南和正一兩大門派在整個華夏道門巍然如首的威嚴,不但滅了正一門掌門人最得意的關門弟子,同時還讓終南派掌門大弟子魂魄受損,瘋癲二十年不治,這根本於情於理都讓人無法接受!


    是什麽人,什麽樣的情況,才讓原本應該父慈母愛,一出生就成為華夏玄門最讓人羨慕的小公主的藍草心成為了一個從血痕與戾氣中跌落的棄嬰?


    "藍師妹,掌門,抱歉,我端木家雖有查察魂魄之術,卻無修補魂魄之能,任曦師伯的情況,明瑞力盡於此."


    終南子搖搖頭:"這樣已經很好了.你所做的一切,已經讓老道,藍丫頭和所有關心任曦的人十分感激.能找到症結所在,才有治愈病症的希望.明瑞啊,多謝你!"


    讓任夔送端木明瑞去休息,終南子在藍草心和衣小蟲的陪伴下坐在了任曦的床邊.靈印的力量早已耗盡,經過了情緒劇烈動蕩和與靈印糾纏的任曦現在正如一個普通人一樣,陷入香甜的沉睡.


    終南子伸手輕輕取開任曦額角幾絲汗濕的發絲,寬厚的手掌輕輕地有節奏地在任曦的臂膀上拍打著,雖然並沒有出聲,卻讓人仿佛聽得到一個慈祥的老父心中輕輕哼唱著的哄睡的歌謠.


    此時,這睿智而滄桑的老人渾身散發出一種讓人寧靜的安詳氣息,整個人仿佛遁入了不可捉摸的天道,那樣醇厚自然,仿佛無因無果,似在又似不在,說話的聲音語氣聽起來也那麽飄渺:"丫頭,師公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待會兒你去見見你師父,他應該就要迴來了.然後明天,你就帶著你爹下山去吧."


    藍草心一愕:"帶他……下山?"


    "終南已經盡力."安詳地說完這句話,終南子頭也不迴地輕輕揮手,還在發怔的藍草心被從頭至尾一直沉默著的衣小蟲輕輕地拉了出來.


    走出小院來到後山無人處,衣小蟲才牽著藍草心停下腳步,雙手握住她的一雙小手,無比鄭重地說:"師公說得對.終南派已經盡力.如今曦伯伯治愈的希望隻能是在終南山門之外.而尋求這種幫助,我們做比他做更合適也更容易成功."


    藍草心豈能不懂?


    終南子的決定不是放棄,而是相反,讓任曦去往最有希望的地方.哪怕那希望是如此渺茫.


    任曦傷的是魂魄,並且還是大損,還是二十年前的舊傷.即使是在整個華夏道門唯一一個最擅長魂魄之術的茅山,這種魂魄之傷恐怕也沒有治愈的希望.


    可是,總要試試.哪怕那希望隻有"恐怕"之後的那麽一絲.


    不說請人上門診治遠不及帶病人去拜山來得有誠意,就說藍草心與茅山之間的淵源,幫助茅山清理過門戶,救過受冤屈自廢出山門的弟子,就算不算上她還是終南弟子的麵子,就憑這兩樣,若是她親自帶任曦去茅山求治,無論能否成功,茅山派最起碼應該都會一試.


    還有,任曦要離開終南後山,其實並不是說一句話這麽簡單的事.


    當年,任曦瘋了,潛意識地迴山,那是心中埋藏的故土情結使然.如今,他還是瘋著,若他知道自己要被帶離終南山,心中那份惶恐不安必然發作,弄不好又會發作,抵死不從.如果說世上還有誰有可能讓他信賴,勝過信賴自己一直生長和護佑著的地方,除了終南子,就隻有藍草心.


    而通過今天藍草心的所做和任曦的表現,終南子已經完全明白藍草心在任曦的心中,相比自己,隻重不輕.


    而除此之外,還需要說服後山守衛的諸位隱世師叔伯.瘋狂的任曦在後山大家的聯手圈禁下,無論如何發作,畢竟不曾傷害世人,這也是當年之所以終南派得以在正一門和天下玄門的壓力下還能保住任曦的性命,讓他能繼續活下來而做出的承諾.


    如今任曦的實力更非當年能比,要把這樣一個可怕的任曦放入塵世,不說正一門和天下玄門,僅僅是終南子需要去說服的後山守護尊者們,就絕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


    然而終南子剛剛的口氣,顯然是心意已決.


    這樣的一個決定,既是希望,也是老人背在身上的莫大壓力!可是他卻說得那樣安詳那樣輕鬆,仿佛隻是多年的努力終於結束,讓藍草心順其自然地把自己的親人從做客處接走那麽簡單.


    而藍草心正是因為明白這一切,才在終南子說出那番話的時候那樣驚愕,卻又如鯁在喉無.[,!]法拒絕.


