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李家兄弟就是不甘心,自家從小到大習練弓馬武技,而且也上過戰陣廝殺,見識過大場麵,可卻隻能在徐州武館和一些好武少年,以及什麽都不懂的窮漢們混在一起,也有團練家丁出身的人在武館內學習曆練,但這些人自成一體,根本不和李家兄弟這等純粹的外來戶交往,這等情形,呆的讓人氣悶。


    相比於李家兄弟們的鬱悶,流民出身的葛田豐感覺卻完全不同,因為饑荒成為流民,然後被聞香教裹挾,在濟寧城下九死一生,又經曆過種種磨難,在那個時候,葛田豐從沒想過將來,甚至沒有想過明天,每天隻想著能吃點東西,隻想著活過今天,不過他的運氣很好,在徐州兵馬橫掃魯南的時候,鬼使神差的為趙字營帶路立功。


    有功勞在身,自然不會成為田莊裏的農奴,他的年紀合適,身體雖然瘦小,卻在磨難中養出了不錯的反應和敏捷,所以在戰後直接被安置到武館中學習,地位和團練升入學堂的學丁相同,不同的是,葛田豐是從三等班開始學起。


    徐州武館開設之後分成三等,第三等就是沒有上過戰場,也沒有在趙字營體係內訓練過的學丁,他們即便有武技在身,也沒辦法適應這個體係,所以要從頭學起,二等班則是表現出色的團練和有功家丁這一級,他們要在武館內了解趙字營的戰鬥體係,為了將來作為士官和基層軍官做準備,而一等班則是立有大功的家丁,還有隊副、隊正以及更上一層,他們在這裏學習戰場上的臨敵經驗,聽旅正和團正甚至趙進本人的講課,彼此交流,他們都是趙字營連以上頭領的後備。


    三等班,隻有第三等有升入第二等的可能,第二等和第一等,在畢業之後就要進入家丁旅團以及巡丁團隊中效力,或者在關鍵地方統領團練,在實務和戰鬥中立下功勞,或許會有進入一等班或者更進一步的機會。


    這些細節規矩,從一等到三等,絕大多數學丁們都知道的清楚,也隻有葛田豐一個有些糊塗,因為整個徐州武館內,隻有葛田豐一個人是聞香教大亂中的流民出身,如果他沒有帶路的功勞,根本不會來到這裏,葛田豐很懵懂,很糊塗,他知道自己沒資格決定什麽,所以別人怎麽安排,他就怎麽照做。


    武館中的其他人來到這裏後,第一個想法就是努力上進,趙字營體係下那麽多人,那麽多想要為進爺賣命的武人武夫,隻有幾百人進了這武館,以後肯定大有前途,要努力勤奮,多學東西,才不辜負這次的安排,而葛田豐的第一個想法是,這邊能吃飽飯,而且每天還能吃三頓飽飯!


    跟著趙字營行進的時候,葛田豐頓頓吃飽,他的吃相很讓人害怕,不止一個人讓他少吃點,免得撐死,葛田豐根本不聽這些勸告,在他想來這行軍打仗的時候讓人賣命,怎麽也得吃飽,就連聞香教弄得餅子誘惑人,一旦打完了,估計也就沒有飽飯吃了,葛田豐實在被餓怕了,寧可撐死也不願意被餓到。


    等來到武館後,葛田豐發現自己的擔心很多餘,這邊的夥食和徐州兵馬吃的差不多,甚至還要更好些,高粱米飯管飽,偶爾還要摻進去些大米和麥子,鹽菜管飽,蘿卜白菜之類的用鹽醃漬下凡,更讓這葛田豐驚喜的是,一個月還能有幾次葷腥,鹹魚是最常見的,大鍋燉菜最讓人喜歡,筋頭巴腦和骨頭在大鍋裏麵燉酥了,燉菜吃飽了油,吃著舒服的很。


    每次吃飯,葛田豐都是狼吞虎咽,隻有幾個塊頭很大的學丁才比他能吃,吃飽之後還有個像樣的床鋪睡覺,一個屋子住十幾個人,被褥齊全,屋子齊整,足可以遮風擋雨,再也不用擔心夜裏睡覺的時候會被人殺死侵害,或者被野狗拖走,葛田豐每晚都睡得很香甜。


    要說有什麽不適應的,那就是睡覺的規矩太大,那被褥一定要疊的整整齊齊,屋子也要輪流打掃,不整齊不幹淨就要被罰,這讓葛田豐很不理解,心想能睡能蓋不就行了,何苦折騰到這個地步,可他知道眼前這日子比起流民時候,比起被聞香教逼迫的時候,那就猶如天堂,讓做什麽就做,他絕不會拖延反駁。


