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徘徊在含涼殿外, 等著武皇後出來。


    台階下坑窪不平,他急躁地走來走去, 偶爾一腳踩在水坑裏, 泥水四濺。


    高台上響起一陣腳步聲,四五個宮婢簇擁著武皇後走下台階。


    “姑母……”武承嗣連忙打起精神,迎上前,“陛下怎麽說?”


    武皇後目不斜視, 似笑非笑, “承嗣,昨天你做了什麽?”


    語氣柔和, 並沒有詰問。


    但威儀赫赫, 令人不敢怠慢。


    武承嗣愣住。


    武皇後長眉舒展, 淡淡道,“你倒是膽壯, 有三思犯錯在先, 還敢對十七動手動腳。”


    武敏之、武三思, 再加上武承嗣, 武家兒郎接二連三冒犯公主。


    武皇後這會兒隻想笑, 果然是種瓜得瓜, 種豆得豆,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兩位兄長狠毒卑劣,他們的兒子,能好到哪兒去。


    不過不要緊,她本來就對侄子沒抱什麽期望, 隻要他們聽話忠心就夠了。蠢人也有蠢人的用處。


    武承嗣臉色慘白,“侄兒隻是和永安公主鬧著玩而已……”


    武皇後打斷他的辯解,“欺侮也好,玩鬧也罷,陛下已經認定你居心不良,不必多費口舌,以後莫要再輕舉妄動。”


    武承嗣咬牙切齒,不甘道:“侄兒真的沒機會嗎?”


    武皇後瞥他一眼,心裏微微一動。九月的秋風涼爽舒適,她眼角上挑,皺出細小的紋路,“那倒不一定。”


    武承嗣屏息凝神,緊張地看著武皇後。


    武皇後沒有多說什麽,轉身走了。


    留下武承嗣心裏直犯嘀咕:姑母到底是什麽意思?


    含涼殿的宦者守在殿門前,看著武皇後和武承嗣一前一後離去,立刻招手喚來小內侍,“去八王院。”


    不一會兒,李旦去而複返。


    宦者將他領進內殿,殿內重新燃起燈草狀的四葉餅子香,香氣清芬高雅。


    李旦踏著從容的步子進殿,空氣裏的淡香甜淨舒緩,和含涼殿以往常用的那種馥鬱濃烈的香不一樣,想必是東閣的宮婢調的,蓬萊宮裏隻有裴英娘喜歡鼓搗這些小玩意。


    不管宮裏是風平浪靜也好,還是波雲詭譎也好,裴英娘總是樂此不疲地忙著她的瑣碎小事。


    他不由想起前不久裴英娘送給他的幾塊墨錠,說是裏頭摻了香料,用來寫字畫畫,能散發出一股淡香,還能防蛀防潮。


    那時他正在讀一本經書,心無旁騖,頭也不抬。


    裴英娘站在敞開的廳堂外,雙手捧著漆盤,眉眼帶笑,耐心等他放下書卷,才走進書室,放下漆盤,小手輕輕推他的胳膊,保證她的墨錠比上貢的墨丸還好用。


    他一向是不耐煩和別人多話的,那天卻故意拖拖拉拉,不肯試用裴英娘的墨錠。


    直到她軟語撒嬌,再三懇求,他才讓人取來水甕,開始磨墨。


    墨錠確實是香的,但到底是什麽樣的香,他早忘記了。隻記得她跪坐在書案旁,彎眉下一雙烏黑發亮的杏眼,眼巴巴地盯著他,一臉希冀和緊張,嘴角輕輕抿起,縛發的淺色絲絛垂在肩頭,樣子乖巧極了。


    乖得他不忍心看她皺一下眉頭。


    不管他心裏有再多沉鬱,看到她開開心心忙活的樣子,鬱氣總是會立刻煙消雲散。


    “大家,八王來了。”


    宦者的聲音在內殿迴蕩。


    李旦收攏迴憶,緩步走到李治麵前。


    李治抬頭,示意李旦坐到自己身邊,“這裏沒有外人,你到我近前來。”


    李旦垂首,屈身在李治右手邊坐下。


    “武承嗣當真如你所說,對十七有不軌之心?”李治揮退宦者,沉聲發問。


    李旦麵不改色,反問李治:“阿父既然已經為武承嗣指婚,想必已經信了兒子的話,為何還要再確認一次?”


