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妃卻仍是笑著,玩笑般的說道:“阿棠,不要同情我。”

    若棠忙搖頭,她當然知道,晉王妃這樣的女子。是不屑於被人同情的,她想了想,鄭重的說道:“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好同情的,我隻是佩服你。”

    很勇敢,很厲害!

    若棠不知道換作自己,會不會也能如她這般隨心隨性的活著。

    “那就好。我長這麽大,還沒有被人佩服過呢。”晉王妃故作輕鬆的笑道,“沈若蘭,她若不來惹我,我也不會怎麽她的。那種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全怪在她頭上也沒意思。”

    若棠躊躇了一下,還是將在端王府聽到的關於晉王與沈若蘭合謀周氏嫁妝的事以及福鑫樓捉奸一幕全是沈若蘭自導自演的事和盤托出,晉王妃若想拿捏沈若蘭,隻需要拿福鑫樓的事就能將她死死拿住,讓她再也翻不出什麽幺蛾子來。

    晉王妃聽得一愣,隨即大笑起來。這迴倒真是笑的眼淚都掉了下來,“原來,原來如此。”

    “你可以將福鑫樓的事告訴晉王,想必晉王會因此厭棄了沈若蘭。”就算晉王妃不想要晉王了,不過估計還是不願意看到晉王跟沈若蘭兩個人甜甜蜜蜜的吧。

    若棠猶豫了下。還是沒有將嫁妝在她手裏的事告訴晉王妃,她倒不是不信任晉王妃,隻是跟車的丫鬟婆子人多口雜的。雖說都是平國公府用老了的奴才,若棠還是不敢冒險。

    “告訴他?我為什麽要告訴他?”晉王妃含著水光的雙眼卻笑意盈盈,“你看,他自以為聰明,結果卻被一個心術不正的小女人算計了?這麽好笑的事。我絕不告訴他你想想,等到那兩人你儂我儂濃情蜜意的時候,他才知道這件事,他會怎麽想?據我對他的了解,他最受不了旁人算計他。嗬,或許還有一場好戲可以看,到時候我去信通知你過府來看戲。”

    若棠嘴角抽了抽,您一個人看著就好。她要真的去看晉王的笑話,晉王非得劈死她不可。

    “對了,這件事你是如何得知的?”晉王妃疑惑的瞧向若棠。

    端王府的事是她親眼所見,這福鑫樓的事不會也是她親眼所見吧?

    若棠不好跟她說這事是楚千嵐告訴她的,雖然楚千嵐並沒有說此事務必要保密,但沒有楚千嵐的首肯,若棠還是做不到將他和盤托出來,隻隨口編造道:“我家的庶弟,便是姐姐先前見過的那個孩子。他無意間聽到沈若蘭與貼身丫鬟說起此事,心裏害怕,就告訴了我。”

    若棠托陸正青給沈佑鶴找好了先生,在迴春堂附近賃了個宅子,安排那位先生住下,沈佑鶴若有機會出府,便直接去先生那邊上課。

    上迴若棠跟晉王妃出門遊玩,經過那裏時,便一起去看望了正在上課的沈佑鶴。所以她也認得沈佑鶴,知道那是個實誠的孩子。

    因此晉王妃聞言,自然不疑有他。“所以啊,任那些人聰明用盡又有什麽用,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罷了,旁人的事與咱們無關,我聽說……”

    她話音未落,馬車突然劇烈一震,像是撞到了什麽一般,若棠跟晉王妃同時滾落在地,還沒爬起身,馬車便像離弦的箭般疾馳而去。

    外頭響起一片驚唿聲,不管是跟車的丫鬟婆子,還是街上的普通群眾,全都嚇得四下逃竄,口中嚷著“驚馬了,驚馬了”的驚慌失措的喊叫聲。

    若棠在顛簸的馬車裏,好不容易穩住身體抬起頭,眼前一幕嚇得她幾乎魂飛魄散,就見顛簸中的馬車門不知何時打開了,而晉王妃已經被甩到了馬車邊緣,半個身子都在馬車外麵。若不是她雙手死死抓住門框,隻怕早就被甩下馬車去了。

