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詞讓劉勇有些發愣,趙進揮動馬鞭指著前麵的流民大陣說道:“他們贏不了。”


    劉勇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是好,他看向周圍,再看其他各團各隊,從夥伴們到下麵的家丁人人臉上有惶急和不安。


    還沒等劉勇說話,流民隊列裏突然響起了急驟的鑼聲,這鑼聲一向,夾雜在隊伍中的旗號開始瘋狂揮舞,整隊完畢的流民隊列開始向前移動。


    結成方隊,向前移動的速度就不會太快,而是緩緩推進,除了這整齊的隊列之外,還有些人奔跑其中,他們肩扛搬運,奔跑其中,還有人推著大車,盡管他們努力用前進的隊列在遮蔽,可還是能看出他們的蹤跡。


    劉勇皺眉凝神,觀察的很仔細,他在想流民這些東西是什麽,現在劉勇已經不敢輕視對方的舉動,這不是一盤散沙的烏合之眾,而是有組織有計劃的亂軍!結合上他們信教的這種狂熱,還有趙字營的練兵法子,隻怕官軍都比不上他們!


    “讓炮隊上前,敵人進入二百步的時候開火,隻要不炸膛,就給我一直轟。”趙進下令說道。


    在趙進身側待命的孟誌奇大聲答應,撥馬離開,流民大陣還在向前緩緩推動,隨著這大隊行進,趙字營的慌亂焦躁散去,不管怕或者不怕,既然敵人來了,那就要準備開打。


    八門火炮在馬匹拖拽下來到了趙字營大陣右側,在略微靠前的位置上落位,操持火炮的家丁們明顯有些慌張,畢竟第一次臨陣作戰,又是在趙進的眼前,難免是驚慌緊張,但嚴格的訓練終究還是關鍵,開始的慌亂過後,很快就是熟練起來。


    將拖拽的馬匹卸下,挖土壘砌炮陣,然後洗刷炮膛,裝填彈藥,這些流程都是做得熟了,很快就是將第一發炮彈裝填完畢,而在這個時候,流民陣列才推進了不到百步,距離趙字營本身還有三百多步,之所以對這個距離有精確的估量,是因為有專門的人學習測距的技巧,這個可是路易的法子,他當年在神學院和戰場上打下的數學底子,兩根木尺交叉,加上目測估量,就可以算出大概了。


    馬隊緩緩後退,城頭鼓噪就已經驚擾到了馬匹,如果火炮轟鳴,沒經曆過火炮轟響的馬匹肯定會受驚狂躁。


    火盆裏的炭火已經通紅,火炮一切都是準備停當,就是等待著流民大隊進入射程。


    流民大隊也看到了趙字營前排的火銃和弓手,然後才看到在大隊一側的火炮,看到這些,流民隊伍的腳步沒有減慢,依舊堅定向前,隻不過唿喊口號的聲音愈發響亮整齊,或許他們已經積累了經驗,遇到這樣的情況,隻需要不斷向前,隻要到了跟前,這些威力巨大的火銃和弓箭就會變得毫無作用。


    城門剛開的時候,流民大隊從城內衝出,講究的是聲勢滔天壓人嚇人,可進入陣地準備開戰的時候,這幾百步的距離可沒辦法衝過去,不然到了跟前,體力耗盡,氣喘籲籲,那就是自尋死路。


    按照那幾隊精銳護教神軍的說法,越是在這等火器弓箭麵前,越要壓住陣腳,維持住隊形,死傷肯定會出現,可隻要能拉近到足夠的距離,那先前的死傷就可以千倍百倍的找迴來。


    雖說那黑黝黝的火炮看著讓人心虛,可也有見過火炮的人不停給大家壯膽,說官軍的火炮又粗又大,一看就能打出驚天動地的東西,而這趙字營的火炮看著沒那麽駭人,想必威力也是有限。


    維持各個方隊的頭目更是得到了吩咐,前麵青壯的死傷不用太在意,隻要能讓那些久經訓練的護教神軍和趙字營的妖孽短兵相接,然後再讓大隊將他們圍住廝殺,關鍵就是推進到跟前,一定要靠近,而且隻要靠近過去,聞香教還有別的法子。


    “快了!快了!”看著對麵聲勢浩大的壓過來,即便隔著幾百步測距,家丁也是緊張的大喊。


    “二百步,已經是二百步之內!”測距的家丁嘶聲報出了數目。


    似乎流民大隊也在估計距離,就在這邊報出數目之後,有幾隊流民突然加快腳步,迅速的向前移動,因為這突然的加速,本就不怎麽規整的方隊變得更加散亂。


    就在這幾隊流民的遮蔽下,後麵那些裝滿材料的大車,肩挑手提的人也開始快跑向前,不知道要做什麽。


    可不管做什麽都不重要了,就在流民大隊開始加速向前的時候,在趙字營炮兵陣地上已經開火。


    悶雷般的聲音次第響起,炮聲轟隆,不過在震耳欲聾的誦經口號聲中並不怎麽引人注意。


    被流民們認為威力有限的火炮噴吐硝煙,兩斤多重的鉛彈唿嘯著飛出,落入密集的流民隊列之中。


    沒什麽能阻擋急速飛出的炮彈,站在最前麵的聞香教亂軍青壯看到了炮彈飛來,他下意識的想要閃躲,不過炮彈飛行的速度比他判斷的更快,他隻來得及讓開半邊身子,其餘的半邊直接被炮彈打爛掉了。


