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在兵荒馬亂中,揪著心渡過了一年多,大清王朝迎來了鹹豐五年。

    這是孔家莊園兵災後的笫一個春天,人們寄托著無限希望,沐浴著溫暖的陽光,村外農田裏的麥子,綠油油的一望無際,呈現著一片春意盎然景象。

    二爺孔繼仲自從失去義子孔廣範後,他一個冬天都沒有出房門。今天昭乾看到陽光明媚適合戶外活動,就過來問候老人家,同時邀他到外麵轉轉。經過一個冬天的調理,族長孔繼仲的心情和身體好了許多。

    兩人緩步走出孔家莊園,寨裏鄉勇們在街上巡邏,站崗已經非常正規化。寨門口執勤的鄉勇向族長行禮,二爺心情不錯和大家聊聊天,他表揚了幾句站崗的鄉勇,大家樂得合不攏嘴。

    二爺和昭乾祖孫兩人來到麥田邊小路上,昭乾扶著二爺爺邊走邊說:“您老人家,出來走走感覺是否好多了?”

    “一看到田裏的莊稼生機勃勃,咱們就有了希望啊!昭乾,你爹有段時間沒見麵了,他身體怎麽樣了?”

    “自從江寧出事,爹一直鬱鬱寡歡,冬天都很少下床,看了不少郎中,天天吃藥起色不大。”

    “咳,你爹是得的心病啊!他需要時間慢慢調理。你們平時說話行事都要注意一些。”

    “是,前天蘇州魏叔叔來信說:“昌東商行”繼續開門營業,雖然周圍戰事頻頻,生意不是太好做,還有交通和通訊不暢等困難。但是我爹看信後,還是挺高興,他說隻要堅持就有希望!現在精神好多了。”

    “你爹始終掛著江南的產業複興,如果長毛賊早日被平定,天下太平了,咱們家總有翻身之日!”

    “我爹昨天還說:等到時機成熟,他還要迴江南重振雄風!”

    “昭乾,你爹很有經商才幹,但是很多事情不能急,幹成一件事情,是需天時、地利、人合三個條件,非人力可為呀!現在我們就是要沉住氣,靜觀其變!對了,昭乾你媳婦快生了吧?”

    “也就這兩天的事。”

    爺倆繼續在小路上,有說有笑地往前走著。這時寨裏駛出一匹快馬。家中仆人來報:昭乾的太太就要生了,郭夫人叫兒子馬上迴去。

    二爺孔繼仲喜出望外,拍了一下昭乾說:“好兆頭啊,希望此子給我們帶來好福氣,走走,趕快迴家去看看。”

    家中丫環和婆子們,忙得進進出出,昭乾緊張的在院裏走來走去。忽然,屋裏傳來“哇,哇”的嬰兒啼哭聲,幫著接生的婆子推門出來說:“恭喜大少爺,夫人生了一個白胖小子,母子平安。”

    憲果和憲榮兄弟倆,高興歡蹦亂跳。他倆在院子裏纏著父親昭乾,要進屋去看看小弟弟。屋內一切就緒後,丫環來請昭乾前去探望,小哥倆率先跑著進了屋,隻見母親用花布纏著頭,如大病一場躺在被窩裏,身邊的小花被裏包著小弟弟,兩眼閉成一條縫,還沒睜眼哪。

    憲果摸摸弟弟的小臉說:“娘他的頭真小,還沒有我的手大呢。”

    憲榮用手弄弄小嘴,嬰兒的嘴巴馬上張開,舔吸他的手指,把他樂得手舞足蹈,說:“娘快看呀,他吃我的手指了。”

    一家人都笑了。

    昭乾懸著的心放下了,他趕快把消息報給病中的父親孔廣鼎,玉算盤聞聽自己又得一個孫子,他竟然高興的起身下床,郭夫人扶著在院裏走了好幾圈。

    大家心情好,時間就過得快。一晃昭乾的三兒子都過了“百歲”。玉算盤孔廣鼎和二爺商量後,給小孫子起名叫:“憲棠”。他成了一家人疼愛的小寶貝。

    孔家莊園躲過了前一段兵災,迎來風調雨順的時刻,綠油油的麥田,轉眼間變成金黃一片。

    豔陽高照,豐收在望。孔樓的佃戶們正忙著為麥收做準備,孔昭乾懷抱著三子憲棠,陪著久病的父親來到寨外的麥地中。

    玉算盤孔廣鼎揪下麥穗,用手搓搓吹去表皮,看著沉甸甸的麥粒說:“昭乾,看來今年不錯啊!真希望好日子從此開始。”

    “爹,我看盤踞在南方的長毛賊,離垮台滅亡的日子不會太遠了,您重新振興的計劃肯定能夠實現,您把身體養好,到時我陪爹一起去。”

    玉算盤逗逗小憲棠,孩子咯咯地笑了。他說:“好啊,還要帶著咱們的小憲棠!憲棠願意不願意。哈哈。”

