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是一抹輕紗,籠罩住了整個海灣,由山穀裏蒸騰起的霧氣,一點一點退卻,將領地讓給細碎金光。


    海鷗拍打著翅膀,一聲響亮的鳴叫,陡然從眼前飛過,撲扇出海潮的氣息。


    一艘簡陋的漁船飄蕩在海灣裏,隨著波浪晃蕩,上麵一個人戴著草帽,擎著魚竿,眼睛宛若一灘死水盯著麵前的海麵。


    繃緊的魚線動了動,又猛然大力地扯動開。


    那人一愣,立刻開始收線,卻因為水下的力氣太大,一時之間竟然僵持住了。


    夏波濤猛地一扯,水麵蕩開好大的波紋,一隻如玉的手掌突然搭在了船邊,他猛地楞在了那裏。


    不久,另一隻手也攀上了船沿,順著陽光下越發瑩潤的肌膚看去,她纖細的手臂,圓潤的肩膀,以及她微微探出的帶著水汽的雙眸。


    他心裏忍不住一酸,呆呆道:“蘇柔……”


    那雙眸子驚慌地瞪圓了,隨後,將整張臉都探了出來,眉眼精致如畫,咄咄逼人的美貌就好像水妖精,她的臉頰、發絲上還沾著閃閃發光的水珠,恰似清水出芙蓉,眼中脈脈。


    “你認識我?”她有些驚訝又有些戒備地看著他。


    夏波濤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輕聲道:“你……不認識我了嗎?”


    她目光盈盈,搖了搖頭,卻好奇道:“我該認識你嗎?”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明明說要救她的,明明要幫她找迴記憶的,結果她還是忘記了。


    夏波濤伸出手似乎想放在她的腦袋上,蘇柔謹慎地朝後躲了一下,他麵露無奈道:“你放心,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我才不信呢。”她眼中帶著嬌氣和抱怨道:“用魚鉤鉤到我,又把我拽上來的不就是你嘛!大騙子!”


    麵對她的指責,夏波濤手足無措,慘白著一張臉,不住道:“我不是故意的,蘇柔……”他臉上流落出比她還痛苦的表情,輕聲懇求道:“我來為你摘下來吧,對不起……”


    “哼!”蘇柔揚了揚下巴,嬌軟道:“我才不相信呢,你們人類最狡猾了。”


    “不,我是不會對你撒謊……”


    蘇柔按著船沿,一個用力便躥出了水麵,正與他四目相對。


    麵對著她楚楚動人的目光,他所有的話語都梗在了嗓子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你的眼睛真漂亮。”蘇柔輕聲道,眼中滿是喜愛。


    夏波濤的臉頰猛地漲得通紅,垂下眸,羞澀道:“沒……沒有……”


    “就衝著你這雙眼睛,我就相信你是個好人。”她甜甜一笑,□□的雙臂纏上他的脖頸,將自己的下半身也挪到了船上來。


    小船因為她的動作微微晃蕩著,險些將夏波濤晃下去。


    等他再低頭看去,立刻便僵住了。


    她的胸前隻扣著兩片扇貝殼,珍珠串連,除此之外竟然沒有絲毫弊體之物,而那扇貝殼隻能遮住一點罷了,雪白的隆起看得他整個人都燒了起來,精致的鎖骨下就是大片瑩白耀眼的肌膚,小腹緊致。


    再漸漸向下,她與人類不同的地方也展露了出來,金色的魚尾在船底彈動著,每一片魚鱗都像一片金片在陽光下流光溢彩,尾鰭柔軟的鋪開像是最美的紗。


    夏波濤下意識地捂住鼻子,等下一刻反應過來,又情不自禁漲紅了臉,隻是目光一動,便見他的魚鉤掛在了她閃閃發光的魚鱗上,那片被掛住的魚鱗顏色暗淡,他心中一抽,手指輕輕覆了上去,“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邊不停地抱歉,一邊探出手,小心翼翼地將那魚鉤摘了下來,隻留下魚鱗尾部被拉扯後的傷口,透出些粉嫩的顏色,隱隱有血跡。


    冰涼的觸感突然出現在眼角,夏波濤抬起了頭。


    蘇柔淺淺一笑,臉上透出紅暈,將手縮了迴去,“我看你像是要哭出來一樣……可是,你為什麽要哭呢?明明受傷的是我啊。”


    她的微笑幹淨透明,像是要融化在陽光下,夏波濤的眼睛更酸了,連帶著心也酸痛了起來。


    “因為我能體會到你的疼痛。”他的目光滿滿地盡是疼惜,蘇柔卻露出了“你是騙人的吧”的表情,夏波濤吸了吸鼻子,縮著肩膀重新低下了頭,白皙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撫摸在她的魚鱗上,就好像撫摸在她的肌膚上。


    “因為你不記得我了,明明我是那麽的喜歡你……我甚至連一句話都還沒有跟你說,你就拋棄了我……”


    蘇柔的臉上立刻露出被冤枉的表情,爭辯道:“你胡說,我、我才沒有做過這些呢,明明我們兩個今天才是第一天相見。”


    夏波濤抬起頭,將手掌壓在了她濕漉漉的頭發上,這次她卻沒有躲開,隻是睜著一雙好奇意味的雙眼,默默地打量著他。


    他抿抿唇,眼中帶著珍惜和溫柔,低聲說:“所以我才說你不記得了啊。”


    她眨了眨眼睛,沒一會兒視線就好像閑不住似的到處打量著,似乎根本就沒有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


    夏波濤捏緊了拳頭,這次她絕不會讓她再輕易的忘記自己,輕易地將自己拋下。


    蘇柔雖然假裝被周圍的東西吸引了注意,眼角的餘光卻時不時地投向他,心裏卻又著急又心疼,他之前說的話明明是說她在現實裏將她拋下,他甚至都沒有跟她說上幾句話。可是,一個隻聽說而幾乎沒怎麽見過麵的人,她怎麽會知道竟然喜歡自己,還喜歡的那樣深……若是她知道,無論如何也會說一聲謝謝的。


    永遠珍惜他人的愛意,正是他人的愛意與善意讓她綻放如花。


    她的眉眼柔和下來,心中卻不明白,明明兩人可以進入甜蜜的日常,他為何又要自作孽一般設計讓她一次次忘記他的劇情呢?


