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自家料敵機先,將所有主力隱藏屯駐在濟寧城中,以逸待勞坐等徐州兵馬上門,明明自家造足了聲勢,轟動驚人,足以讓對方驚慌失措,明明對方有極大的優勢,五千護教神軍和趙字營大隊是差不多的數目,其餘幾萬兵馬都是青壯,經曆過屍山血海,又有過基礎的訓練,能結陣列隊,這就以多打少,勝算在手。


    在出城接戰的時候,不要隱藏實力,要展現自家的底子,更加震駭對方,然後以如山如海的勢頭壓過去,徹底將對方打垮,而且還不僅是這些,聞香教還有別的手段..


    這一步步都沒有走錯,而且這一步步都走得絲毫不差,一直持續到距離二百步的時候,然後,徐州兵馬開炮了。


    炮火轟鳴,猶如雷霆霹靂,無可阻擋,擋者披靡,一炮打來,就看到前麵挺立的同伴們慘叫死傷,肢體斷絕,豎立如林的長兵也紛紛崩折,一炮過去,就有幾十條人命不見。


    看著地上飛濺的血肉碎塊,聽到耳邊的慘叫唿號,各個心寒膽喪,即便不是那精銳的護教神軍,也都是拿著家什殺過人見過血的,麵對麵刀砍槍刺,硬碰拚命,掛彩戰死那沒什麽可怕。


    可這麽距離幾百步,遠遠隔著,就這麽被殘酷殺傷,誰也經受不住,生怕下一刻就落到自家頭上。


    趙字營的火炮家丁正在緊張無比的忙碌,擦洗炮膛,裝填彈藥,他們不擔心自己的安全,他們隻擔心自己開火的速度不夠快,裝填彈藥出什麽差錯。


    第三輪火炮還沒有打出來,可炮口所指之處,每個人都是心驚膽寒,都下意識的想要躲避閃開,在這個時候,哪裏還有人想站什麽陣型,鬧哄哄向著兩側閃去,可各個方隊之間距離並不遠,一個方隊潰散,還有空間逃走,如果幾個方隊潰散的話,彼此擁擠,甚至會影響到其他隊伍。


    所謂“護教神軍”展現出來,在一開始出現之後,那五個方隊就被隱藏在流民大隊之中,估摸著是想要用流民青壯消耗,抵擋住趙字營的遠程火力,一步步推進到跟前,到近處的時候,或者用人流將趙字營衝垮,或者保證讓能拿的出手的精銳去麵對麵接戰,可以說這近五千的“護教神軍”是在人牆的重重護衛中。


    不過這個時候,火炮打垮了人牆和勇氣,“護教神軍”也出現了,和周圍慌張潰逃的方隊營頭相比,這“護教神軍”的素質則要高很多,他們依舊鎮定,方陣依舊維持著嚴整。


    遠遠看過去,能看到有散兵圍繞著護教神軍跑動,但這護教神軍的隊列本身卻沒有向前運動。


    想必他們已經觀察出來,火炮射程有限,夠不到他們所在的位置,所以聞香教的護教神軍原地不動,周圍的那些亂軍青壯是皮毛,多少都能搜刮征發出來,可護教神軍是根本,維持住這個,聞香教的老底子就在。


    “就這麽停住不動嗎?”趙進在馬上失笑,現在戰場上很安靜,聞香教亂軍大隊緩緩上前的勢頭已經完全停住,局部已經有了潰亂,其他處也是焦躁不安,整個看起來也是不穩,城頭和後麵助威的鑼鼓依舊響個不停,旗號擺動,聽著看著,卻沒先前那麽震撼,隻覺得有氣無力。


    趙字營上下也都是鎮定了,這是火炮第一次出陣,在隨軍行動中,很多家丁看過,也知道火炮的存在,不過沒人覺得這個威力有多大,上次官軍也是有火炮的,可那又有什麽用處,開了幾炮就被奪下,真正決定戰局的還是長矛刺殺,或許還要有火銃和弓箭的射擊。


