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娘盯著李旦的袖子看。


    她發現飛濺的雨珠落在李旦的袖子上, 竟然像露珠在荷葉上滾動一樣,會慢慢沿著皺褶滑下來, 不會打濕袍袖。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入水不濕的魚油錦?


    魚油錦是貢品, 裴英娘之前聽李令月提起過,今天還是頭一迴親眼見識。


    她的目光太熱切了,李旦不得不敲敲她的腦袋,提醒她:“看路。”


    到了含涼殿, 早有內侍捧著熱水、薑茶、幹燥的巾帕上前伺候。


    三人一人齒間噙一塊嫩薑芽, 走進內殿。


    兒子成婚,李治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正歪著憑幾和武皇後閑話。看到兄妹幾人進來, 立即催促侍者去預備滾熱的薑湯。


    他自己多病, 受夠了病痛的折磨,因此格外怕兒女們患病。


    李旦道:“不必擱薑、鹽, 熱茶就好了。”


    宦者小心詢問:“大王飲清茶還是飲茶湯?”


    自從永安公主鼓搗出清茶, 聖人宮裏便常備著兩種煮茶的罐子。


    李旦蹙眉, 雨天濕氣重, 吃茶湯太膩, 而且他已經習慣每天早晚飲清茶, “清茶。”


    宦者又問裴英娘。


    裴英娘小聲說:“我也要清茶。”


    李令月不吃清茶,也不飲茶湯,她要了一壺溫乳酪。


    嫩薑芽噙在齒間,有股辛辣的芳香,隱隱約約還有一絲絲淡淡的甜味。裴英娘覺得嫩薑芽還挺好吃的, 接過茶盅後,沒有吐出薑芽,直接啜飲一口茶水。


    甘美的茶水和薑芽接觸,一下子酸甜苦辣,各種滋味齊湧上頭。薑芽和茶水,味道竟然這麽古怪!


    裴英娘咽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來,含著一口薑茶水,臉頰漲得通紅。


    李旦似有所覺,側頭看她一眼。


    裴英娘勉強把茶水吞下去,扭過臉,悄悄吐舌頭。


    李旦微微笑了一下,眉眼剛剛皺出一個溫柔的弧度,這時,殿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他臉上的笑意轉瞬即逝。


    裴英娘穿了木屐過來的,一路蹚水,鞋襪仍然幹爽,唯有裙角上濺了幾星泥點子。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怕失禮於人前,她隨手把寬大的袖子輕輕一籠,遮住裙角。


    抬起頭來,看到的卻不是新婚夫婦李顯和趙觀音。


    進來的竟然是武承嗣!


    武承嗣頭頂軟襆,腰束革帶,穿一身小團花羅袍,進殿以後,不敢抬頭,行禮畢,等著李治和武皇後問話。


    武皇後並沒有宣召武承嗣,眸光流轉,看向李治。


    李治笑著道,“今天顯兒帶著新婦拜見翁姑,我記得承嗣也是娶了親的,叫他一起來熱鬧熱鬧。”


    武皇後心裏微微一沉。


    武承嗣和武三思剛剛迴長安時,她確實為兄弟倆安排了親事。但後來她有了別的打算,便推了武承嗣的婚約。娶親的是武三思,他已經娶了一個正室,納了兩名姬妾。


    李治不會無緣無故關心武承嗣,今天他特意把武承嗣叫來,很可能是想徹底打消武承嗣的念頭。


    一時之間,武皇後腦海中閃過許多人的名字,是誰向李治告密的?她明明隻對武承嗣透露過自己的打算。


    難道是裴英娘自己看出來的?


    武皇後眯起眼睛,飛快地掃一眼右邊坐席。


    裴英娘正仰著臉和鄰席的李旦說話,忽然覺得脊背一涼,忍不住打個激靈。


    想迴頭去看,李旦遽然俯下身,“英娘。”


    這一刻兩人離得極近,唿吸隻在咫尺之間,裴英娘幾乎能看清李旦眼瞳裏的倒影。


    她唿吸一窒,愣了半天,輕聲呢喃:“阿兄?”


