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進搖搖頭說道:“我們有自信,但也不能大意,經曆過聞香教那次之後,我就知道這天下人小瞧不得,聞香教那樣的烏合之眾,居然還能按照我們的步操規矩練出幾千像樣的人馬,朝廷再怎麽不堪,總有天下大多數的英傑效力,總有這十幾個省的財賦人口,如果真有什麽意外,我們就要有風險,何況眼下我們的眼界也不能隻在大明,草原蒙古,建州女真,這些都是我們要盯著的。”


    馬衝昊神色肅然,眼神中有敬意浮現,按照他的了解,自家這位主公沒怎麽離開過徐州,就是當年和王兆靖去京城趕考,然後這幾次出外征戰,其他都是呆在徐州附近,去的地方不多,按說這等經曆見識也尋常,可趙進胸懷眼界都是非同一般,以馬衝昊這些年所見的人物,趙進是真正做到胸懷天下的,趙進眼界不僅僅局限在徐州、南直隸和山東,他看到了整個大明,看到了大明之外的草原、白山黑水和沙漠,還有大海。


    “以前我們隻在京師安排有人手,但接下來,這些人手就遠遠不夠了,我們要盯著京師,我們要盯著北直隸,要盯著山西、陝西、要盯著草原上、要盯著關外遼東,盯著皇帝、大汗、藩王、太監、大臣、地方上的豪強士紳,還有那些教門。”


    聽著趙進說出一連串的名目,馬衝昊非但沒有為難,反倒是有興奮神色浮現。


    “除了盯著他們,你還要和他們溝通聯絡,誰願意投靠交好,誰死硬到底,誰值得去說服,除了這些廠衛差事之外,你還要在這山東和南直隸江北之外招募人才,招募願意做事,適合咱們徐州的人才,或者在當地培養,或者向後方輸送,甚至要在這北地幾省建立咱們徐州學堂武館的體製,還要接受其他種種任務。”


    趙進看了看馬衝昊的神色,發現對方的反應是自己最希望看到的那種,就繼續說道:“這些差事要多少人手來做,這涉及多少方麵,這要花費多少錢財,你能想個大概吧?”


    沒等對方迴答,趙進又是說道:“我會在天津、滄州和京師以及山西建立幾處商行,這些商行一來能容納人丁,二來可以為這大事提供經費,不夠的,會在徐州給你調撥過來,這番局麵或許到半途就會終止,因為咱們徐州那時候已經整合完兩省的資源和人口,但無論做成做不成,隻要你好好做,就不用擔心地位和富貴,將來必然會有你一席之地!”


    到這個時候,馬衝昊臉上的興奮神色變成了慎重,他遲疑了下開口問道:“進爺,這差不多是重建一個內衛的意思,屬下冒昧說句,這還不止是重建內衛,倒像是再造一個錦衣衛和東廠,而且還要遠遠搶過大明的這兩個,這樣的局麵規模,隻怕不次於一個旅和一個區了,應該讓勇爺或者雷爺主持才是,屬下輔助即可。”


    趙家軍的體製是趙進為首,其他幾位兄弟為輔,趙進總括,其他人各自負擔一個方麵,而趙進剛才說給馬衝昊的前景,已經是一個方麵了,而且還是一個大方麵,馬衝昊宦海臣服,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此時不說,將來或許就要招禍。


    “我說那些事,小勇和雷子能做,但做不好,和你比起來更是差距巨大,趙家軍裏隻有我和你能做好這個,而細微處你比我把握的更好,這就是獨立一方的局麵,你要自己招募訓練人手,我也會給你調配人手,放手去做,不會有人給你掣肘。”


    說到這裏,趙進沉吟了下,開口說道:“你的這個局麵就叫情報部,直接歸我統轄,和旅平級,我今天和你談過之後,你現在就可以搭建做事了,你放手去做,有什麽事我來給你撐著。”


    馬衝昊肅然站起,莊重作揖施禮,沉聲說道:“請進爺放心,屬下一定鞠躬盡瘁,為進爺,為徐州,為趙家軍,甘願粉身碎骨!”


