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陽光明媚的春天裏,孔家門前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從鞭炮的白煙之中,向村頭大道望去,迎親的隊伍從縣城迴來了。

    前麵走著六位民樂吹鼓手,吹打著喜慶的曲調。

    十七歲的孔毓兆騎著棗紅色大馬,披紅掛花,一臉喜氣緊跟其後。小鎖跟隨左右,時常眉開眼笑的抬起頭,跟少爺聊些什麽,在他們後頭是插著鮮花的大紅轎,轎旁跟著陪嫁丫環春桃,再接著就是梅家送嫁妝的隊伍。

    孔家大門口熱鬧非凡,鳳姐和常寬率領眾鄉親迎候。在司儀的指揮下,孔毓兆下馬來到轎前,他掀起轎簾背上新娘子,過紅紅火火的木炭盆,從前院宴席的通道中直接到大堂。

    大堂用紅綢緞布置起來,呈現出喜氣洋洋的氣氛,紫色大漆條幾的上方,懸掛著大幅紅底金色雙喜大字,八仙桌兩側的太師椅上,端座著孔興瑄和夫人,老兩口看著眼前的一對新人,臉上笑開了花。婚禮一切就緒,司儀高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獻茶等儀式後,孔毓兆手牽新娘梅雅芝入洞房,喜宴開始。

    親朋好友紛紛舉杯前來,給孔興瑄和夫人道喜,老兩口哪個高興啊。孔興瑄特別愛聽別人說 :“早生貴子!”這樣的話,惹得他心裏樂滋滋。常寬陪著少爺孔毓兆端著酒杯,一桌一桌的答謝各位親朋……。

    洞房花燭夜,新婚夫妻恩恩愛愛,情投意合。日間他們談詩論畫,比翼雙飛。孔興瑄看著小兩口如此美滿,心裏別提多高興了。婚後,孔毓兆繼續著自己的學業,兒媳雅芝每日從東院來到父母房間,向他們問安,陪著婆母聊天,真是一個孝順的媳婦,公婆從心裏喜歡她。

    梅雅芝過門一年後,就為孔家生了長孫孔傳久,真是功不可沒。全家上下高高興興無法言表,慶祝活動更不能少。孔興瑄和夫人每天不見小孫子,就象掉了魂似的,百看不厭。

    孔家美中不足,近兩年,孔興瑄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主持家業已經感到非常困難,老伴心裏也著急上火,為他擔心。

    年底頭場大雪後,整個村莊銀裝素裹,院庭中的積雪,如同棉絮蓋了厚厚一層,孔興瑄望著外麵大雪自由的飄落,瑞雪兆豐年的喜氣,沒有使他的心情變好,反而更沉重了。

    孔興瑄派人去叫兒子毓兆到內廳,他看著已長大成人的兒子,充滿期望地說:“孩子,我己經老了!而且身體多病。如果,咱家的擔子需要你挑起來!你將如何去做啊?”

    孔毓兆很有信心地說:“爹,你老人家如果讓我繼續讀書,我可會試點翰林,光宗耀祖。如果讓我治家理業,經過一段努力,我會讓家裏日進鬥金,掛上雙千頃牌!”

    父親聽兒子有如此非凡的抱負,感到非常欣慰,繼續說:“毓兆,我現在已經力不從心,沒有辦法再操持家務了。我看你明天開始下學,接替我操持家業,我不求什麽大富大貴,你隻要能守住此份祖業,不致使全家挨凍受餓,我就心滿意足了!”

    孔興瑄喝了口熱茶又說:“咱村東、西、北三麵,都是鹽堿荒灘不毛之地。慶幸的是村南祖先留下的五百畝田地,全是肥沃的良田,可謂得天獨厚。我希望你可要看守住啊!”

    孔毓兆聽後沉思一會,臉色露出一絲難意,但又堅定的迴答:“爹,你命兒子掌管全家事務,我應該遵命行事。隻是,希望爹能讓我全權處理一切家務,家中的各項安排由我決定。不管對與不對,請爹娘信任我的能力,不要插手過問。你老人家如果同意,我明日即下學就業。如果不行我繼續讀書。”

    父親孔興瑄全部答應了他的請求。

    第二天,孔毓兆在父親手中,接過全部地產清冊和一切賬目,他決定讓李常寬接替其父管家賬房之職,李管家告老還家。

    二十歲的孔毓兆正式成為戶主。他主事以後,黎明起床,在庭院內練上幾路劍術和拳腳,一切和往常一樣,並沒有任何振興祖業的預兆。

    孔毓兆唯一反常地舉動,就是每天早飯後,獨自一人,有時跟著張鎖柱(小鎖),到村周邊的鹽堿荒灘中徘徊閑逛。今日到村北,明日到村東,後日到村西。有時周旋環行,時而走出十幾裏,一會蹲地扒土細細察視。

    孔毓兆叫鎖柱在不同的幾塊荒地裏,挖了幾條兩三米長的深溝,他跳進爬出忙個不停,把鎖住弄的稀裏糊塗。過路鄉親問他倆幹什麽,孔毓兆戲言說是尋寶,大家都笑了。

    家裏人也知道他天天在荒野中遊蕩,問他要做什麽事,從來得不到明確答複。時間一長,大家就習慣成自然,再無人問津了。孔毓兆如此遊蕩了一年多,才逐漸安穩下來。

    孔毓兆掌管家務以來,除了遊蕩四野。他時常到縣城市場中,購一些土特產,去濟寧買賣掙些差價,並沒有什麽大生意。他在濟寧四處走動,考察人文地理,運河兩岸的碼頭和商行,城中的大店鋪都留下了他的足跡。孔毓兆開闊了視野,逐漸對經商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孔毓兆其它時間,還是在家中的書房裏博覽群書。他和父親談笑風生,切磋書藝,其樂融融。同長子傳久相隔一年,雅芝又給孔家生下第二個小少爺傳甲,有了雙保儉,爺爺奶奶自然高興的無法形容。