    因為盡管心裏再酸澀再糾結,理智的藍草心也同樣從端木明瑞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心裏湧起了同樣不屈服的決心,和想要帶著任曦去尋訪四海,直到讓父親徹底恢複的念頭.


    隻是不忍,讓慈祥的師公因此為難.


    雙手被衣小蟲緊緊地分別握著,一直壓抑的酸澀的淚意終於忍不住湧了上來,眼眶開始微微發紅.


    青蟲說"我們"去為任曦尋找希望,而不是"你".在任何一個需要他的地方,任何一次她想要脆弱的時候,他在身邊,說"有我在",說"我們一起",這種感覺,真好!


    果然如終南子所料,日暮時分,出外的任淳迴山.見到藍草心和衣小蟲然後聽說今天一天變故的任淳十分驚訝,驚訝之後卻深思良久,最後皺起眉頭,歎息一聲:"也罷!師父既然決定了,那便如此.草兒,你可明白為什麽你師公特意囑咐讓你來找我?"


    藍草心聽任淳這麽問,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以往她來,都是先找師父,畢竟她在師父照料下長大,跟師父最親.如果遇上剛好師父不在,能等則等,不能等也就隨緣,師父和她都從不強求.還從沒有說,師公會專門叮囑她要先見過師父再離山的情況.


    想到一種可能,藍草心的心口一縮:"難道說,師公卜算到師父或者我有什麽不測?"再見不易,所以要珍惜每一次見麵的機會?


    "雖不中亦不遠矣!"任淳麵色沉重,"我就說師父一向卜算入神,為什麽忽然派我去做此事,而且我迴來向他迴報結果,他沒有半絲驚訝!原來這結果,他竟早已知曉,隻等今日你們父女相聚,提醒你前路兇險."


    原來這幾日任淳不在山門,是奉了終南子的命令,於天地交匯靈氣匯集的所在,攜山門眾弟子護法,淨身靜心,焚香三日之後,動用最嚴格的推演道法,布奇陣,祭玄黃,推演一些人的命數!


    推命之術,推人,推事,推勢都有不同的陣法,而且一次一人,一事,一勢,不可能群推,為什麽這次卻說是一些人,這裏麵有個奇怪的原因.


    任淳帶的弟子都是護持陣法的角色,並不知道這次推演的到底是什麽人的命數.隻有任淳知道,但其實終南子交代他的時候,他也有些愕然.


    終南子說:"盡你所能,推演藍丫頭今後的命數.如若不能,則改為推演衣小蟲的.如若還不能,則推演任曦之命.如若又不能,就勉強算算藍丫頭的子嗣吧!"


    終南道法為千百年來華夏道法正統流派,這卜算之術更是一絕,終南子這次親自密令當下主持山門事務的掌門大弟子任淳親自帶領弟子如此鄭重地布陣推演,任淳原以為是師父要決斷什麽山門大事,死也想不到竟然是要推算藍草心今後的命數!


    難道說草兒最近會有什麽災劫?


    可是就算是有什麽災劫,推算出來,禳解了就是,有終南底蘊在,還有什麽災劫讓草兒渡不過的?這個"如若不能"是個什麽意思?


    難道是如若不能推演出結果?可是那怎麽可能!任淳雖不是什麽天才絕豔之輩,但卻是終南派上上下下天資良好的弟子中最紮實穩妥的一個,終南各種絕藝都掌握得十分過硬.要不然當年也不會隻有他從弟子中遴選出來,同終南子一手養大的任曦,任頤和任夔一樣,成為終南子的親傳弟子.隻有在他還是一個小道童的時候有過推演不出普通人命數的情況.後來修行漸長,同階的人他也推得出了.如今更是早已今非昔比,若是於天地靈地布下端嚴陣法,就是推師尊這個級數的高僧大能的命數,他也不會推演不出.不過是被推演的高僧大能會有所察覺,要防著人家反噬過來罷了.


    而且如若不能之後排列的幾個人更是古怪.衣小蟲是藍草心的身邊人,算一算也情有可原,竟然還要算任曦師兄?這是什麽道理?任曦師兄之後急轉而下又要算藍兒的子嗣,算就算,不算就不算,什麽叫"勉強算算"?


    不過任淳畢竟是穩重慣了的,見終南子交代完了之後再沒多的說話,雖然一頭霧水,還是忍住了沒有多問.


    真正到了三日準備之後陣法啟動開始推演這些人的命數,任淳才明白了師父為什麽那麽安排.真是……不那麽安排不行啊!


    陣法第一次啟動,是推演藍草心的命數.任淳穩妥,不但帶了藍草心的生辰八字,還帶了件屋裏沾染著她氣息的物件.陣法啟動,靈氣洶湧匯集,藍草心過往的坎坷和機緣一閃而過,然後,沉重的羅盤突然一陣顫抖……陣中心掐著訣靜心推演的任淳眼前驟然閃過一片金吉色和血色混雜的刺目光華,眼睛瞬間被刺得一黑,竟短暫地失去了視物的能力!


