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亭低聲罵了句,擺擺手說道:”幾位大人都不在,六房可有人?你們這衙門總不至於不開了吧!“


    門房差役迴頭看了眼,低頭說道:”六房幾位大爺都在的,上差們要找那一位?“


    ”去刑房,身份低賤的貨色也敢叫大爺,要是在南京城內,老子幾個耳光叫醒了他!“有人不屑的罵道。


    門房自然不敢接話,隻是幹笑著在前麵帶路,衙門官署之地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修繕,徐州知州這窮苦地方更不必說,破敗凋敝讓人看得直皺眉頭。


    不過來到六房所在,這裏是吏目們辦公的地方,總算整齊幹淨了些,雖說六房對應六部,可刑房在六房裏的地位卻比刑部在六部裏的高很多,差不多是第二號的位置。


    四名錦衣衛番子大咧咧的走了進去,刑房中或坐或站的書吏和差役都連忙站起,中間一位富態的中年人抱拳微笑著說道:”在下姓李,在這裏做個書辦,幾位上差來到,有失遠迎,實在是怠慢了!”


    “裝什麽讀書人!”一名番子不耐煩的斥責說道,對方說是有失遠迎,可沒有上前,連躬身的幅度都不大,更讓這幾名錦衣衛不舒服的是,一個偏僻之地衙門的刑房,居然和南京城內那些勳貴大佬的宅門一樣,一幫身份低賤的吏目差役都有些不卑不亢的意思。


    怎麽說也要惶恐驚懼些,怎麽沒有人詢問午飯的事情,張建亭皺著眉頭說道:“你就是這刑房主事的人嗎?”


    “小的是在這邊管事,不知幾位上差有什麽事?”


    張建亭眯著眼睛掃視屋中,能看得出屋中吏目差役等人看著鎮靜,實際上都有點心虛膽寒的,這樣的狀態還讓他滿意,聽到對方故作鎮靜的反問,張建亭心裏冷笑了聲,爺爺問出話,非把你嚇尿了不可,這案子可是嚇煞人!


    ”去年臘月正月時候,南京錦衣衛後千戶第六百戶兩人來徐州辦差,但卻不見蹤影,生死不知,這件事和徐州這邊脫不了幹係,你們可知道什麽嗎?“


    這個問題問出,刑房刹那間安靜無比,大家連唿吸都放輕了幾分,錦衣衛番子們人人臉上冷笑,他們看到屋子裏每個人的臉色都變得煞白,那個看似鎮定的中年人也滿臉驚慌神色。


    ”這。。這。。這等事實在是匪夷所思啊!“李書辦結巴著說出了這句話。


    錦衣衛番子們過來,知州、同知和判官這幹人可以稱病,他們這幫吏目卻躲不開,事先李書辦和其他各房的書辦頭目碰過,也和城內各處的頭麵人物互通聲氣,對錦衣衛番子們的來意做出種種猜測,卻沒想到是這個,居然是追查失蹤的錦衣衛。


    不過最初的驚慌一過,李書辦神色反而變得輕鬆起來,原來和趙家沒關係,那就不是什麽大事了,當下咳嗽兩聲說道:”去年到今年,小的一直在衙門內辦差,卻未曾聽說上差來訪的事情,你們聽過嗎?“


    大家都是搖頭,四名錦衣衛番子彼此交換眼神,都很是詫異,眼前這些人開始時候驚慌失措,明顯被嚇住了,可現在卻一副輕鬆樣子,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他們倒是想不到,對於徐州各處來說,第一要害怕的是趙進,對錦衣衛到來的種種擔心,並不是害怕錦衣衛本身,更多的是擔心應對不當,觸怒了趙家,那就萬劫不複了。


    ”。。沒聽過,去年也沒什麽上差來。。“大家七嘴八舌的說道。


    “幾位上差,這件事是不是搞錯了,本處未曾聽說。”


    “他們當然不會來你們這邊,他們是便衣查案!”張建亭沒好氣的迴了句,他當然能聽出對方開始打官腔了。


    “我們那邊有消息,說是這兩位校尉可能遇害,可能和徐州惡霸趙進有關,你們可聽說過什麽嗎?”張建亭身後的一名校尉不耐煩的挑明了正題。


    對他們這些來自南京的錦衣衛來說,地方上的吏目實在是不夠看,甚至沒必要用什麽手段,直接說就好。


    屋子裏又是安靜下來了,這次大家的臉色倒是沒有變白,隻不過所有表情都好像僵在了上麵,然後沒人去看著四個番子,而是都看向李書辦。


    李書辦神色變幻半響,左右看看,每個被他看到的人都禁不住低頭,屋子裏就在這麽詭異的安靜中,連帶著其他各處的吏目差役都在門外探頭探腦。


    “有話就快說,磨蹭個什麽,莫非是你們和那趙進有勾結!”張建亭覺得不對,嚴厲無比的嗬斥說道。


    “咯”的一聲,屋中有人忍不住笑了,可就這一聲,立刻被錦衣衛番子連帶滿屋子的吏目差役惡狠狠的看過去,立刻低頭。


    大家的臉色也都古怪的很,李書辦歎了口氣,卻是抱拳問道:“幾位上差,請問那兩位便裝查訪的校尉來徐州查什麽?”