    若棠顧不得多想,縱身一撲滾過去,想將晉王妃攔腰抱住。

    不想馬車卻在此時戛然而止,若棠那一撲,又一壓,導致的後果是她跟晉王妃都痛苦的哼了哼。

    當然,晉王妃比她痛苦多了,畢竟被壓住的是她。

    馬車停下來,外麵響起歡聲雷動,若棠暈頭轉向的從晉王妃身上滾下來,掀了車簾就往外看去。

    她本來就已經沒什麽臉了,再丟臉也就是這樣了,索性也不做遮掩,就這麽大喇喇的拉開了車簾。

    入目便是一個翩然凝立的青色背影,那人的背影在陽光下清晰分明,空氣中微微揚起的微塵,在陽光底下像金融融的暖霧。

    他仿佛聽到身後的動靜,慢慢迴過頭來,含笑望著若棠。

    若棠微微一怔。

    那人有一雙似乎眼熟的琥珀色的眼眸,隻是似乎比她見過的要深邃一些,但卻十足的晶亮純潔,透明幹淨。他臉上的微笑和煦溫暖仿佛能直達人心,就像你正身處數九寒天,凍得快要不行了,然後有人適時的遞給你一碗熱湯,令你五髒六腑都因那碗熱湯而溫暖了起來。

    她正發著呆,暈頭轉向狼狽不堪的晉王妃也迴過神來,看到了立在馬身前正抬手安撫馬匹的男子。

    她似乎也吃了一

    驚:“咦?”

    若棠花癡的低聲道:“姐姐是不是也覺得他好帥?”

    晉王妃卻皺了眉頭,“怎麽看起來有點眼熟?”

    “姐姐認得他?”

    “你看他的臉,跟你們府上那位湘王爺是不是有些相似?”高貴的晉王妃就這樣趴在馬車裏,興致勃勃的跟同樣高貴的湘王妃討論起明顯是她們救命恩人的那張臉來。

    原本正要禮貌告辭的男子耳朵微微一動,聽到若棠一迭聲的否認:“不像不像,一點都不像,人家笑的多好看。”

    她府上那個,隻會笑的她心驚膽顫。

    “是嗎?”晉王妃猶在狐疑,“可是,從我這裏看過去真的很像啊。”

    驚魂未定的周嬤嬤疾步走了過來,刷一下將車簾拉了起來,隔絕了百姓圍觀的視線,也隔絕了若棠與晉王妃打量的視線。

    “多謝這位公子出手相助,您手臂傷的不輕,先去醫館包紮一下吧。”周嬤嬤客氣的謝過那人,就要喚跟車小廝帶那人去醫館。

    那人卻擺擺手,溫和說道:“不必麻煩,不過一點小傷罷了。這馬兒受了驚又受了傷,車裏的貴人們最好另換一乘,以免再發生什麽意外。”

    “周嬤嬤,送他去迴春堂。”馬車裏傳出若棠的聲音,“正好我們也可以在那裏歇歇腳,你再安排馬車來接我和姐姐。”

    周嬤嬤雖覺得不妥,但也不好當眾反駁若棠,又一想反正她們帶的人多,便是去那迴春堂歇歇腳也無妨。

    於是便打算力勸救命恩人前往迴春堂治傷,原以為要費不少口舌,不想那人竟爽快的答應了,衝著緊閉的馬車門不卑不亢的一揖,“多謝夫人。”

    此時馬車裏,若棠正拉著晉王妃說話,“姐姐,你快叫個丫鬟上來,我要換丫鬟的衣裳。”

    “這是為何?”晉王妃表示不解。

    若棠不好意思的輕咳一聲,“那個,迴春堂的陸大夫認得我是大戶人家的丫鬟,若我這樣過去,會嚇壞他的。”

    她這樣盛裝站在陸呆子跟前,保準嚇得那呆子話都說不出來。

    晉王妃雖然二話不說的叫了個丫鬟上車,卻還是盯著若棠不放:“他怎麽會誤將你認成大戶人家的丫鬟?”

    若棠雖然覺得偷溜出來玩的事說出來有些不好意思,但也隻隱瞞了她是在沈府遇到陸正青這一樁,“……陸大夫是個真正的好人,我托他幫我養著阿大它們,他

    就一直盡心盡力的幫我養著呢。姐姐你若不怕狗,我一會帶你去看看?”

    晉王妃顯然很動心,但是,“嬤嬤怕是不會允的。”

    若棠大膽的慫恿她,“要不然,姐姐跟我一樣?”

    晉王妃美豔動人的臉上早已是躍躍欲試了,“可以嗎?瞞得過嬤嬤?”