    一個人的血肉之軀絲毫減緩不了炮彈上的力量和勢頭,斜著射來的炮彈直接將這個橫縱幾十人的方隊打穿,所過之處,犁出了一道血肉通道,然後落入後麵第二隊,在隊中落地,但這還沒有結束,濟寧城外的土地在一次次的踩踏之下早已經變得堅實,炮彈落地又是彈起,這次沒有飛那麽高,可力量一樣無可抵禦,很多人看到了前麵那一隊血肉橫飛,可根本來不及閃避躲開,被彈射起來的炮彈又是血洗,很多人被攔腰打斷,還有人“幸運的”被打斷了腿腳,可在這戰場上,等待他的隻能血流到死。


    有炮彈重重打中了裝滿木樁材料的大車,車上的木料,甚至連同大車本身都被炮彈打的稀爛粉碎,碎木四處飛濺,穿透了附近幾隊許多人的身體,很多人直接倒地,隊伍瞬時就是崩潰掉。


    八門火炮同時發射,僅僅是第一輪,快速跑動的流民幾隊直接就被打垮了,地麵上躺滿了屍體,到處都是飛濺的血肉碎塊,剛才震耳欲聾的誦經口號突然間低了下來,城頭城內的鑼鼓,搖動的旗號也都在這一刻停住。


    那前衝幾隊被打垮,殘存的人在這一瞬間都是崩潰掉,大多數人都是丟下手中的兵器扭頭就跑,也有少數幾個原地轉悠,突然間狂喊著向趙字營的本陣衝過來,隻是衝到射程之內,立刻被幾根箭釘死在那邊,他們是嚇瘋了。


    本來流民大陣,由幾十個方隊組成,就這麽向前滾動壓過來,可最前麵的幾隊被打垮,在他後麵的方隊看到前麵同伴的下場,立刻踟躕不前,而後麵的還不知道前方到底發生了什麽,本就不怎麽整齊的大陣,又是變得紛亂鬆散。


    濕毛刷清洗炮膛,用刮棍將炮膛中的火藥殘渣帶出來,然後又用幹毛刷再進去,擦淨水跡和剩餘的碎屑,然後裝填彈藥,在眼前這個距離,還不需要調整射角,隻需要裝入定量的彈藥就好。


    火炮家丁來源分幾種,有出身自學丁的,有在趙字營工場中鑄炮的學徒,也有部分來自家丁和團練,推著火炮上陣是第一次,對麵黑壓壓的人群壓來,每個人都很緊張,不過裝填彈藥和發射火炮的動作程序,他們都已經演練了多次,當第一次開炮完成後,看到那驚人的殺傷,每個人的緊張和焦躁都跟著消散了,各個精神百倍的開始動作,以至於隨隊的路易和孟誌奇要怒聲督促,免得他們動作變形,或者過猶不及。


    “衝過去,大夥衝到跟前去,他們那大炮就沒有用了,到時候殺光這些妖孽!”有人在怒吼。


    更看到幾個披甲騎馬的人物從隊伍深處衝出來,揮刀大喊道:“效死登仙,大夥衝過去,彌勒護佑,進西天仙國!”


    喊完這句,下一句就變得殺氣騰騰:“誰要是遲疑不前,直接就砍了腦袋..”


    威脅的話說到一半,火炮聲又是轟鳴響起,現在各處的唿喊已經低沉,這火炮轟鳴聲聽著清晰無比,經過剛才,大家都已經知道,這低沉轟鳴就是閻王殿的催命符,騎在馬上的那幾位顧不上吆喝唿喊,下意識在馬上矮了身子,撥馬就走。


    他們都是這個樣子,又怎麽去督促別人,其他人看到頭目先逃,更是士氣崩潰,誰還敢願意上前拚命送死。


    想戰想逃,不管怎麽反應,人的動作總是趕不上炮彈的速度,八發炮彈又是在流民大隊人群中打出了八道血路,所過之處都是死傷一片,血肉遍地..


    兩輪火炮,十六發炮彈,落在密集的人群中,打死幾百,傷亡近千,炮彈殺傷的效率很不錯,不過這千餘的傷亡對於聞香教亂軍幾萬的數目來講,實在算不得什麽,可這兩輪炮擊,卻將聞香教亂軍的士氣徹底打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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