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根本不是抓人,是想來訛錢!”


    “滾迴去!”


    屋子裏突然群情激奮的爆發,每個人都在怒吼,更有人直接拿起手邊的東西砸過來,衝上前抓人的兩名錦衣衛沒有抽刀,水壺、茶幾、椅子都是劈頭蓋臉的打過來,猝不及防之下,渾身生疼,還有一個被直接打倒在地上。


    “都給我停手,毆打天子親衛,就是毆打欽差,你們這是在造反嗎!再不停手,格殺勿論!“那邊張建亭已經急了,直接抽刀怒吼。


    看著利刃出鞘,眾人這才停手,不過神色都頗為不善,而且站在前麵的吏目文書等人被後麵捕快丁壯什麽的換下來。


    張建亭怒氣衝衝的迴頭,屋子裏鬧成這樣,就是門外那人的風言風語,迴頭一看,卻是一名四十多歲的大漢站在那邊,方帽皂袍,捕快打扮,身邊還有幾個漢子跟隨,也都是捕快的模樣。


    ”就是你胡言亂語嗎?“


    那大漢神色淡然,剛要開口,錦衣衛小旗張建亭就聽到身後那李書辦朗聲問道:“既然幾位上差說是辦案,可有文書憑證,就算是天子親衛,就算錦衣衛想要抓人辦案也要有文書憑證,若有,請拿出來驗看,無誤之後按照規矩行事,若沒有,幾位這是要做什麽?”


    衙門書吏對條文規章最為熟悉,自然順口就說,過來的錦衣衛幾人卻是怒極,錦衣衛辦的是欽案大案,欽案大案往往是帶著聖旨口諭,這個自然威風凜凜,無人質疑。


    可天底下哪有那麽多的欽案可辦,能抓人定罪的北鎮撫司在京師,詔獄也在京師,天底下其他各處的錦衣衛嚴格來說隻有偵緝刺探的權力,他們隻是京師錦衣衛的外延。


    有時候錦衣衛某處拿人,並不是說他有這個權力,而是所謂臨機決斷,事後補上文書手續而已。


    隻不過這偵緝刺探,作為天子耳目隻能得些客氣和小利,想要發財,還得狐假虎威的辦案訛人,捏個罪名把人弄進大牢裏處置,多少錢財好處也能敲詐出來。


    官府衙門顧忌著錦衣衛刺探偵緝上報的職能,對這些不法之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天下間各省都是如此,南直隸卻不同,在這江南江北地方,無論揚州鹽商還是蘇鬆常的富豪,各個都有通天的背景,南京城內更是大佬勳貴處處,錦衣衛想要訛錢發財實在沒什麽機會。


    不過沒機會歸沒機會,卻不代表不會,這裏麵門道大家都明白的很。


    在南京、揚州和江南各處不敢用,用不上的手段,來到徐州自然就可以用了,在他們想來,這麽一個窮鄉僻壤,聽到錦衣衛的名頭就該被嚇壞了,那還顧得上什麽規矩。


    天底下錦衣衛都是這般橫行,在徐州這裏又能有什麽不一樣的,可想歸想,來到這邊才發現對方根本不怕,一個不入流的卑賤小吏,居然就敢這麽大模大樣的質問。


    話說迴來,開始那兩人過來查案就沒什麽文書,不過是某個大佬私下用人辦事,這次大家過來也是要找茬敲詐訛錢,甚至是侵吞財產,這些東西也是上不得台麵的,更不會有什麽文書,放在別處,沒文書又怎樣?誰敢和番子們張口,可現在,就這麽提出來了!


    在這幾個番子心裏,那趙進怎麽敢殺番子,無非是韓鬆和嚴少安那兩個殺才弄到銀錢,自己快活去了,所以心底裏,沒人覺得自己是理直氣壯,隻不過覺得自己能唬住人而已。


    一下子被人喝破,立刻惱羞成怒!


    ”反了!反了!你們這是要造反!“張建亭已經是氣急敗壞,抽出刀前麵看看,後麵看看,不知道要砍那個,他身邊的三個人也都是紅頭脹臉的抽出了刀,跟著大聲吆喝叫罵。


    可此時的氣氛又不一樣,那李書辦後退了兩步,居然坐在了椅子上,斜著眼睛說道:“幾位是來我們徐州撒野的嗎?”