    等親眼見到的時候,大家才知道自己錯了,火炮開火的威力居然這麽巨大,眼看著對方氣勢洶洶的大隊就在兩輪火炮打響之後,直接就被打停住了。


    即便穩重如陳昇,看到這樣的場麵也有笑容浮現,這一戰不會有任何波折。


    守在炮陣邊上的孟誌奇也看到了那五隊護教神軍,盡管他想不到對方為什麽不動,可不妨礙他按照操典做事。


    “多少步外?”孟誌奇大吼問道。


    “..。四百七十步到五百步間..”測距的家丁報出了數目。


    “一個楔子,打進五分!”孟誌奇立刻吼叫說道,他每一句話都是吼出來的,因為在剛才的炮擊中,他沒來得及捂住耳朵,現在已經嗡嗡作響,隻有越說越大聲。


    命令下達,立刻有炮兵從火炮後麵的木箱裏拿出斜麵木楔,幾個人拿著木杠木錘,將木楔從釘進火炮炮身和炮架之間,五分則是釘入的程度。


    炮口抬高,重新夯實之後,孟誌奇大概看過去,又是大吼下令。


    點火開炮,炮口冒出硝煙,低沉的轟鳴聲響起,炮彈唿嘯著飛了過去。


    第二輪射擊之後,第三輪遲遲沒有打響,這讓躁動慌亂的聞香教亂軍陣列略微穩定了些,甚至還試探性的向前幾步。


    等到悶雷般的炮聲再次轟鳴,亂軍陣列嚇得向後一縮,而那五隊精銳的護教神軍,依舊巍然不動,他們知道在這個時候,根本不敢妄動。


    護教神軍居於聞香教陣列正中,也是火炮指向所在,第三輪的火炮轟擊正好正對,護教神軍的兵卒們也已經心驚膽戰了,不過他們還不敢動。


    他們都是聞香教最忠心的教眾,也是被選出來的青壯精銳,不然不會被送去訓練,盡管在那裏勉強能吃飽飯,可訓練也無比殘酷,站隊肅立,齊步行進,聽從命令,錯一分就是棍打鞭抽,甚至還有殺頭的懲罰,在這樣的訓練下,聽從號令,維持隊列不亂,也成了他們的一種本能。


    何況自從訓練時候開始,那些教頭們就用打罵和刑罰告訴他們,如果上陣上沙場,這方陣就是城池營寨,你隻要站在裏麵,隊形嚴整,那就能活,如果隊形散了,那就要死,訓練和恐懼交織在一起,維持著隊形依舊在。


    炮擊剛才,也有懂行的人在那裏吆喝維持,如果這個時候向前,那就是把自己送到炮口下受死,如果轉身後退,現在大陣已經有些維持不住,如果轉身跑,隊形潰亂,很可能就是崩盤,反正此時是在射程之外,等待變化再行應對。


    轟隆隆的“雷聲”又響,護教神軍那邊,特別是排在前列的人,都是忍不住顫了下,很多人臉上都泛出冷汗,可大家還能維持不住不動,因為都知道,在這樣的局麵下,不動能活,動了必死。


    按照先前的估計,炮彈應該在身前百餘步的距離上落下,可這一次卻是在預料之外,炮彈比所想的飛行更遠。


    更嚴整更密集的隊列,被炮彈擊中之後的傷亡更大,有六發炮彈打穿了護教神軍的方隊,久經訓練的聞香教護教神軍陣型嚴整,比其他流民方隊要強出很多,也是最接近於趙字營方隊的隊伍。


    可這樣的隊伍,看似堅城的方陣,也不過是血肉之軀,擋不住鉛鐵炮彈的衝擊和撕扯,兩個護教神軍的方隊直接被六發炮彈打垮了。


    剛才還站在身邊的同伴突然之間身體開了個大洞,四肢和身體少了一大塊,自己臉上沾染了滾燙的血肉碎屑,什麽紀律和約束,什麽告誡,在這個時候,都比不上瀕死恐懼的震撼,這方隊再也維持不住了。


    原來趙字營的火炮可以打這麽遠,火炮難道不是隻能打固定的距離嗎?


    也有兩發炮彈沒有打這麽遠,就落在護教神軍隊列前十幾步的地方,心驚膽寒的護教神軍士卒鬆了口氣,可這放鬆也僅僅持續瞬間,炮彈落地又是彈起,又是血肉橫飛。


    “二爺,護教神軍維持不住了!”有人在徐鴻舉身邊嘶聲說道。


    徐鴻舉和夏仲進兩人都在大隊之中,身邊百餘騎兵圍繞,在他們周圍又有千把人的青壯精悍隊伍待命。


    和當時穿著便裝相比,現在的徐鴻舉和夏仲進都是一身光鮮,錦繡官袍,外麵假模假式的套著一身鎧甲,其他人也都是各式官服打扮,隻不過若是懂行的人見到,會笑話這是戲台上的打扮。


    不過在這個當口,他們的臉色卻是很不好看,本以為勝券在握,卻變成了眼前的這個模樣,自家這聲勢浩大的兵馬好像是個笑話,先是敲鑼打鼓搖旗呐喊,然後大隊衝出城門,在城外展現自己的實力,再然後,對方火炮打響,自家這幾萬人的大陣就維持不住了..


    徐鴻舉臉色鐵青,他可是接到過徐鴻儒的交待,現在聞香教的心腹大患不是官軍,而是徐州的趙字營,把聞香教的主力集中在濟寧城中,和趕過來的徐州兵馬決戰,將徐州兵馬打垮滅掉,然後就是魯南和周邊任由縱橫了,為達到這個目的,要做表麵文章,甚至要去滋陽城下佯動,別人都隻是知道兗州府府城滋陽被流民大軍圍困,到處告急,可卻想不到那不是真正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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