    一天,魏家來報喜,鳳姐又得一女,名子叫“素倩”。她比傳甲小兩個月,真是龍鳳呈祥,錦上添花,病中的孔興瑄非常高興,馬上讓仆人送去賀禮。

    連連喜事沒能扭轉的孔興瑄病情,他身體狀況進一步惡化,一病不起危在旦夕。雖多方尋良醫調治,但未見明顯好轉,反而是每況日下。孔毓兆服侍周圍不出遠門,看著父親消瘦的身軀,他痛心疾首束手無策。

    七十三歲的孔興瑄,看著膝前子孫,安祥的閉上了眼晴。他沒能躲過了“七十三、八十四神仙不請自己去”的民間諺語。

    全家上下白布素裹,孔毓兆和梅雅芝一身孝服,跪迎前來憑吊的親朋好友。鳳姐日夜陪辦著傷心過度的母親,魏學博總管整個喪事,忙前忙後。葬禮持續好幾天,最後孔毓兆把老父親葬入祖林。

    孔興瑄逝世兩年後,曆史時針指到乾隆五十年。

    魯西南得到太陽公公的特別照顧,春天下雨很少,一望無際的廣闊土地,幹渴地裂開了大口子,小麥豐收無望。

    孔毓兆還是對鹽堿荒灘難舍難離,最近又時常徘徊其中,隻見他緊鎖眉頭,低頭冥想,鎖柱問他想幹什麽?孔毓兆從不正麵迴答。

    這天,孔毓兆漫步走到賬房。突然,他叫常寬寫賣出村南良田的文約,一共寫出十多份,李管家大為不解地問:“少爺,老爺臨終時,不是交待過此地千萬不能動嗎?”

    “你不要多慮,隻管照辦就行!”

    李常寬受製於主人,他沒有辦法迴絕,隻好四處張貼,多方托人出賣土地。他們的定價雖然昂貴,但求購者還是趨之如鶩,因為它是遠近僅有的一塊良田沃土。有點錢的人求之不得。

    僅僅十幾天,孔家祖傳的五百畝良田竟售出過半!

    孔毓兆如此反常的敗家行為,讓全家上下大為震驚!母親心如刀絞,滿麵愁容。她心裏想著去世的孔興瑄,暗暗的叨念:咱們的兒子怎麽象變了個人似的,這是天意滅我孔家嗎?你在天之靈可要保護咱們家啊!。

    梅雅芝深深感到老人家的愁苦,自己也認為丈夫做事荒唐,沒有任何道理可講。晚間她在房中苦勸,但孔毓兆置若罔聞!一對本來非常恩愛的夫妻,現在時常發生爭執。

    孔毓兆有大量資金在手,他又大張旗鼓地宣揚,開始收購村東、西、北成片成片的鹽堿荒灘。他用良田一畝的價格,就能收購十幾畝荒灘,雖然價格懸殊也能迅速成交。

    沒用多長時間,村周圍的貧瘠土地都為孔毓兆所有。他雖擁有土地幾千畝,但都是不長莊稼的不毛之地,祖傳良田隻剩下不到百畝了。

    孔毓兆的荒唐行為,成了奇聞怪事,一時間遠近聞名。鳳姐聽到弟弟所作所為,不知如何是好,她急著叫魏學博去娘家找弟弟勸說,魏學博說:“現在,生米都做成了熟飯,再說什麽都晚了。再者,你反過來好好想想,毓兆弟是個聰明人,他為什麽這樣做呢?”

    “是啊,他如此精明的人,怎麽會做傻事呢?!”

    “你不用擔心,我預感到毓兆弟會有驚人之舉。”

    “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鳳姐不放心,她急忙迴家看望。母親目睹孔毓兆的敗家行為,她身感無助,一氣成病。鳳姐好言安慰娘親,娘倆說到痛處抱頭痛哭。氣的鳳姐起身去找孔毓兆,現在他已是走火入魔了,哪裏還能聽的進去。

    天黑了,折騰了一天的孔毓兆迴到房裏,妻子雅芝據理斥責說:“咱爹不在了,你怎麽變的這樣無法無天!你看把娘都氣病了!……。”

    兩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誰也說不服對方,家庭氣氛特別緊張。

    夜深人靜,梅雅芝不再理倔強的丈夫,她賭氣合衣倒在床上睡著了。孔毓兆看著妻子,心裏很不是滋味,拿過薄被給她搭上。他趁妻子熟睡的時候,悄悄起身走出了內院,來到賬房叫醒常寬,囑咐他管好家。

    孔毓兆留下一封書信,讓常寬天亮後轉交給娘親。常寬著急地問:“少爺你去哪裏?夫人問我怎麽迴答?”

    “常寬兄,你放心沒有什麽事,我隻是出去散散心,家裏的事都拜托給你,

    可要好好照顧我娘啊!我過一段時間就迴來了。”

    孔毓兆拿上準備好的銀子,帶著鎖柱悄悄掩大門出走。他們披星戴月,深一腳淺一腳地奔走在魯西南曠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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