    李旦不語,纖長的手指擦過她的發鬢,輕輕摘下她發髻間的一朵綠香球,退迴自己的坐席。


    這一刻的他,生動鮮活,依稀有幾分打波羅球時的風流肆意。


    裴英娘半天迴不過神。


    過了半晌,仿佛還能感覺到李旦的指腹貼著發絲摩挲的觸感。


    武皇後旁觀兄妹二人嬉鬧,收迴目光,裴英娘再聰明,也是個沒開竅的小娘子,怎麽可能知道武承嗣的心思。


    告密的人到底是誰?


    李治含笑看著武承嗣,“我記得承嗣娶的好像是秦家的小娘子?”


    武皇後心念電轉,李治會有此問,今天定然是不會輕輕放過武承嗣的。和武承嗣的意願比起來,她當然更重視李治的態度。


    一切思量隻在頃刻間,武皇後親自為李治斟茶,笑意盈盈,“承嗣還沒娶親呢,原是定好了秦家五娘子,誰知他沒福氣,秦五娘和他沒緣分。”


    李治長眉微挑,“竟有這樣的事?”


    武皇後笑容溫婉,“也許是因禍得福也未可知,陛下若有可心的人選,莫要便宜別人,先顧念我侄子吧。”


    武承嗣跪在下首,聽到帝後二人的對話,心下大駭。


    姑母不是說會把裴英娘指給他的嗎?


    他配不上嫡出的公主,至少可以娶一個名義上的嫡公主!


    李治接下來的話打破了武承嗣的幻想,“正好袁家有個小娘子,正值青春年少,我瞧著和承嗣倒是相配。”


    武皇後臉上浮起幾絲驚喜的笑容,歡喜道:“承嗣,還不謝恩。”


    武承嗣雙手握拳,閉一閉眼睛,頹然稽首。


    姑母沒有開口,他不能貿然暴露自己的目標。否則不止聖人會厭棄他,還會惹怒姑母。


    他眯起眼睛,瞥一眼置身事外的裴英娘。他不急,是他的,早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剛要收迴視線,餘光瞥見一雙鋒利的眼眸。


    李旦手執犀角杯,啜飲清茶,偶爾撩起眼簾,掃他一眼。


    武承嗣收斂心神,老老實實低下頭。


    向來默默無聞的八王,似乎比他想象的更敏銳。


    等裴英娘從李旦剛才反常的舉動中迴過神來時,李治已經把武承嗣的婚期定下了。


    李令月悄悄和裴英娘咬耳朵,“顯王兄成親,阿父真高興,搶著做媒人。”


    裴英娘虛應幾聲,沒敢迴頭去看李治和武皇後的臉色。


    她總覺得,李治突然關心武承嗣的終身大事,很可能和自己有關。


    雨下個不停,李顯和趙觀音進殿的時候,看起來蔫蔫的,好像精氣神都被雨水衝走了。


    拜翁姑,行大禮。趙觀音舉止端莊,一絲不苟,挑不出一絲錯來。


    裴英娘不由得對趙觀音刮目相看,經過昨天房瑤光出現在青廬的事,她還以為趙觀音會和以前一樣,不管不顧地大鬧一場呢!沒想到她竟然能忍氣吞聲,主動討好武皇後。


    趙觀音給李令月和裴英娘準備了禮物。


    裴英娘從含涼殿出來,打開忍冬手裏的黑漆鈿螺匣子,裏頭是幾塊玲瓏剔透的美玉。


    “我是不是要送迴禮?”她拈起一塊深青色美玉,和腰上掛的一塊貔貅玉佩比在一起看了看,好像成色不錯,溫潤光澤,應該很值錢。


    李令月跟在她後頭走出來,“這是規矩,我們接著就是,不用迴禮。”


    這時候雨剛好停了,雲層散去,天邊掛著一條若有若無的彩色雲霞,積水順著屋簷濺落,滴答滴答響。


    裴英娘看李令月難受的樣子,忍不住道:“已經見過七嫂了,阿姊可以把發髻拆了吧。”


    李令月搖搖頭,珠翠叮當響,“迴去才能拆。”