    他不知道武承嗣為什麽會盯上裴英娘,但他可以確定,武承嗣故意為難裴英娘,絕不隻是單純出於戲弄。


    李治望著李旦俊朗的側臉,少年一日日長大,五官輪廓愈發清晰,進殿的時候,他的影子罩下來,高大穩重,清冷如鬆,竟有幾分恢弘磅礴的氣勢。


    他越來越看不懂兒子了。


    兒女漸漸長大,終將一個個離他遠去,他不可能為了自己的安寧,剪斷他們的翅膀,把他們永遠束縛在宮廷之中。


    清淡的白煙圍著鎏金狻猊香爐盤旋環繞,一如李治此刻紛亂的思緒,他揉揉眉心,緩緩道:“我為武承嗣賜婚,並不是懲罰他的逾矩。”


    李旦眉頭輕皺,目光帶著疑問。


    李治道:“我這麽做,是為了警告其他人,讓他們不敢打十七的主意。”


    太宗李世民膝下亦有養女,當年,那位公主的出降,並沒有掀起什麽水花,但駙馬卻因為尚主,得以飛黃騰達,平步青雲。其他公主的駙馬,因為身份所限,必須謹小慎微,官銜也是沒有實權的虛職,反而不及他風光得意。


    如今京兆府的世家公子們知道李令月早已心有所屬,加上畏懼武皇後,不敢貿然親近李令月,裴英娘是他們接近天家的唯一機會。


    攀龍附鳳,從來不隻是女子的晉升捷徑,男人們也會謹慎選擇聯姻對象,以期達到青雲直上的目的。


    以前裴英娘還小,李治心裏雖然為她選定了執失雲漸,但覺得將來說不定會有變數,這時候說這些有些為時過早。


    武承嗣的野心,讓他警醒。


    現在的小十七,就像小兒持千金於鬧市,一個不留神,就可能落入別人精心設下的陷阱。


    敲打武承嗣,也是敲打那些蠢蠢欲動的膏粱紈絝。


    李旦攏袖,劍眉輕揚,淡淡道,“所以,阿父不信我的話?”


    李治苦笑,到底是年輕,脾氣這般暴烈,“旦兒,我信你。但以後武承嗣如果肯安分下來,昨天的事,就當是一場誤會吧。”


    李旦垂眸,默然不語。


    他的沉默不是順服,而是倔強的拒絕。


    “我知道你疼愛十七,但是她和令月不一樣。”李治靠在憑幾上,長歎一聲,“不管令月做了什麽,你母親不會怪罪她的任性,十七不同。”


    而且,李旦還隻是個懵懂的少年,他不懂男人的執念,越得不到的東西,心裏會記得越牢,欲/望會越強烈,直到哪天因為求不得而憤怒絕望,做出無可挽迴的瘋狂舉動。


    輕輕放過此事,才是最妥當的。


    李旦明白裴英娘的處境。


    如果說妹妹李令月像太液池裏嬌養的荷花,那麽裴英娘隻是隨波逐流的浮萍,她現在得到的富貴尊榮,完全來自於阿父的寵愛。


    阿娘的心思太難猜了,她喜歡裴英娘,但不代表她會像阿父一樣真心把裴英娘當成自己的孩子寵溺。


    他可以不把武承嗣當迴事,李令月也可以,唯有裴英娘不行。


    李治看著李旦點漆般的雙瞳,語重心長,“旦兒,對十七來說,平安長大,然後遠離長安,遠離宮廷紛爭,她才能過得開心順遂。我不能照拂她一輩子,你也不能,等到時機成熟,我會下旨把她送出長安。”


