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地問。


    迴答她的是無限的沉默。


    屋內一瞬寂靜了下來,隻剩下血液滴答聲。


    這是她來這個世界後,第一次感到疲憊,無力感像是攀著她的脊背爬上全身,壓著胸腔內跳動的心髒,讓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懷裏的人麵色逐漸被灰白替代,眼皮並未閉緊露出了一些眼白,桑枝深唿吸了好幾下,做了個大膽的決定。


    她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指尖按在他脖間還能感受到細微的脈搏,弱到幾乎要消失。


    雙膝跪在蘇一的身邊,拿出來腰間玄色的荷包,裏麵混著許多休眠蠱,她翻翻找找取出了一隻僵硬的蠱蟲。


    把手腕上的布條挑起,將蠱蟲放在傷口處,隨後用力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在蠱蟲身上,血液被吸收後,僵硬的蟲身逐漸恢複生機。


    見此,她拿起放置在一邊的骨笛吹響,和以往控製毒物的高昂曲調不同,笛聲悠揚婉轉,透著些淡淡的寂寥。


    蠱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鑽到被劃開的傷口裏消失不見。


    曲調很短,大概半分鍾的樣子,桑枝就能看到蘇一胸口的起伏明顯強烈了起來,就連脖間的脈搏也有力了些。


    她頓時鬆了口氣,雖然不知道這種方法是否可行,但隻要心髒還在跳,等薑時鏡來救他們出去後,一定有辦法能把人救活,實在不行就送到神農穀想辦法。


    她不信這個書中世界連個起死迴生的神醫都沒有。


    隔間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吵鬧聲,似乎還摻雜著打罵和怒吼。


    桑枝聽得不真切,但她反應極快地爬起來用力把靠牆的桌子連同桌上的東西一起推到了門口,把門堵住。


    第32章 晉江


    ◎白日失蹤32◎


    她是故意威脅頭兒跟他鬧掰, 不然等薑時鏡和村民們全來了,她無法解釋她聖女的身份。


    門外的吵鬧逐漸變得劇烈,甚至還有人撞到了門上, 發出巨大的撞擊聲。


    桑枝環顧了一圈喏小的隔間, 費力拖著蘇一進了最裏麵正在燒製的煉丹爐的屋子, 將人藏在丹爐後麵的櫃子裏,又用支架把櫃門堵上。


    她想起頭兒藏在牆壁暗格裏的黑盒子, 裏麵是天魔教的殘頁, 她上次沒法光明正大地研究殘頁背後的秘密。


    這次若是離開估計就再也拿不到了。


    按記憶裏的位置一寸寸地摸過去,果然讓她摸到了一處凹下去的地方, 用力一按, 裏麵彈出來了一個暗格。


    她打開黑盒子取出殘頁, 草草的疊成方塊放進荷包裏,再把暗格推迴去複原。


    而後坐到櫃子邊靠在支架上, 唿出一口氣,身上沾滿了蘇一的鮮血和吐出來的汙穢,手上也都是凝固的血漬。


    新裙子下擺被撕得破破爛爛, 看上去狼狽不堪, 她低頭看了兩眼,想起什麽來, 又撕了一片下來,裙擺變得更短, 露出了裏麵白色的底褲。


    她把布條疊在一起,內側沾上鮮血綁在自己的手腕上,營造自己也是被取血的受害者。


    外邊一共六根柱子, 她隻能是第六個被取血的人。


    門外的動靜越來越大, 慘叫聲混合著兵器的碰撞聲震得人耳朵發麻。


    堵著的桌子在撞擊下被一點點推開, 直到變得能容納人進入。


    似乎有人趁著混亂闖了進來,桑枝抬起眼望了過去,隻見紅色勁裝的少年躍入眼簾,那雙好看的挑花眼內似乎藏著擔心。


    再一眨眼,隻剩下冷意。


    在昏暗的環境下待得久了,原來真的會眼花。


    “讓你把自己弄狼狽點,沒讓你真狼狽。”少年疾步到她麵前,看到她殘缺的下裙,臉色一冷:“他們動你了?”