    她的動作太大,扯動發髻,疼得她倒吸幾口涼氣。


    裴英娘忍俊不禁,“那我先送阿姊迴去,免得阿姊累著了。”


    把頭頂高髻的李令月送迴寢殿,她順著迴廊,一徑迴到東閣。


    東閣鬧哄哄的,宮婢們來來迴迴,小心翼翼搬運幾隻紅地對鹿紋錦匣。


    內侍道:“公主,八王剛才命人送來的。”


    裴英娘摩拳擦掌,難怪她早起時眼皮跳個不停呢,今天竟然可以收兩份禮物!


    “是什麽?”


    內侍躬身道:“是嶺南道上貢的魚油錦。”


    裴英娘揚眉,她剛剛才拉著李旦的袖子讚歎不已,一轉眼李旦就把魚油錦送過來了,阿兄真是貼心呐!


    不僅貼心,還大方。


    她喜滋滋喚來半夏,“照著我之前說的,裁幾件男裝,剩下的料子做鬥篷。”


    穿襦裙騎馬終歸不如男袍胡服方便,她原本打算用李治賞她的蕃客袍錦裁胡服,現在有魚油錦,一樣做兩套好了。


    書室和琴室相通,中間垂著一掛水晶簾,簾下的梅花小幾上供著幾瓶木樨,滿室暗香浮動。


    裴英娘從簾下走過,盤腿坐在書案前,翻出賬本,拈起紫毫筆,飽蘸濃墨,打算記下李旦的饋贈。


    展開紙卷,發現已經沒有下筆的地方了。


    宮中的書本都是一卷一卷的卷軸,一卷攤開來,其實寫不了多少字。往往一本經書,要抄幾十上百卷才能抄完。


    如果是線裝書,薄薄一本就夠了。


    此時民間已經有收展便利的經折裝出現,但是士大夫們瞧不上,覺得還是卷軸裝書冊最為風雅。甚至連書卷也被人看不起,朝廷下發敕旨時,以竹簡寫就的敕書最為貴重。


    裴英娘想起武皇後命人著書的事,她大力推廣北門學士的著書,是為了擴大她的影響力,收攬人心。當時秘書省刻印的一批書目,用的好像是比卷軸裝更方便的裝幀方法——當然,還是比不上明朝中葉的線裝書。


    裴英娘打算哪天去秘書省逛逛,宮中技術老道的熟紙匠、裝潢匠由秘書省管轄,想改進裝幀手法,隻能向匠人討教。現在的造紙術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造出來的紙頁粗糙發黃,容易腐壞,還不適合裝訂成書。質量好的紙極難得,隻有王公貴族能隨便取用。


    想改善裝幀技術,首先必須先從提高造紙技術開始做起,並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裴英娘不大懂具體的生產技術,但是宮廷的工巧奴們懂啊,他們一輩子隻從事一項差事,個個都有一肚子的經驗和點子,隻是礙於學識和身份,沒辦法歸攏出一個明確的方向,或是提出了也不受人重視。