    時機成熟,就是他年老衰弱,不能再繼續為兒女們遮風擋雨的時候。


    李治輕輕扣住李旦的手,“賢兒、顯兒是兄長,你不必管他們,你隻要記得,不論任何時候,你都要護住兩個妹妹。令月可以待在長安,十七必須走,如果有什麽意外,我來不及送她走,你要親自護送十七離開。”


    李旦猛然抬起頭。


    李治沒有錯過李旦眼底的慌亂和反抗,那幾乎是下意識的,大概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他僅僅隻在聽到裴英娘得離開長安時,已經在激烈抗拒了。


    內殿靜了靜,香煙嫋嫋,空氣裏浮動著清新的甜香,父子倆相對無言。


    沉默良久,李旦的聲音打破寂靜:“兒子明白了。”


    他起身離開,背影依舊挺拔,猶如山野間傲然生長的青鬆。


    李旦從含涼殿出來的時候,內侍們已經把台階前的積水汙泥清理幹淨。廊簷下一盆盆芍藥、菊花靜靜綻放。芍藥嫵媚,菊花清麗,花瓣層層卷卷,絲絲縷縷,肆意舒展。


    他恍惚記起幾個時辰前從裴英娘發髻間摘下的那朵綠香球,玲瓏嬌豔,小小的,香而軟,像她的脾性,柔和乖順。


    她偶爾也會調皮,偶爾有不符合年齡的滄桑淡然,她有很多秘密,但在他麵前,她總是始終如一的。


    李旦扭過頭,看著含涼殿高聳的蕪頂,寬袖下的雙拳慢慢蜷緊,他怎麽可能舍得送走裴英娘。


    因為連日陰雨,重陽的宴飲活動一推再推。這天終於放晴,帝後二人率領王公大臣和王子公主們,登高、飲菊酒、食蓬餌糕,龍首原山巔觥籌交錯,一團熱鬧喜氣。


    秋高氣爽,是一年到頭最宜人的時節之一。


    重陽登高,寓意高壽。


    李治原本不想應酬文武百官和宗室貴戚,讓武皇後和太子代替他宴請群臣。


    裴英娘勸李治,“阿父帶著我們一起登高,我們才能逢兇化吉,長命百歲。”


    針灸的療效顯著,李治的頭風最近發作得少了,適量的運動,有助於讓他紓解心中的鬱苦。


    李治經不住勸,幹脆換上一身光彩鮮明的圓領錦袍,和李令月、裴英娘一起登山。


    三人手執竹杖,腳趿木屐,一路拾級而上。


    宮婢們早在沿路鋪設絨毯厚氈,南坡山勢緩和,道路寬闊,不算難走。


    滿山菊花盛開,姹紫嫣紅,映著初升的朝陽,分外豔麗。遠處的山嵐淺淡深濃,枯黃、淡金、朱紅,層層遞進,絢爛璀璨。


    攀到山頂,山間的平地上已經支起圍幛。李治有些疲累,先去圍幛中休息,李令月和裴英娘陪他坐了一會兒,等他盹著了,耐不住寂寞,手拉手鑽出圍幛,在旁邊閑逛。


    裴英娘舉目四望,長安城的裏坊街市猶如星羅棋布,整齊劃一,徐徐鋪排開來。


    南北東西幾條長街寬闊筆直,將長安城切割成一個個四四方方的小格子,格子中間有巷曲,有民居,有佛寺,有宅院。


    白天坊門大開,老百姓們自由出入裏坊長街,高大整齊的建築,繁華喧鬧的東西市,意氣風發的坊民們,組合出一幅幅昌盛繁榮的太平景象。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依稀能看到南方大雁塔高聳孤立的尖頂——雖然她其實根本沒去過大雁塔。曲江池和大雁塔離得很近,但那次櫻桃宴她沒有單獨離開過,無緣親眼觀賞一下不知抄了多少遍的《雁塔聖教序》。