    桑枝用手撐著地麵想站起來:“沒有,他們不敢。”


    動作間,薑時鏡瞟見她手腕上明晃晃包紮的布條,裏麵似乎還有血跡滲出來,他抓住她的手臂固定,不讓她再有動彈:“你被取血了。”


    桑枝微怔,她掙紮著把手抽了出來:“我沒有被取血,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等出去了,我再跟你解釋。”


    手上黏膩的血漬粘在少年的指尖,紅得刺眼。


    “薑公子,你妹妹在這裏嗎?”嘈雜的聲音裏突然傳來一道清晰無比的詢問聲,半開的門被用力撞開。


    似乎還有別人也一同走了進來。


    薑時鏡沉下臉,彎腰靠近桑枝,悄聲道:“官府的人在這裏,裝暈。”


    桑枝聽話地閉上眼,下一瞬身體一輕被薑時鏡攔腰抱了起來,她腦袋靠在他的懷裏,能清晰地聽到少年胸腔內一下下跳動的心跳,震耳欲聾。


    “在這裏,找到了。”他轉過身露出懷中狼狽不堪的少女。


    隔間的門被暴力拆了下來,寧戚身後湧進來了不少人,下一刻皆被柱子上綁著的五個人驚住。


    其中三個人已經被桑枝先前找蘇一的時候掀開了黑色布袋,露出來的肌膚透著灰白,手腕上的血一刻不停地往下滴落。


    地上的瓷碗裏已經盛滿了血液,其中還有一碗被打翻將地麵染得通紅。


    有人顫顫巍巍地問:“這這是在做什麽,取人血?”


    寧戚反應最快,連忙跑上去想把繩子解開:“快來幫忙,他們很可能還活著。”


    繩子係得很緊,很難解開。


    “走開,我用刀把繩子砍斷。”幾刀下去後,五個人都被從柱子上放了下來。


    寧戚是村莊裏公認會點岐黃之術的人,她按順序去探每個人的脈搏,又去聽他們的心跳,除了一個健壯些的男人還有微弱的心跳,剩下三個人屍體都快涼了。


    寧戚雙手發涼,麵色難看地將結果告知。


    有村民認出了麵孔:“這不是曹家的獨哥嗎,寧丫頭你再給看看,真死了曹大娘可怎麽辦。”


    寧戚搖了搖頭,臉色更白了:“曹大哥的屍體都涼了,再過一會兒都要僵硬了,死了怕是有一會了,我們來得太晚了。”


    “作孽,真是作孽啊,活生生取血,真是喪盡良心,老天怎麽沒一道雷劈死他們。”有人怒罵道。


    “是不是再來得早一點他們就都有救了?”有人哭道,“咱們要是早點信寧丫頭的話,也不能是現在這個場麵。”


    他甩了自己一巴掌:“真該死啊,我怎麽就那麽蠢。”


    寧戚沒在這裏瞧見她爹,對還在懊悔的村民勸道:“還有活著的,先把人搬出去,讓外麵的大夫看看能救一個是一個,大家都不要擠在這裏了。”


    村民七手八腳地把人抬出去,寧戚走到薑時鏡的麵前,看向他懷裏緊閉著雙眼的桑枝,她的臉上帶著麵紗無法看清麵容,但見她滿身的血,手腕上還纏著布條,想起柱子上其他五個人的情況,幾乎是不抱希望的歎息:“你妹妹還活著嗎?”