    每日吃飽睡好,葛田豐的心思漸漸安定,開始注意四周,三等班有二百多號人,而且人數還在不斷的增加,彼此之間有個稱唿讓葛田豐很不適應,每當被叫起總覺得誠惶誠恐,“同學”這個名目,葛田豐總覺得自己配不上。


    沒過幾天,葛田豐就注意到些事情,比如說有大部分同學對他的狼吞虎咽頗為蔑視,另一部分則是根本不怎麽理睬周圍的同伴,各行其是,偏偏這另一小部分,很多同學都圍上去巴結,至於葛田豐自己,隱約間是孤身一人,沒什麽人和他來往。


    班裏一百多名同學,葛田豐最開始就記住了幾個人的名字,因為這些同學明顯和其他人不同,有一人叫馬同濟,十三歲年紀,這個人在整個班內顯得很特殊,盡管穿的都是武館統一配發的深褐土布短袍,頭發都和出家人一樣盡可能的剃掉,這一身打扮很是土氣,連沒什麽見識的葛田豐也這麽想,可馬同濟這身穿著打扮,依舊有一股富貴氣派,葛田豐總覺得這馬同濟像是自己曾見過的縣裏大老爺家的公子,那大老爺家的公子比這個馬同濟可能還不如。


    在開學的時候,每個同學都要起來報出自己的名字和出身,如果能說說自己最好,輪流站起報名,每一個人站起出列報名,下麵就有消息靈通的小聲議論,葛田豐聽得很仔細,這馬同濟的父親好像從前是什麽大官,投降過來後很受重用什麽的。


    馬同濟身上有一股富貴氣派,但卻和什麽粉雕玉琢沒關係,他長得很壯實,膚色也是黝黑,而且在武技和體能上比很多人,甚至很多比他大的同學都要優秀,而且馬同濟待人很和氣,即便被大家疏遠的葛田豐,馬同濟也笑著打過招唿,所以這馬同濟身邊總有很多人圍著,赫然是頭領模樣,不過不知道為什麽,葛田豐總覺得這馬同濟其實和人很疏遠,他大多數的微笑時候其實是不笑的。


    還有黎姓兄弟兩個,兄長黎黃河十四歲,弟弟黎狼山十一歲,也都是比同齡人身高體壯,兄長黎黃河的刀術很有功底,曾在比武對練裏麵連勝八場,最後和馬同濟打個平手,弟弟黎狼山有些沉默,可棍術和槍術不差,連武館的教頭都誇獎過,黎家兄弟據說出身和馬同濟差不多,父親也是官府那邊投降過來的,現在位置很高,可不知道為何,兩撥人玩不到一塊去。


    在黎家兄弟身邊的人不多,都是來自清江浦那邊,而且普遍看著富貴,經常拿出些好吃的東西分給大夥,葛田豐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點心,不過接觸的時候他倒是能看出來,黎家兄弟很勤奮要強,時時刻刻都在練都在學,好像壓力很大的樣子。


    還有來自邳州的成家人,十幾個人都是同族子弟,平時很是抱團,邳州那一片的子弟都聚在他們身邊,不過邳州還有些子弟是跟在一個叫薑瑞的少年身邊,那少年據說是徐州和邳州之間的大豪出身,這薑家一夥和成家一夥明顯有些不對付,教頭們已經明裏暗裏警告過兩次,但葛田豐覺得,這兩夥同學早晚要打一場。


    在這個三等班內,來自徐州的同學最多,按照葛田豐的想法,同鄉抱團互相照顧,這就是最大的一夥了,可馬上葛田豐就知道錯了,在各種閑暇和戶外的訓練操練中,徐州學丁分成許多隊,有一隊葛田豐覺得很有趣,這一隊不少子弟頭上頭發很短,而且不是新剃的,看著像戒疤,葛田豐很快就知道這就是戒疤,這些人卻都是寺廟裏出來的,很多人不久前還是僧人。。


    “。。和尚的野種。”有同學偷偷的惡毒評價,不過葛田豐就聽到過一次,但也想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他隻是納悶,這出家人也來湊這個熱鬧?


    還有一隊人很雜,怎麽聚在一起的葛田豐都想不通,那一隊為首的人姓鄭,名叫鄭彬,十四歲年紀,沒什麽武技在身,也不怎麽粗壯,性子很老實,甚至有些懦弱,可那夥人卻以這個鄭彬為首領,明明那尤光祖身上有武藝,做人也仗義,更得人心,可這尤光祖卻心甘情願的為這個鄭彬做事跑腿。


    接下來這一隊也說不上有什麽首領,最能打的那個學丁姓連,叫連寶恩,刀棍比黎家兄弟都不差,也有三四個兄弟,可卻不是做頭的,有個叫嚴香的整日裏臉上帶笑,每一夥人都能聯絡上,他身邊也有幾個親戚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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