    草兒的命數,竟然隻能略窺到大約18歲為止,不能推演將來!


    等他從驚嚇和眼前的短暫漆黑中迴過神來,陣法和羅盤早已停滯,周遭依陣法盤坐的弟子們個個癡呆地望著他:"師父,弟子們……推不動陣法了!"


    這是任淳這輩子第一次遇上連陣法都無法推動的命數!明明草兒小時候他推過她的命數的,那時候從沒有過異常啊!驚訝讓任淳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之後.[,!],這個驚訝就飛快地變為僵直和麻木.


    麵對驚愕到癡呆的弟子們,任淳深深敬佩師父終南子的預見,果斷地答複:"是師父弄混了,把這個人的八字和另一個人的物件放在了一起.都重新凝神,我們再來!"


    嚴格按照師父的囑咐,如果不能推算藍草心的命數,那麽就推算衣小蟲.


    任淳沒有衣小蟲的八字,但有他上次來山門時沾染氣息的物件.陣法再次啟動,靈氣匯集……黑色夾雜赤紅的刺目光芒再次幾乎刺瞎了苦逼的任淳的雙眼,衣小蟲的未來,同樣不可算!


    "呃,師父這次還是沒有拿對物品,我們再來!"


    任曦的命數任淳自然也是推演過多次,可是詭異的,這次竟然也是一片混沌!但是不像藍草心和衣小蟲那樣從兩年前開始,而是似乎就是截止到當下,到今日.今日之後,不可算!


    厚道的任淳簡直不知道要如何給弟子們解釋了,厚著臉皮咬牙道:"還有最後一個物件,這次必然是了!我們再來!"


    草兒的子嗣,小家夥連影子都還不見,哪裏來的物件?不過重新拿起草兒的八字和小手絹,一樣!


    陣法啟動……啟動……啟動不了!任淳急了,腦子裏唿地閃過終南子那句"勉強算算",忽然心有靈犀,勉強?那就勉強自己一迴!總不能安排下如此陣勢,算四個人,沒一個有結果吧!


    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入大陣,陣法一陣強烈的光湧……顫了顫,還是不動!


    任淳再厚道也被逼得發狠了,一邊不斷噴出精血一連大聲吼道:"都來!"


    弟子們驚悚了!但是也毫不猶豫地同時向大陣噴出精血!十數個終南山掌門大弟子的親傳弟子,加上掌門大弟子本人的精血,頓時以本命之力釋放出無以倫比的強壓!


    陣法陡然劇烈顫動起來,然後在眾人兩眼放光的期待中……轟然破碎!


    精血入陣,陣破,人不死也傷!


    弟子們紛紛翻滾在地,陣中心的任淳更是被氣浪撲得一個跟頭滾了出去,但是所有人奇異地除了跌得灰頭土臉,並沒有被反噬受傷.更詭異的是,任淳在法陣突然爆破被翻滾出去之前的那個刹那,耳邊似乎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


    "像是‘月月月’也不是,像是‘嚕嚕嚕’也不是,像是‘嘞嘞嘞’也不是……"實在是形容不出那個怪聲,任淳隻能作罷,"總之,草兒你和小蟲的命數從兩年前起便不可推演,大師兄的命數看來是從與你相認才不可推演,應該是受了你們的影響.而你的子嗣……"


    任淳溫和厚道的目光有點憐憫地不由自主地掃了一眼藍草心平坦的小腹:"完完全全地不可算!"


    兩年了,就算之前他沒看出來,可是隨著小命魂的日益茁壯,雖未成胎,他也不至於現在還看不出來.可是既然天道不可算,那麽應該就意味著:這個孩子根本就不會有成形的機會!


    "師父早知有這樣的結果,才會有那樣的安排,對結果也不驚訝.他特意囑咐你走之前來我這裏,就是讓你知道這些.除此之外,他還讓我告訴你一件事."


    任淳說到這裏語氣越發鄭重,卻是不直接講,而是先問道:"草兒,你知道你師公為什麽把你的婚期訂到你20歲生日嗎?"


    聽到任淳這麽一問,衣小蟲想到一年前自己上終南山原本要請終南子為他們另選吉日,最終因三道詢問而放棄,不由眉頭微動.看來當日的猜想沒有錯,終南子果然是因為疼藍草心才定下的日子.


    果然,任淳接下來就說道:"那是因為就在你18歲生日之前,你師公關心你今後的成長,曾為你卜過一卦!誰想到一年之後在你墮那日他老人家再起卦,竟然發現你的命數已然不可算!所以那天他老人家帶著我和你任夔師叔去你家裏的時候,他已經知道前次的卦象,已經是最後一次你的命數顯現."


    藍草心此刻的臉上從疑問到糾結到平靜,已經好像把一切壓力都放下.反而是衣小蟲眉頭緊蹙,緊緊追問:"師公有沒有說最後那次顯現的命數是什麽?"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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