    昭乾好久沒見父親樂的這麽開心了。

    麥收一切很順利,老天爺也很幫忙,佃農家家都有盈餘,個個笑逐顏開。今年這樣好的收成,多年也難見一次,孔家糧倉裏小麥堆積如山。

    俗話講:手裏有糧心裏不慌,人們的生活踏實多了,他們憧憬著未來,多希望兵荒馬亂的歲月不要再來。

    孔家莊園的佛堂裏,天天香煙嫋嫋,二爺孔繼仲日日念經不斷,禱告佛祖保佑。他每月帶全家人拜佛一次,還請來得道高僧做法會,想通過誠心誠意的乞求,以便得到上蒼的垂憐。

    麥收過後,陰雲密布,天降喜雨,這對秋季作物大有益處。大家興高采烈忘記了去年的悲傷,農閑時的各種娛樂活動,如“鬥雞”和“鬥鶉”等又開始繁榮起來。

    老天爺讓雨下個不停,發展成連陰雨,有時變成狂風暴雨。一時間,寨牆外的壕溝裏和附近小河中水滿為患,出現澇災跡象。看著沒完沒了的傾盆大雨,人們本來喜悅心情,驟然變成了憂愁。

    這幾年,南方的洪秀全率領太平軍席卷半個中國,建立以天京為中心的太平天國。大清王朝已經難以維持,搖搖欲墜。要不是曾國藩率領著鄉勇民團組成的“湘軍”,拚命抵抗太平軍,清廷早就大廈傾覆,輪為街下囚了。

    現在各地撚黨、白蓮教等秘密宗教,星羅棋布,時時發動大小規模不等的起義,把清政府弄的焦頭爛額防不勝防。

    大清朝連年戰事不斷,國庫非常空虛。大家最擔心的黃河大堤,現在又險象環生危在旦夕。他們又無得力之人前往督辦,黃河堤岸險情呈報紛至遝來。朝臣亂作一團,鹹豐皇帝束手無策。

    壞消息傳來,朝廷眼睜睜的看著咆哮的黃河水,把蘭考北岸大堤,撕開一個大口子,瞬間,決口處被急流衝到七八十丈寬。

    一夜之間,豫、魯、直三省大麵積土地,波濤洶湧,變成一片澤國。這是一場數百年都罕見的水災。

    清王朝麵對這場特大洪災,采取了“暫行緩堵”的消極對策,他們不顧民眾的死活,放任洪水橫衝直撞,黃河之水浩瀚奔騰,吞食無數村寨。本來就飽受兵災之苦的貧窮百姓,再次迎來滅頂之災。

    黃河結束了六百多年奪淮的曆史,從這次大洪水後,黃河侵吞了山東的大清河,從魯北注入渤海。

    黃河史無前列的大改道,橫掃山東省五府二十餘州縣,在三省中受災最為嚴重。其中魯西南、魯西北淪為重災區。黃河改道破壞了整個天然水係和灌溉係統,造成水係全麵紊亂,使這些受災區日後,掉進了“非澇即旱”,惡性循環的怪圈之中。

    數百萬的災民們,“居無一椽之覆,食無一宿之儲”,“斃於饑猶斃於水”。成武縣以西諸州縣變成了一片汪洋,潮水般的災民托兒帶女,背井離鄉,苦苦掙紮在死亡線上。

    一時間,孔樓及所屬的佃戶村寨裏,避災的民眾成群結隊,可謂人滿為患。

    開始的時候,族長孔繼仲命人在府門外,撐起大鐵鍋燒粥賑濟災民,但時間長了,由於僧多粥少,這點粥湯也是杯水車薪難以為繼。

    廣大災民衣食無著,他們被生活所迫,部分災民鋌而走險,逐步淪為四處搶奪的盜匪。魯西地區土匪林立橫行鄉裏,本來就窮困潦倒的災民百姓,生活上更是雪上加霜。

    土匪猖獗給地方治安帶來巨大的壓力,官府治理無力,社會管理全麵失控。各村寨的鄉勇民團,成了地方上維持治安的主力軍,他們逐漸發展成雄霸一方的“諸侯”勢力。鄉勇民團握有生殺大權,朝廷法令如同虛設,官府行事甚至還要看民團首領的臉色,魯西南迴到了“戰國”時代。

    為了平息日益嚴重的匪患,孔家忠義鄉勇團規模進一步擴大,每個佃戶村都有了分支機構。

    霹靂雷孔廣鼒帶領著所屬的鄉勇,南征北戰,由於盜匪成分複雜又不是本地人士,他們的根基不牢,沒用多長時間,在鄉勇民團的奮力清剿下,盜匪死的死逃的逃,還有一部分投降被收編入鄉勇營。

    孔樓附近的幾股匪患迅速平息,隨著大水逐漸退去,民眾的生活也慢慢恢複了正常。

    二爺孔繼仲在興辦鄉勇團中,發現了它的非凡作用,他以更大的熱情支持鄉勇團建設,孔樓的練兵場擴大一倍,鄉勇也增加擴充。

    清晨,練兵場上喊殺振天,霹靂雷孔廣鼒的精力全投入到鄉勇的訓練上,他新建的火器堂神威初現。成武忠義鄉勇團兵強馬壯,成為一支訓練有素,又有實戰經驗的隊伍,它在成武、單縣、金鄉三縣舉足輕重。

    孔家莊園已經是今非昔比,目前族長孔繼仲不是隻管家族事務,實際上已是這方土地的最高行政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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