    “試試吧。”

    ……

    迴春堂離出事地點並不遠,很快,在那位青衣公子幫忙安撫著馬兒令它們成功將車裏的主人送到了迴春堂。

    馬車門打開,先下來兩個低頭垂眼的丫鬟,其中一人倒是恭恭敬敬不敢四處亂瞟,另一個就顯得有些笨手笨腳的,從馬車上下來時,還差點被裙擺絆一跤。幸而她身邊的丫鬟眼明手快的扶了她一把。

    趙嬤嬤雙目一凜,自忖在她的調教與管轄之下,是不可能出現如此不合格的丫鬟的。

    她凝目細瞧,認出那略有些慌張卻十足興奮的丫鬟正是自己的主子時,饒是淡定如她,都忍不住小小的抽了口冷氣。

    另一個扶了把晉王妃的,很顯然就是湘王妃了。

    趙嬤嬤覺得很是不妥,卻又不好當眾拆穿她二人,見四麵的丫鬟婆子都低了頭並不敢看時,才吸一口氣大步走了過去。

    此時馬車裏的“晉王妃”與“湘王妃”正戴了帷帽,戰戰兢兢的從車上下來。

    若棠極自然的伸了手去扶,口中還恭敬的道:“您當心腳下。”

    那扮作她的小丫鬟本就緊張的不得了,再聽了她的話,險些慌得從馬車上滾下來。

    所幸眾人都垂首斂目著,除了趙嬤嬤,就隻有那位青衣公子注意著她們這邊。

    相較於若棠的自然,晉王妃自然是極不自然的,她一生下來就是奴仆成群的伺候著,什麽時候伺候過旁人了?見若棠伸手去扶,她忙也伸出手去,但那小丫鬟哪敢讓她扶啊,緊張的都快哭出來了。

    趙嬤嬤已經虎著臉走了過去,“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將兩位王妃扶進去?”

    話是對著晉王妃與若棠說的,眼睛卻是狠狠地剜著那兩個無辜的小丫鬟。

    小丫鬟們長期在趙嬤嬤的手底下受著調教,下意識就要屈膝應是,若棠已經搶先應了一聲:“是,嬤嬤。”

    說罷給晉王妃使了個眼色,晉王妃忙笨手笨腳的將扮作她的小丫鬟半拉半扯的弄下了馬車。

    自然有人先去迴春

    堂打點,若棠跟看什麽都新鮮的晉王妃順利的將偽裝成她們的丫鬟送進了剛收拾出來的房間裏。

    剛出門,就被等在外頭心急如焚的陸正青攔住了,“阿棠,這是怎麽迴事,你在王府裏當差?”

    “嗯,”若棠很溜的說著謊,“主子們剛剛驚了馬,救了咱們的公子手臂好像受傷了,你幫他看看吧。”

    “我幫他治傷沒有問題,但你們主子……迴春堂這樣簡陋,你主子要是不高興,會不會罰你啊?”陸正青擔憂的看著她,原本他並沒有留意到跟若棠一塊出來的晉王妃,但此時被她興致勃勃的目光打量著,便是他想忽視都很難,不由得臉上一紅,往若棠身後退了退。

    若棠留意到了他的窘迫,不由得有些好笑,這呆子,難道看到每個女子都要害羞一番?那他平日裏遇到女病人可怎麽是好?

    “你放心,我們主子很和氣的。況隻在這裏歇歇腳,等馬車過來就離開。”她頓了頓,以目光征詢了晉王妃的意見後,才對他介紹道:“這是我的小姐妹,她叫……她叫阿芙。”

    陸正青客氣的對晉王妃點頭致意,還是覺得不太自在,慌慌張張的對若棠說道:“那你、你們自便,我去看看傷患。”

    “你去忙吧,我們去後院看阿大它們。”

    說罷,拉著晉王妃熟門熟路的往後院去。

    陸正青胡亂的點點頭,走出兩步,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忙轉身:“哎……”

    眼前哪還有那兩人的身影?他抬腳正要追過去,卻被趙嬤嬤喚住了,“陸大夫,還請你幫忙看看那位公子傷的如何了?”

    陸正青無奈,隻得先跟著趙嬤嬤去了堂前。莊撲麗圾。

    ……

    若棠領著晉王妃進了後院,邊走邊說道:“阿大它們很乖很乖,全身都雪白雪白的,沒有一根雜毛,特別漂亮,姐姐你看見它們定然也會喜歡的。”

    “你當我沒見過狗啊。”晉王妃睨她一眼,忽然指著前麵道:“那是你的狗吧,那人想幹嘛,他是不是想偷狗?喂,你說的就是你,快把狗放下!”

    若棠順著晉王妃的手指看過去,果見一個背影佝僂的男子一手抱著阿大,一邊驚慌的起身就要逃走的樣子。

    她注意到,那人瘸了一條腿,走路走的很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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