    “還能查什麽?不就是查那趙進的非法之事!”錦衣衛校尉們愈發的不耐煩了。


    屋子裏又是變得安靜,大家彼此交換眼神,又是微微點頭,門口那些張望的人也都是愣了愣,有人轉身離開,走不多遠就快步跑出去,還有人繼續留在這邊凝神細聽。


    事情到了這裏,大家想到或者猜到,也都能明白了,這兩位番子來查趙進,至於這生死也沒什麽不知的,肯定是死了,也不是可能遇害,肯定是被害了,這幾年在趙進手裏死的人實在是太多,大家都是見怪不怪。


    不知不覺間,屋子裏的氣氛卻鬆弛下來,大家開始不知道錦衣衛查誰,現在知道是在查趙進,大家先前擔心很多,擔心自己應對不當會被趙進懲罰,擔心錦衣衛抓了趙進,徐州恐怕會迎來一場大亂,會有各種不可知的結果。


    可到了現在,一切都明了了,錦衣衛要查趙進,大家也知道趙進怎麽應對了,早就幹脆利索的下過手,那大家還擔心什麽,讓錦衣衛和趙進直接照麵去吧!


    “你在那裏磨蹭什麽,莫非還存著包庇趙進的心思!”一名錦衣衛番子向前一步,大喝說道。


    突然間的大喊,把滿屋子的人都嚇了一跳,眾人臉上都是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對這幾名番子怒目而視。


    錦衣衛的四人反而愣住,這氣氛怎麽不太對,那邊李書辦嘟囔了幾句,邊上一名小吏聽個清楚,急忙捂嘴低頭。


    “幾位上差,貴處便裝查訪,徐州上下一無所知,至於是不是趙進謀害,本處也是一無所知,不過趙進趙公子乃是徐州衛子弟,為人忠厚純良,一貫體恤地方,幫扶老幼,肯定不會做出這等兇殘之事,還望各位明察。”


    “混賬東西,你這是說我等誣陷好人嗎?”


    “在下可曾說出誣陷兩個字?在下隻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


    “你一定和那趙進有勾結,先拿了你拷問,不信問不出罪證來!”


    李書辦說得很客氣,可這等就事論事的態度也讓四名錦衣衛怒發若狂,怎麽突然之間說起趙進的好來,而且還把錦衣衛失蹤的事情推的一幹二淨,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錦衣衛辦差,這些州府衙門的吏目差役誰不是戰戰兢兢的,看不順眼一耳光就打過去了,誰又敢說個不字,怎麽這邊就這樣不卑不亢,居然還有硬頂的意思。


    ”這雜碎一定有事,拿了他細問,我看這衙門也不幹淨,搞不好是個窩案!”有人陰測測的說道。


    李書辦猛地抬頭,滿臉委屈的問道:”在下句句實情,怎麽就成了罪過,諸位,天底下哪有這個道理。“


    一時間沒人出聲,大家都有些反應不過來,隨即有人開口說道:”李大爺說得沒錯。。“


    ”誰敢胡言亂語,難道想變成同謀嗎!”張建亭知道這時候一定要壓住場麵,不然就麻煩了。


    這南京錦衣衛即便辦案不多,也有過類似的經驗,張建亭大吼一聲,直接把刀抽出半截,其餘三個人各個照做,惡狠狠的拔刀瞪眼。


    寒光閃閃,惡形惡狀,屋子裏眾人都情不自禁的後退一步,屋子裏又是有些安靜。


    “先抓了這廝走!”已經有了速戰速決的心思,兩人邁步向前,伸手朝著那李書辦抓過去,大家都已經打定了主意,怎麽也要先立威,好好收拾下這個不長眼的小吏,怎麽也要先出了這口氣!


    李書辦後退了步,屋中其他人都在遲疑,李書辦平時待人不錯,可抓人的是錦衣衛,攔住了別把自己牽扯進去。


    正在這時候,卻聽到有人在門前慢悠悠的說道:“就算上差抓人也要講個罪證,無憑無據的抓什麽人,怎麽還對著咱們衙門裏的人動手,這是欺負咱們徐州沒人嗎?”


    “誰在那裏廢話!”


    “再說一句,一並抓了!”


    留在原地的兩人怒喝說道,他們發現所有人都朝著門邊看,這徐州實在是古怪地方,錦衣衛來居然還壓不住場麵了。


    “憑什麽抓人,無憑無據的,憑什麽抓李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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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元亨利貞和123*兩位老友的打賞,第二更在上午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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