    趙進點點頭,肅聲說道:“好好做,地位富貴我已經交到你手上了,接下來就看你怎麽去把握住。”


    把事情交代完,氣氛也變得輕鬆了不少,趙進示意馬衝昊坐下,笑著說道:“以眼下的形勢,你粉身碎骨的可能不大,甚至在這邊會有方方麵麵的人巴結,可想要把這個事情做好,鞠躬盡瘁是免不了的,繁雜辛苦,這個你心裏應該有數。”


    “屬下明白,屬下隻是想說,大明君臣即便沒有進爺這般通天徹地之能,能有這等敢用人,放心用人的心懷,何至於有今日的局麵。”馬衝昊這個感慨倒是由衷而發。


    接下來雙方喝茶閑談,倒是難得輕鬆愜意,不過馬衝昊明白,這一次談話之後,自己不僅被真正信任,而且還進入了真正的核心層麵,馬衝昊心底一直希望如此,他自覺的在趙家軍體係裏經驗能力都是上選,一定會被重用,可看著徐州兵馬這般摧枯拉朽的攻勢,這樣迅速膨脹的局麵,也禁不住哀歎自己還是來的晚了,隻能指望自家孩子能更上一層,卻沒想到在這個時候被賦予這樣的重任,而且是他擅長的,更是他一直想做的,這讓馬衝昊整個人都是熱血沸騰起來。


    天津這邊的雲山行分店已經開設,為求安全,卻是用的山東臨清某家商鋪的名號,按說馬衝昊已經可以留在天津開始籌措經營,不過馬衝昊還是要跟著趙進迴到徐州,然後再行出發。


    “你和我們比起來有一點不好,但這一點為也未必真是不好,那就是你做官做多了,想得太多。”趙進對這個,隻是簡單點評一句。


    如果留在京津開始經營這情報部,的確顯得專注刻苦,可也有急著自立的意思,隨著迴到徐州,從容推進,這就是中規中矩,任誰也挑不出什麽毛病來,趙進自然看得懂,不過即便他直接留在這邊,趙進也不會在意。


    撤軍迴程和來時幾乎沒什麽兩樣,來時官軍就沒怎麽攔阻過,迴程更不必說了,至於鄉勇團練這一種地方武裝,更不敢過來找死,何況趙家軍炮轟京城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北直隸,不管乍一聽到的時候如何的匪夷所思,到最後都不得不接受這個駭人聽聞的事實。


    議和的細節趙家軍沒有宣揚的興趣,官府那邊自然要封鎖,所以地方上知道的不多,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大家都知道這徐州兵馬大搖大擺的來,幹脆利索的大勝,然後拿到了足夠的好處迴去,大明朝廷隻能捏著鼻子忍氣吞聲。


    這天下難道要改朝換代了?很多人不敢相信,可大家又不得不信,威風凜凜的徐州趙家軍,潰逃為禍的朝廷敗兵,還有崩塌的靜海城牆,這些都證明這一點。


    地方上的豪強士紳們心態複雜,可也知道若想在這鼎革和變化中自保甚至博一門富貴,那就要做出選擇了,大家所想的和朝臣們的判斷其實區別不大,這徐州兵馬大勝是大勝了,但終究還是要急忙迴去,這後方或是不穩,或是還沒有進取鼎革的能力。


    即便徐州割了兩個省出來,可大明手上卻有十幾個省,實力對比依舊是絕對優勢,這最終的勝敗還是難說,在這場賭局中,沒必要把全部身家押到一方身上,但現在已經可以下注了。


    趙家軍在天津的時候,就開始有地方上的子弟投軍,他們一般不說自己的來曆,隻說自己孤身一人,或者兄弟們相依為命,仰慕徐州兵馬的威勢風采,所以前來投靠,可一看氣色不錯,身材健壯,武技在身,往往還是帶著弓馬來的,這樣的年輕人怎麽可能是什麽平民子弟,還不是高門大戶出身的。


    除了武人子弟投軍,也有秀才童生這樣的讀書人來到,這些人有幾種,有自詡蕭何張良的名士,那種你徐州用我,必然得天下安天下的,這等人物,趙家軍是不理睬的,因為這些年遇到的太多,每次在徐州之外的地方打了勝仗,總有這樣看多了演義評話,癡心妄想的文人出現。


    不過另外一種很是少見,這種不求什麽謀士策士,他們就是要來謀個做事的位置,文書、賬房之類需要讀書人的地方,他們未嚐不是在賭,不過卻是用自己的所學,用自己的一技之長下注,這樣的人則是趙家軍需要的。


    過來投靠的各色人等,無論文武,隻要被收留下來,都要跟著去徐州那邊,如果不願意去那就一切休提,願意去的話,徐州會有個體係來鍛煉和洗腦,管著這些事的就是馬衝昊。


    馬衝昊已經開始考察和摸底,他將來要在北直隸以及周邊做很多事,這些本地的文武子弟正好用來搭建骨架,但不是立刻開始用的,馬衝昊很信服趙家軍的培養體係,要先明白趙家軍和徐州怎麽做事,然後在實踐中鍛煉適應,再然後才是可用之才,馬衝昊就準備按照這個體係來培養,並且建議將這個學堂放在濟寧或者滋陽,趙進已經允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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