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抬頭看向隻剩末段的蠟燭:“能這麽清楚一根蠟燭的燃燒時間,你很厲害。”


    男人笑了一下,不好意思道:“談不上厲害,沒被抓之前我是做蠟燭的工匠,也就比你們清楚一點罷了。”


    桑枝餓得胃裏一陣陣痙攣,仰著腦袋望著那根逐漸燃盡的蠟燭。


    男人算的時間有誤差,一直等到蠟燭燃盡後,屋內陷入一片黑暗,桑枝默默地閉上眼,覺得自己極有可能等不到那頓飯,就要被餓死了。


    “吱嘎”一聲,門被推開,走進來幾個人,熟練地將屋內的蠟燭換上新的點亮,屋子再次被光亮籠罩。


    桑枝被刺的不由得皺起了眉,眯著眼看向進來的幾人,身材魁梧介蒙著麵罩。


    站在最前麵的人手裏拖著一個巨大的麻袋,裏麵似乎裝了什麽東西塞得滿滿當當。


    身邊的人小聲跟她說:“飯來了。”


    桑枝盯著那袋麻袋眼神當即就亮了起來。


    其中一個蒙麵的人把綁起來的村民按順序鬆綁,邊威脅道:“都給我老實點,不然所有人都餓著。”


    一人犯事,所有人承擔後果,即使解開繩子也沒有人敢動手反抗。


    鬆綁那人把桑枝解開後,看向了她的臉,呆了一瞬:“這是從哪裏抓來的?”


    手裏拿鞭子巡視的男人立即看了過來,握著鞭子大聲道:“除了這個破村莊還能從哪裏來,怎麽,有問題?”


    說著,他兩三步就走到了桑枝的麵前,低頭凝視著她。


    桑枝低著腦袋抬都不敢抬一下,暗道不好,開始考慮要不要哭。


    “這小妞不是村莊裏的人,誰抓來的?”


    鬆綁那人搖著頭,已經去解下一個人身上的繩子,邊還可惜道:“長得這麽好看,這要放血放死了豈不可惜。”


    麵前的男人在地上猛地甩了一鞭子,把桑枝還沒醞釀出來的哭意嚇得憋了迴去,瑟縮著抖著肩膀假裝害怕。


    他惡狠狠地警告鬆綁那人:“敢動歪心思,想想自己有幾條命玩。”


    鬆綁那人嗡聲嗡氣道:“我就是去窯子裏找女人,也不敢動這裏的人啊,又不是嫌自己命長。”


    桑枝見他們自己人吵起來,便悄眯眯地往外爬,想去領東西吃,一邊聽著他們的對話,心想這裏的綁匪還算人道,不打那些歪主意。


    爬到一半頭頂驀然傳來一道聲音:“你老家裏哪裏的?”


    她僵住,揚起頭艱難地看向男人,瞎編了一個:“徐州的。”


    “徐州?”男人皺著眉疑惑了一下,“江南那一塊的?”


    桑枝:“?”


    他沒讀過書誒!


    她換了個姿勢,站起身來隻需要微微抬頭就能對上他的眼睛,真誠道:“在淮南。”


    男人信以為真的點了點頭,看著她那張豔麗的臉皺起眉:“去領你的飯。”


    實錘了,這些綁匪不認識聞國的地貌。


    馬上就能吃到飯了,她開心地排到人群的後方,等著領食物。


    直到左手兩個肉包子,右手兩個菜包子,桑枝傻眼了。


    看著分發食物的人,再一次問道:“隻有包子?”


    那人格外不耐煩:“領完去隔壁房間,別耽誤後麵的人。”


    正巧這時,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她被後麵的人推著進了隔壁的房間,裏麵有桌子和凳子,可以坐著吃東西。


    桌子上還有一大壺水,所有人都在吃著手裏的包子,甚至吃完後覺得不夠還可以討要,直到吃飽為止。


    桑枝啃著手裏碩大的四個包子,看著仿佛食堂放飯的畫麵,陷入了沉思。


    包子裏的肉分量很足,甚至沒有多少肥肉,但這種巨型包子,桑枝吃兩個就已經撐得不行,更別說把四個全部吞下去,她看著坐在一桌上同是過路人的男子已經嘎嘎炫完了四個。


    把剩下一肉一菜遞了過去,道:“我吃不下了,你還要嗎?”


    男子抬眼看向她,猶豫了半晌,接過她手上的兩個包子道:“我姓蘇,叫我蘇一就行。”


    桑枝愣了下,也報上了自己的名字:“桑桑。”


    蘇一慢條斯理地吃著兩個包子,但速度很快,桑枝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兩三口就把一個巨型包子解決掉了。


    她悻悻然地給自己倒了兩杯水喝,就聽到蘇一壓著聲音說:“姑娘不是徐州人士吧。”


    桑枝喝水的動作頓了一下,但沒放下杯子,杯口擋著嘴輕聲迴道:“老家在徐州城富村。”


    天王老子來了,她也是徐州的。


    蘇一挑了挑眉,沒再說什麽。


    下一瞬桑枝的肩膀就被拍了一下,手裏拎著皮鞭的魁梧男人對她說道:“新來的,吃完之後記得去那邊的屋子放水,不然拉身上了別怪我們給你扔湖裏。”


    說著他指了下另一個方向緊閉著的門。


    桑枝捧著杯子看了一眼,繼而唯唯諾諾道:“我,我有很多錢,能不能放了我?或,或者我哥哥也在這個村子裏,可以讓他帶著銀子贖我。”


    男人愣了下,上上下下地掃了她一眼,竟然沒有拒絕:“你叫什麽名字?”