    夏波濤半跪在她的身邊,在她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彎下身子,輕輕吻上了她被弄傷的那塊魚鱗上。


    明明應該沒有感覺才是,可是一絲酥酥麻麻的熱氣卻順著被吻上的那處躥上了背脊,讓她整個人都酥軟了下來。


    “咦?”他不解地將攤下來的蘇柔摟進懷中,她身上的水滴弄濕了他的衣衫,似的薄薄的麵料緊緊地挨在他的身上,顯露出他的輪廓。


    夏波濤似乎明白了什麽,眉梢一股子風情淡淡漾開,臉頰像是被施了胭脂一般,明明羞澀難忍,卻低聲調笑道:“莫非是太敏感的緣故?”


    那性感的聲音爬在她的耳朵裏,讓她的耳朵癢癢的,蘇柔忍不住瞪他一眼,可是美目流轉間,說是瞪卻更像是含情。


    夏波濤按捺不住地遮住了自己的臉,隻留下在海風中微微一動的通紅雙耳。


    蘇柔心中一動,向前傾了傾身子,帶著海水氣息的吻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夏波濤猛然放下手,正與還未迴到原位的蘇柔對上了視線,他的眼睛果然因羞澀而泛紅,像隻可愛的兔子,可兔子並沒有這般嫵媚的眼睛。


    蘇柔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嘛,看你像是個好人,這次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她往後靠了靠,手臂搭在船沿上,似乎想要重迴海洋的懷抱,夏波濤卻急切地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那滑不留手的觸感,又讓他像被燙到了一樣,猛然縮迴了手。


    “大叔你還有什麽事情嗎?”她調皮地詢問道。


    “大、大叔?”夏波濤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不、不是在說我吧?”


    別裝了,明明是你自己讓我說的


    ——這可是歐明澤的專屬愛稱呐。


    蘇柔眉眼上挑出一個明豔的笑容來,吃吃一笑,手指像是彈奏鋼琴一樣輕輕敲擊著船沿,“別自作多情了,才不是說你呢,我說的明明是這條船好嘛!”


    真是個慣會撒謊的小騙子。


    夏波濤隨是這樣想著,眼中就像被倒進了熱乎乎的蜜糖,黏稠……香甜……


    他點了點她的鼻尖,無奈道:“你就是隻小狐狸。”


    “人家明明是魚好嘛!”蘇柔像是遭受了奇恥大辱,委委屈屈地抱怨道:“才不是那種一下水就毛皮濕噠噠的奇怪生物呢,我的鱗片即便是在水下也依舊閃閃發光呢。”她說著便擺動了一下自己美麗的魚尾,而上麵自帶的水珠卻一不小心甩了夏波濤一臉。


    他真讓她磨得沒了脾氣,蘇柔露出不好意思地表情,一吐舌頭,就往後一仰,躍進了水中,砸起的大片水花,又將他全身淋透,他卻顧不得這些,大喊道:“我以後還會見到你嗎?”


    蘇柔躍出了水麵,盈盈一笑,“這裏就是我的家,你來這裏就能遇見我,不過……人家才不要跟大叔你遇見呢!”說罷,猛地一頭紮了進去,閃閃發光的魚尾從水麵鑽出,輕輕一擺,水上泛起層層波紋,她便往更深處遊去了。


    夏波濤站在船邊看了許久,直至完全看不見她的身影才收迴了視線,手指插~進發絲了往後一順,又搖了搖頭,就像是大狗要甩幹身上的毛似的,甩下了一片晶瑩水珠,他的臉上卻浮現出溫柔又期待的笑容來,轉瞬又蒙上了一層烏雲。


    那隻大雕究竟是怎麽迴事兒?是遊戲重新開始的訊號嗎?


    也就是說,每次蘇柔被抓走都認定此迴目的遊戲他攻略失敗,沒有讓她愛上,也沒有找迴她的記憶,而她關於他的記憶也被抹消掉了。


    他垂頭喪氣地坐在船頭,雙手捂住自己的臉。


    這個遊戲最神奇之處是女主的身份或者說職業是隨機選定的,也就是說你有可能攻略學生蘇柔、女仆蘇柔、空姐蘇柔、老師蘇柔、護士蘇柔……亦或是狐狸精蘇柔、機器人蘇柔、外星人蘇柔、美人魚蘇柔、縮小版蘇柔……


    他狠狠揉搓了一下臉,可是一想到蘇柔的這些樣子,他整個人頓時就不好了。


    “蘇柔……”他歎息著,身體卻往後一仰,直接鑽進了水裏,讓自己降降溫,不要胡思亂想……


    嗯,身體也不要胡思亂想。


    雖然這樣說,但是蘇柔的吻好甜啊……舔著自己手背的夏波濤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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