    隱隱約約有絲竹音樂聲傳來,那是武皇後和太子李弘在另一處支設起圍幛,擺宴歡慶佳節,賓客中有朝中大臣、外國使節,文人學者和少數受到邀請的僧人、留學生。


    李令月讓人去請執失雲漸,“原來說好請他幫忙的,沒想到登高飲宴一拖再拖,不知道他忘了沒有。”


    又悄悄對裴英娘道,“你聽說沒有?阿父封執失校尉做行軍總管了。”


    裴英娘愣了一下,武官們平時領的是散官,並不帶兵,行軍總管是戰爭時期才會設置的領兵官銜。


    執失雲漸要去打仗了?


    李令月唉聲歎氣,“早知道他要上戰場,我就不麻煩他了。”


    她憂愁了一會兒,很快拋開這一點小愧疚。


    大唐建國以來,唐軍縱橫睥睨,橫掃東西,少有敗仗。朝廷上下和民間崇尚豪邁陽剛的健朗之氣,打仗於公侯世家的公子們來說,是建功立業的好機會。從執失雲漸十一歲入選千牛備身開始,所有人都知道他將來會成為一名驍勇善戰的武將。


    得知他即將遠赴戰場,眾人並不感傷。


    不一會兒,宮婢孤身迴來,“執失校尉和新羅使臣相談甚歡,奴不敢打擾。”


    裴英娘很想問一問宮婢,她真的明白什麽叫相談甚歡嗎?悶葫蘆執失雲漸和諂媚的新羅使者相談甚歡,怎麽聽怎麽不對勁。


    等等,她想起來了,今天的目的不就是倭國使臣和新羅使臣嗎……


    李令月兩手一拍,喜滋滋道:“大郎果然守信!我還以為他忘了呢,沒想到他已經動手了!”


    倭國使臣和新羅使臣一直時有摩擦,除了他們兩國之間的矛盾之外,還因為這兩國都想爭當大唐的頭號狗腿子,以期吸收中原王朝的先進文化技術,得到更多好處,和另一方抗衡。


    裴英娘不能把倭國使團怎麽樣,幹脆另辟蹊徑,選擇從新羅使臣下手,讓這兩個本身互看不順眼的使團徹底撕破臉。


    她並不是隨隨便便找個替罪羊出來。新羅近幾年趁大唐無暇東顧,一直在暗中蠶食南部百濟的國土,同時吞並北部高句麗。李治曾多次派遣使臣前往新羅問責,新羅國王屢教不改,次次乖乖謝罪,表示自己的絕對忠心,獻上幾箱珍奇禮物,送走使臣後,轉頭繼續擴大疆域。


    一個表麵謙卑,實則野心勃勃,一個兩麵三刀,厚顏無恥,正好湊一對。


    李令月提醒宮婢:“記得,一定要把倭國使臣的席位安排在新羅使臣前麵。”


    至於怎麽激怒新羅使臣和倭國使臣打起來,就得看執失雲漸架橋撥火的本事是不是和他的武藝一樣出類拔萃了。


    宮婢抿嘴一笑,“公主放心,奴一定會把公主的差事辦妥的!”