    薑時鏡:“活著。”


    寧戚一怔,鬆了口氣:“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她環顧了一圈這間屋子,憂愁道,“就是不知道我爹是不是也還活著。”


    薑時鏡沒迴話,抱著桑枝往外走:“我先上去了。”


    寧戚看著他的背影,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麽,最終歎了口氣,任由他消失在視線裏。


    外麵的房間混亂一片,從隔壁城派遣過來的官兵正在清繳地窖內的人,反抗者就地斬殺,其餘人士全部捆起來押送。


    桑枝不敢睜開眼,隻能不動聲色地用裏麵的手輕拽了拽薑時鏡的衣服。


    薑時鏡感受到力氣,停下腳步,低頭湊近了些:“怎麽了?”


    桑枝用氣音小聲道:“煉丹爐隔間底下的櫃子裏藏著一個人,還活著,叫蘇一,你救救他,他是無辜的。”


    姓蘇?


    他擰起眉喊了聲:“雲母。”


    立即有一道男聲應到:“屬下在。”


    他吩咐道:“櫃子下的人救出來,別驚動別人。”


    男聲道:“是。”


    桑枝待在他懷中微怔,他身邊還有暗衛跟著?之前怎麽從沒見他喊出來過。


    分明是夜晚,但何伯的後院裏火光通明,偌大的房屋被層層官兵圍著,密不透風。


    身穿官服的長者一見到薑時鏡就上前,看到他懷裏安然躺著的少女鬆了一口氣:“令妹可還安好。”


    這話問出來,他自己也意識到不對,畢竟那一身的血是無法忽視的。


    薑時鏡環顧了一圈後院,大夫正在給被救出來還活著的村民診治,根本忙不過來。


    他沒搭理隔壁縣令,隻道:“我帶她去裏麵的屋子休息。”


    說罷,繞過還想關心狀況的縣令往屋子裏麵走,何伯家裏的空房間很多,且都打掃得很幹淨,他踹開一間房門,彎腰把桑枝放到床上。


    將門關起來後,才道:“這裏沒人,可以睜眼了。”


    桑枝睜開眼灰色的床幔映入瞳內,她眨了眨眼,許久才從床上坐起來。


    問道:“是顏大人派來的人?”


    薑時鏡到桌前倒了一杯水遞給她:“不是,顏詞沒有權力插手這件事,他讓人委托的隔壁縣的縣令連夜過來處理。”


    桑枝接過杯子握在手裏,她的聲音透著濃重的疲憊:“他們給地窖裏所有村民都喂了長生丸,就連跟隨的下屬都有一顆。”


    薑時鏡視線下滑挪到她手腕上:“你也吃了?”


    她搖了搖頭:“我不傻,也不追求長生。”


    少年把她手裏的杯子取走,放在地上,而後坐在床沿握住她的手臂一點點解開了她手腕上的布條,直到看到裏麵的血漬凝固在皮膚上,但腕間完整並未有一絲傷口。


    他沉默著把布條又綁了迴去:“你很聰明。”


    懂得怎麽避害就利,把自己偽裝成受害者。


    桑枝隻覺得身心疲憊,也沒有力氣再跟他拌嘴,垂下眼看著他綁布條的動作,輕聲道:“你說如果他們真的煉製出了長生丸,那人命是不是就會變得一文不值。”


    煉製一爐需要好幾個人的血,長生的背後是無數人的死亡。


    薑時鏡垂著眼,似鴉羽般的眼睫遮住了神色:“不會有這種東西存在。”


    他把布條打了個死結,看到她掌心裏凝固的血漬下還有已經結疤的擦傷,歎了口氣:“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受傷。”


    桑枝收迴手,愣愣地想半天,誠實道:“大腿和膝蓋也破皮了,後腰被人踹了一腳,當時疼得厲害,現在隻要不碰到就不覺得疼了……”


    “哦,還被人推在地上,他還想輕薄我來著。”她頓了頓,眼神逐漸失焦,“我把他殺了,腦袋掉在地上。”


    薑時鏡沉默地看著她,突然有些後悔設計她被抓走,小魔教騙子似乎跟蜀地其他魔教人不太一樣,在她身上他總能看到屬於她這個年齡的稚嫩和……愚蠢。


    他像是誇小孩似的:“嗯,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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