    現在連“上差”這個稱唿都沒了,這世上不光是錦衣衛狐假虎威,不光是錦衣衛訛詐錢財,六房書吏和捕快差役們,一年到頭都在做這樣的事情,拿架子說大話也都是熟手。


    有人已經躲出了屋子,卻有人朝著屋子裏走,更讓錦衣衛番子們憤怒的是,進屋的幾個人手裏居然拿著水火棍,成人手腕粗細,七尺左右的黑漆大棍,站起來的人那裏也都拿出了鐵尺和腰刀。


    這屋子裏番子才四個人四把刀,而衙門裏的人十幾個,刀棍皆有,看著也不像不敢動手。


    ”他們是不是假冒的官差!“有人大喝說道,這句話一說,幾根水火棍都是舉起。


    ”胡說,我等都有腰牌在身,貨真價實!“番子們的氣勢已經有些弱了,一聽這話,慌不迭的辯駁說道,伸手從懷裏掏出腰牌。


    “混賬!有腰牌又算什麽,辦差的文書呢!”那邊李書辦卻突然間大喝發作,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連茶杯都被震到了地上。


    “文書呢,拿文書出來!”四周一片亂喊。


    錦衣衛小旗張建亭看著周圍的虎視眈眈,再看看門外那些冷著臉的,隻覺得荒誕無比,到底自己是錦衣衛還是自己來到了錦衣衛的衙門,難道這麽多年沒出外差,什麽規矩都變了。


    “你們,你們真是膽大包天,爺是天子親衛,還敢跟爺要文書,事後把你們一個個都抓了,扒皮..”張建亭怒極反笑,在那裏咬牙切齒的威脅說道。


    ”他們就是來敲詐的,居然騙到咱們衙門來了,兄弟們,不能忍啊!咱們徐州漢子居然被人這麽欺負,傳出去被外麵笑掉大牙!“


    ”打他娘的!“


    番子們的威脅還沒說完,外麵就有更大聲音的唿喊,很快就是眾人應和。


    ”你們誰敢..!“


    張建亭話音未落,一把椅子就丟了過來,他側身閃過,一個水壺在他肩膀上砸的粉碎,張建亭實在是氣急了,抽刀就要動手,一根長凳又是飛過來。


    這寬敞的屋子裏唿唿連聲,能丟能砸的全都丟了出去,四個番子開始還能阻擋,後來就隻是抱頭躲避,張建亭趔趄了下,氣得睚眥俱裂,揮刀朝著那李書辦衝上,他現在什麽都顧不得了,能一刀宰了這該死的小吏,出一口氣再說其他。


    他這邊一動,麵前攔住了兩個中年漢子,看著是捕快打扮,手裏拿著水火棍,一人劈頭就是一棍,張建亭好歹也是練過,舉刀格擋,順勢就要側身滑步,可他這一抬胳膊,另一人的大棍直接戳了過來。


    大棍末端狠狠的刺在張建亭胸口,頓時一口氣上不來,渾身也沒了力氣,還沒等下一步的反應,雙腿又被大棍撒過,當真是痛徹心扉,直接摔倒在地。


    這兩名漢子還真是衙門裏的捕快,剛才這一手正是捉拿犯人時候的套路,兩棍夾擊,尋常江湖漢子根本抵擋不住,直接就被拿了。


    錦衣衛小旗張建亭的三名同伴也好不到那裏去,衙門裏對付拿刀的兇徒也有套路,這等聚眾的更有應對手段,幾根鐵鏈直接被甩了過來,有人雙腿被纏住,跪倒在地上,其餘兩個蹦跳著閃躲開,剛穩下來,就看見六根大棒劈頭蓋臉的打過來。


    ”他娘的,也不看看撒泡尿看看自己模樣,居然敢來徐州撒潑,給我打!狠狠的打!“李書辦站在那裏大喊說道。


    他這一喊,大家更是唿喝動手,拳打腳踢,開始時候張建亭和同伴們還是怒極,在那裏喊道:”有種你們把爺爺打死,南京自然還有能說話的過來!“


    ”你們沒吃飯嗎?爺爺一點也不疼!“


    大家下手還真是有些分寸,把錦衣衛番子們的刀打開後,大家都是用腳亂踢,動了器械的還真沒有,一時間場麵又有點古怪,好像被群毆的錦衣衛們才占了上風。


    ”你們沒吃飽嗎?“有人突然開口問了句,聲音很是年輕。


    大夥都朝著出聲的地方瞪過去,心想誰這麽不知道好歹,這可是官差上差,真打出個好歹來,大家可都擔不起。


    說話那人就站在門前,大家都認得,這位是趙振堂的親戚、跟班加徒弟,最近衙門裏砍頭都是這位出的紅差,聽說是趙振堂的遠房侄子,叫趙十一的。


    看見大夥看過來,趙十一臉有些紅,不過還是扯著嗓子喊道:“朝死裏狠狠的打!”


    趙十一身邊的趙振堂麵無表情,隻是看著屋中,屋子裏隻要不是傻子,誰還不明白這番話的意思,連李書辦都擼袖站起,這下子大夥都用勁了。


    衙門裏打人那都是有學問的,想保你,水火大棍掄圓了砸上去,都不會吃一點勁,想殺你,幾板子下去就讓人沒氣,大家當即各展神通,朝著自己知道的要害地方下手。


    好在沒用器械,錦衣衛番子們叫喚的動靜大,卻也知道蜷縮抱頭,即便這樣,一旦動了真章,這幾位的硬氣也都沒了,咬牙忍了一會,再也受不了了。


    *****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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