    就像煙花和火藥一樣,她從頭到尾除了搜羅丹方和提出大致的比例以外,並沒做什麽,工巧奴們才是真正做實事的。


    就讓她再一次拋磚引玉好了。


    微風從敞開的廳堂吹進書室,簾影晃動,花香盈袖,米粒大小的金黃花朵撲簌撲簌落滿小幾。


    裴英娘合上書卷,指頭輕輕摩挲著絹帛製成的薄簽子。


    武承嗣的事應該是李旦告訴李治的,不然不會這麽巧,昨天武承嗣剛剛惹怒她,今天李治就突發奇想,親自給武承嗣做媒。


    當時王府裏的賓客們不清楚內情,看到武承嗣抱起她,可能以為武承嗣是好心帶她找李旦。


    唯有人老成精的千金大長公主看出她極力想掙脫武承嗣,但千金大長公主何等滑溜,絕不會為她抱不平。


    再有知情的,就隻剩下在場的李旦了。


    裴英娘沒有找李治訴苦,告狀的人,隻可能是李旦。


    也隻有李旦會在意她哭紅的眼睛。


    所以,她得盡快向武皇後賣個好,轉移武皇後的火氣。


    打定主意後,裴英娘反而沒那麽憂愁了。一手托腮,摸摸鬢邊的烏發,綠香球被李旦摘走以後,總覺得發鬢旁邊空落落的。


    武皇後其實並不生氣,她不在乎武承嗣現在娶的人是誰。以後她不滿意,下令讓武承嗣和離就是了。


    但李治的插手讓她覺得有點意外。


    李旦、李令月、裴英娘告退後,李治看李顯和趙觀音雖然笑容滿麵,但華麗的妝容遮不住眉宇間的憔悴,揮手讓他們小夫妻先迴去。


    李顯昨天在公主府吃了不少苦頭,全身骨頭酸疼,巴不得迴王府睡上幾天幾夜,拉起神色不虞的趙觀音,笑嗬嗬離去。


    武皇後示意失魂落魄的武承嗣先出去,揮退侍立的宮人,微笑道:“十七剛進宮的時候,還像個小娃娃,一眨眼,也開始抽條長個子了,她的容貌和品性都是拔尖的,等她長大的時候,京兆府不知會有多少好兒郎傾心於她,望眼欲穿,盼著她出降。”


    李治鬢發鬆散,倚著憑幾,含笑聽武皇後絮叨家常。


    武皇後又說起裴英娘櫻桃宴之夜為李令月燃放的煙花,不鹹不淡扯幾句其他的瑣碎,最後話鋒一轉,“陛下是怎麽打算的?”


    李治沉默良久,眉頭輕輕擰起,眼角的皺紋刻得越深。層巒盡染,秋意深濃,他鬢邊的霜色就像漸漸荒蕪的山林,緩緩露出群山最深處的雪峰,一日比一日更刺眼。


    “媚娘,新城不可能死而複生,是我對不住她。十七的婚事,讓她自己做主吧。”


    武皇後啞然片刻,終歸是不死心,“那執失雲漸呢?”


    李治雙眸微微低垂,默然不語。


    含涼殿發生的一切,躲不過武皇後的眼睛。李治看好執失雲漸,雖然他沒有開口說過什麽,但他想撮合執失雲漸和裴英娘,這一點毋庸置疑。


    武皇後看不上執失雲漸。裴英娘是她帶進宮的,武承嗣是她的從侄,除了年紀相差太大之外,實在是再般配不過了。


    而且,裴英娘的身份太微妙了,武皇後舍不得把她外嫁,她隻能嫁給武家的人。


    “等十七長大……”李治坐起身,直視著武皇後精明外露的雙眼,“讓她自己選,執失雲漸,還是其他家兒郎,我不會逼她。”


    他頓了一下,略顯渾濁的雙瞳隱隱有怒意翻騰,“唯有武承嗣不行!”


    武皇後望著李治的眼睛,怔愣片刻。


    不知為什麽,她忽然想起多年前的感業寺。


    太宗駕崩後,她被迫落發出家,整日青燈古佛,不停勞作。昔日年輕貌美的才人,不過數月,已經凋零憔悴。銅鏡裏的女尼神情麻木,找不出以往的嬌媚活潑。


    那日她奉命灑掃庭院,在院中汲水,寺裏的年輕比丘尼們歡唿雀躍著奔出山門,說是聖人來了。


    她又驚又喜,然後喜極而泣。李治還是太子時,曾向她表露出非同尋常的情意,抓住這次機會,也許她可以離開感業寺!


    什麽人/倫,什麽規矩,她通通顧不上,留在感業寺,她隻能孤苦煎熬至死,離了這座牢籠,才能有翻身的機會!