    沒得到預想的答案,桑枝不由得微蹙了下眉,麵上不動聲色地迴道:“桑桑。”


    “知道了。”


    話落離開男人返迴了關押的屋子,桑枝想起剛進來時村民們說的話,疑惑地看向蘇一:“你不是說他們不需要錢嗎?”


    蘇一也覺得奇怪,他在剛進來的時候用金錢試過,得到的不是方才模棱兩可的迴答。


    他搖了搖頭,隨後站起身道:“我先去放水了,不然一會兒被綁迴去,沒人會來再來給你鬆綁。”


    意味著一旦憋不住了就會拉身上。


    桑枝坐在凳子上看著屋子裏吃飽了去排隊如廁或是走來走去活動筋骨的村民,他們已經全然沒了先前被綁起來的麻木感。


    更多的是吃飽後的饜足。


    她一時不理解這些綁匪這麽做目的,若是想將人養成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光在吃喝上下功夫會有用嗎?


    這些包子雖說比外麵小販賣的還良心,但也隻是包子而已,更別說吃完後他們依舊會被暗無天日地關起來。


    她想不通,便扯過一旁走來走去的人問道:“上頓吃的是什麽?”


    那人莫名其妙:“雞腿,怎麽了?”


    桑枝:“…………”


    好家夥,怎麽她一來就改吃包子了?


    她認命地多喝了幾杯水,而後也去排隊如廁,綁匪會給他們整整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時間到了後,便讓人排成幾排,開始挑人。


    挑中的人被單獨留在這間房間裏,剩下沒挑中的如之前一般綁起來。


    拿著皮鞭的男人挑到桑枝後猶豫了一下,指尖往旁邊挪了一點,變成了站在她身側的蘇一。


    桑枝眼睜睜地看著那根手指挪了方向,不解地歪了歪頭。


    一共挑了六個人,其他人再一次被嚴嚴實實地綁了起來,脖子內套上繩子。


    如果不想活了還可以依靠不斷掙紮勒死自己,一時間她竟然覺得綁匪還有點人性化。


    真離譜。


    蠟燭燃盡後,便又是三個時辰過去。


    第二日天亮後。


    整個村莊再一次陷入了寂靜,薑時鏡坐在寧戚家的屋簷上,遙望著越被照顧死得越快的大片莊稼。


    白日裏是老人的天地,他們在吃完早飯後,早早下了田,去彌補昨晚的不幸。


    薑時鏡覺得這個村莊格外有意思,隻會在白日或是光亮下消失年輕人,且永遠都不會迴來。


    就算是死了,三年累計下來的數額,也得有地方埋得下這麽多屍體。


    第22章 白日失蹤22


    ◎“你早就知道了?”◎


    他打聽過,附近並沒有地方在這三年憑空多出屍體與墳包,況且這裏的村莊雖偏,但也在官府的管轄範圍內,整整三年竟然沒有官府的人來查過。


    他不信沒人報案,官府不來調查的原因是什麽?


    薑時鏡跳下屋簷,走到院子裏曬著草藥的地方蹲下,打量著這些已經曬得脫水幹巴的草藥,依舊是昨日裏那些。


    依這些藥草目前的樣子,應該已經曬了有四五天了,意味著是近些天內采摘的,其中混著兩株不起眼的三七。


    他撥弄了一下兩株明晃晃曬在表麵上的三七藥草。


    沒記錯的話,這種藥草一般生長在山上的山坡裏,價值比竹篾裏其他的藥草高許多倍。


    況且……


    薑時鏡抬頭望了一圈附近,離村莊最近的一座山徒步大約要走半天。


    若是夜晚,別說采草藥了,光上山都是難事。


    他斂下眉目,把那兩株三七單獨挑了出來,光明正大地放進自己的香囊裏,這裏麵是大量的死蠱。


    戴在身上這麽久,也隻有那些接近過他的魔教人聞得出來味道。


    也不知道那個弱小的小魔教騙子如何了,可別等他找到地方,就剩具屍體了。


    天亮後,整個村莊的屋子都被從內上鎖,就連寧戚也不例外,她在臨睡前喊了薑時鏡好幾遍,才把他喊進屋內鎖門。


    他看著寧戚眼下的青黑:“晝夜顛倒的生活,過得習慣嗎?”


    寧戚打著哈欠往房間走,疲憊道:“再過幾年可能真的會習慣,不過為了活著也沒辦法。”


    薑時鏡無法適應這種時差,後半夜的時候便已經睡過一覺,此時倒也不困,他走到藥櫃邊上,靠在上麵淡淡道:“若是累了,就去休息,我不會出門的。”


    寧戚愣了一下,看向他,猶豫了一會兒才道:“我昨晚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隻是想起了我爹,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語氣衝了些,對不住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他垂著眼眸,頭也不抬地說,“去睡吧。”


    寧戚點了點頭,走到屋門口遲疑道:“等晚上我們再一起去找你妹妹吧,總要把人找到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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