    李治打了個瞌睡,醒來時,發現李令月和裴英娘笑得眉眼彎彎,像兩隻剛剛偷吃了珍饈的小狸貓。


    他正想細問,武皇後領著太子李弘、六王李賢、七王李顯和八王李旦過來敬酒,三位王妃也在其中。


    宰相、宗室王孫和三省六部官員緊隨其後,烏壓壓一大群人。


    大臣們輪番歌功頌德,然後是使臣們繁榮囉嗦的賀詞,接著是六王李賢和新科進士們的鬥詩大會……


    裴英娘光是坐在一旁聽著,都覺得累。


    趁著眾人的目光都被侃侃而談的李賢吸引走了,她執起鎏金舞馬銜杯紋銀壺,走到李治的坐席前,屈身跪坐,為李治斟酒。


    菊花酒甘美清涼,養肝明目,正適合李治飲用。


    李治打發走一撥撥獻殷勤的朝臣們,專心和坐在右手邊席位的太子李弘說話。


    李弘入秋以後時常生病,麵色有些蒼白。


    李治細細問他每天幾時起身,幾時就寢,一日膳食吃得香不香,事無巨細,有些問題連太子妃裴氏都答不上來。


    裴英娘看太子妃有點窘迫,含笑道:“阿父歇口氣,嚐嚐今年新釀的菊花酒。”


    李治笑了笑,示意宮婢給裴英娘添座。裴英娘年紀還小,沒有單設坐席。


    太子妃裴氏低頭整理臂上的藕荷色夾纈披帛,悄悄鬆口氣,太子近來行蹤縹緲,像是有什麽事瞞著她,李治問的問題,她實在不知該怎麽迴答。


    宮婢抬來一張胡床,安放在李治身邊。胡床並非床榻,是一種方便攜帶的坐具。


    裴英娘左右看看,太子李弘、太子妃裴氏,六王李賢、六王妃房氏,七王李顯和七王妃趙觀音分別坐在李治的左右兩側,唯有李旦的坐席前隻有一張食案,瞧著有些孤零零的。


    李令月耐不住性子,急著看熱鬧,已經迫不及待觀察倭國使團去了。


    裴英娘想了想,讓宮婢把胡床挪到李旦的坐席旁邊。滿朝文武和宗室們都在宴席上盯著呢,這時候坐在李治身邊太打眼了,還是挨著李旦自在些。


    李旦正襟危坐,手裏握著一隻瑪瑙杯,杯中酒液晃蕩。他的心神顯然不在美酒中,眼睛望著遠處的群山疊嶂,神色平靜。


    察覺到身邊的動靜,他撩起眼簾,看到裴英娘捧著一盤蓬餌,高高興興走到他身旁,矮身坐在胡床上,低頭吃鉺糕。


    她吃得慢條斯理的,動作不快不慢,優雅端莊。但對麵的太子妃和房氏、趙觀音似乎還是被她的好胃口驚著了,時不時掃她一眼,目光中帶著驚異。


    她歇口氣,飲下半盞三勒漿,目光逡巡,視線最後落在李旦的食案上不動了。


    李旦垂眸,伸手把自己沒動過的茶食推到裴英娘麵前,“自己拿。”


    “多謝阿兄。”裴英娘甜甜一笑,很不客氣的把整隻花口高足盤端走。


    李旦笑了一下。


    宴席上真正能靜下心來吃喝賞景的人少,隻有她能吃得這麽熱火朝天的。


    他看著她臂上斜簪的茱萸枝,想起李治說的話,握緊瑪瑙杯,手指微微扭曲。


    以前不覺得,隻要想到裴英娘可能離開長安,可能永遠從他身邊消失,那種孤獨寂寥感頃刻間鋪天蓋地湧過來,徹底將他淹沒。


    如果沒有遇到她,也就罷了。


    一旦遇上了,這輩子注定無法忘懷。


    李旦暫時分不清這是什麽感情,但至少有一點他可以確定,裴英娘不能走。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大家會糾結眼鏡……其實眼鏡很早就有了,古代叫“靉靆”,李治的病,不是近視眼或者遠視眼呀,戴眼鏡沒有用的……


    另外野史中好像有日本和新羅的使臣因為不滿位次順序而打架的,最後日本仗著朝中有人贏了


    謝謝親們的投喂和營養液,麽麽噠(*  ̄3)(e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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