    她抓起水桶,想迴房梳洗,換上自己偷偷帶進寺的那件荔枝色寶相花紋襦裙——李治曾經誇過那件衣裳。


    她擦幹眼淚,滿心歡喜,抬腳時,目光不小心落在晃蕩的水麵上。


    水井旁栽的是鬆樹,日光從細密的鬆針間斜斜撒下,水桶裏的井水幹淨澄澈,水麵依稀映出她的倒影。


    她早不是翠微宮的才人武媚了,感業寺裏的武媚,狼狽蒼老。於宮裏的妃嬪來說,十四五歲才是最好的年紀,二十多歲的她,已經年老色衰。


    更何況她現在是個剃發出家的比丘尼。


    哪怕李治還顧念著舊時的情誼,看到此時此刻的她,隻怕連多看一眼都會覺得憎惡吧?


    說不定還會惱羞成怒,為他之前的情不自禁感到羞恥。


    她在水井旁站了許久,心裏有百般滋味沉浮,直到幾隻山雀啾啾鳴叫著飛過樹叢,才恍然迴過神。


    她提起水桶,下定決心。


    不管李治還記不記得她,她不能放過這唯一的機會。要麽觸怒李治,落一個更悲慘的境地,要麽打動李治,逃出感業寺。


    不管怎麽樣,總比在牢籠一樣的感業寺了此殘生要好。


    轉身時,院子外麵隱隱有人影晃動。


    她心裏一驚,猛然抬頭,對上一雙溫柔的眸子。


    李治站在木窗後麵望著她。


    她其實並不看好李治登基,這個年輕的太子,纖弱敏感,優柔寡斷,詩書才學是通的,但總是斯斯文文、和和氣氣,沒有一點帝王的威嚴,和英明睿智、深不可測的太宗一點都不像。


    偶爾她會故意逗弄李治,送茶時,手腕一抖,把茶盅翻倒在他身上。


    他從不生氣,每次都慌慌張張先問她有沒有燙著,俊秀的臉上寫滿無措,麵紅耳赤,羞澀靦腆,連耳垂都紅透了。


    那時隻覺得好玩,堂堂太子,竟然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郎!


    一轉眼,和她說句話會臉紅半天的青年郎君,已經是整個大唐的主人了,眉宇間也染上帝王的威嚴雍容。


    她憶起往事,忽然想起身上還穿著灰撲撲的僧服,臉上也髒兮兮的,沒有妝粉,沒有畫眉,慌忙側過身子,不想讓李治看到她的醜態。


    窗後的李治沒有動,隻是執拗地、安靜地看著她,眼睛裏有比蒼穹還深邃的柔情。


    “媚娘。”他輕聲說,“我來接你了。”


    那一刻,武皇後淚如雨下。


    白雲蒼狗,多年過去,武皇後忘了很多事,但她依然記得那天是個和煦晴朗的日子,絲絲縷縷的光線落在斑駁的井台上,碎石縫間爬滿濕滑的苔蘚,水窪閃爍著晶亮的光暉。


    跌宕起伏的前半生中,武皇後始終堅毅果敢,從不認輸。


    阿耶死後,人走茶涼,兩位兄長不僅不尊重繼母、友愛繼妹,還對她們母女橫加欺淩。姐姐嫁給賀蘭氏,遠離並州,隻剩下她和楊氏相依為命。她不肯向兄長們搖尾乞憐,一氣之下,憤而進宮,想靠自己的年輕美貌,博一個錦繡前程。


    一開始,太宗喜歡她的年輕明豔,寵愛過她一段時日,還為她賜名武媚,但是那段風光的時日實在太短暫了,短暫得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失寵。


    從十幾歲天真明朗的少女,煎熬到二十多歲心事蒼涼,她再未獲得任何殊榮。


    直到李治出現在感業寺,將她重新接入宮廷,冒天下之大不韙,封她為妃。


    她性情剛毅,厭惡一切軟弱,但偏偏是軟弱的李治,給了她夢寐以求的一切。


    武皇後終究還是感激李治的。


    此時此刻,再看著這雙經過歲月侵蝕的眼睛,她心中蟄伏已久、從不曾安定的野心,霎時安靜了許多。


    既然李治已經為裴英娘做好安排,那她先放開手吧,反正不管裴英娘將來嫁給誰,她總有辦法讓裴英娘效忠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啊,小聲說一句,其實小十七長大的前期,李治還在呀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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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臻子、數字君和空流霜同學的投喂,麽麽噠(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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