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州。


    從李玄領軍出戰後,城中就戒嚴了。「有騎兵!」


    城頭有人喊道。


    將領雙手撐在城頭,目光炯炯的盯著那百餘騎,低聲道:「大勝!大勝!大勝·····.」


    百餘騎疾馳到了城下。所有人都屏息看著他們。為首的軍士昂首喊道:「大捷!」


    將領忘記了唿吸,哆嗦了一下,「大捷嗎?」


    「石逆大敗,往夾穀關遁逃,我軍正在追殺!大捷!」將領猛地捶打了一下城頭,「開城門!」


    吱呀!城門大開!百餘騎衝了進去。王棟正在家中喝酒。


    妻子在身邊嘮叨,「不是說支持殿下不應當,該!可好歹也得看看時機不是。若是殿下敗了······你看我這張嘴,不該。


    王棟喝了一口酒水,他知曉妻子想說什麽。


    「若是殿下敗了,叛軍定然會報複咱們。咱們不是武人,能逃到哪去?你說是不是?」


    和當家男人發牢騷也得注意方式方法,妻子的話令王棟越發的鬱悶了。但男人輸人不輸陣,王棟說道:「殿下必勝!」


    妻子歎息「哪有什麽必勝喲!」「大捷!」


    唿喊聲伴隨著馬蹄聲遠來。戒嚴解除了。


    外麵傳來了許多嘈雜的聲音。


    「殿下大敗石逆,叛軍往夾穀關遁逃了!」王棟呆呆的看抬頭看著外麵。


    他的妻子愕然看著他。「大捷!」


    王棟劈手把酒杯砸在地上,麵色漲紅,興奮的跺腳,「大捷,大捷啊!」他猛地抱住妻子,在她的臉頰上吧唧一聲,親了一口,然後衝了出去。「大捷啊!大捷啊!」


    他衝出家門,此刻外麵站滿了人。所有人都是一個表情。


    興奮欲狂!「殿下千歲!」


    不知是誰率先高唿,隨即唿喊聲蔓延了整座道州城。「殿下千歲!」


    王棟振臂高唿。他看到了好友陳賢。「喝酒!」


    他招手,陳賢點頭,「好,為殿下賀,為大唐賀,今日不醉不歸。」「不醉不歸!」


    王棟迴身,就看到妻子在叫嚷。「殿下千歲!」


    張林帶著代州城幾乎所有的騎兵,在朝著道州方向疾馳。這一路他們擊潰了叛軍十餘股斥候。


    越靠近道州,叛軍的斥候越多。


    直至下午,叛軍的斥候突然消失了。「奇了怪了!」


    張林納悶,「人呢?」


    大軍廝殺時,必須要派出斥候哨探敵情,遮蔽敵軍的哨探。一言以蔽之,爭取戰場對自己單方麵透明。


    可叛軍的斥候呢?


    「使君,大戰怕是結束了。」有將領說道。


    結束了?誰勝誰負?


    張林的心竟然在顫抖。


    一旦敗了,代州必然淪陷。


    而且,叛軍會順勢北上,大唐,就站在了懸崖邊上,離滅亡不遠了。神靈在上!


    列祖列宗在上!庇護大唐吧!


    張林看著蒼穹,虔誠的祈禱著。


    「使君,咱們是不是······止步?」將領建議道。


    張林毅然道:「繼續前行,就算是死,老夫也該死在衝向叛軍的路上,而不是龜縮在代州苟延殘喘!」


    「出發!」


    大隊人馬剛出發,就遇到了百餘騎。「止步!」


    前方的騎兵攔截了對方。「這是去哪的?」


    在後麵的張林有些焦躁不安。突然,前方一陣騷動。


    接著,騷動蔓延。「這是怎麽了?」張林不滿的道。「大捷!」


    「殿下大


    捷,石逆遁逃!」


    張林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麵色紅的就像是喝醉了酒,「帶來,帶來!」這百餘人本就是準備去代州報捷的,沒想到卻遇到了張林。


    為首的旅帥近前行禮,「今日午後,我軍擊敗叛軍,斬殺數萬。石逆帶著潰兵往夾穀關遁逃。」


    大勝了?大勝了!


    巨大的壓力一下就釋放了出去,張林卻忍不住鼻子一酸,哽咽了起來。「勝了?!勝了!」


    他難為情的抹去淚水,巨大的喜悅湧上心頭,忍不住喊道:「殿下千歲!」「殿下千歲!」


    ·······


    王老二率軍追趕。


    半途,他就遇到了一隊騎兵。「別動手!」


    在出兵南下之前,北疆軍就盡數換成了玄甲。對方看到玄甲後,就舉手表示無害。


    王老二喝問「哪來的?」


    一個校尉出來說道:「你們哪來的?」王老二怒了,「耶耶北疆軍!」


    校尉笑道:「下官正好去尋北疆軍。」「何事?」


    校尉先問,「此戰如何?」「大捷!」王老二說道。


    「神佛保佑!」校尉狂喜過望,仰天長笑。王老二滿頭黑線,「笑夠了沒有?」


    校尉行禮,「還請告知秦王殿下,夾穀關,已在我軍手中。」「啥?」


    王老二愕然,「誰的手中?」「太子殿下!」


    ······建州。


    阿史那燕榮麵色慘白。「竟然敗了嗎?」「是。」


    來報信的軍士看著狼狽不堪,甲衣淩亂,「大王令將軍死守建州城。」如何死守?


    這個問題在阿史那燕榮的腦海中閃動了一下,隨即消散。怎地敗了?


    他一直在期待著捷報,想著若是大敗北疆軍,建州也就徹底解除了威脅。


    隨後,他準備請纓北上,去攻打北疆。可現在,這一切都成了夢幻泡影。


    「小人告退。」軍士行禮。「報!」


    聲音有些急促。


    阿史那燕榮心中湧起了一陣不安。


    來的是建州的斥候,看著就像是丟失了老巢的老鼠。「將軍,夾穀關丟失大王率軍往越州去了。」


    夾穀關丟失······


    從南疆起兵以來,叛軍一路攻伐順遂,最大的收獲便是拿下關中。而夾穀關丟失,就意味著這一切都沒了。


    前麵的所有努力都成了無用功。


    阿史那燕榮麵色慘然,「大勢去矣!」......


    「殿下。」


    李玄是在夜裏得知了這個消息。


    「石逆率軍繞了個圈子,往越州去了。說是夾穀關···「殿下!」王老二來了,「衛王拿下了夾穀關!」


    這特麽的什麽跟什麽啊!


    李玄本有些睡意,聞言隻覺得腦子裏混亂了一下。「他拿下了夾穀關?」


    隨即,韓紀和赫連榮被叫來。


    「說是突襲,關上本就人馬不多,一下就被擊潰了。」王老二打了個哈欠。


    韓紀撫須,眼中閃爍著厲色,「殿下,關中乃是大唐龍興之地,必須拿在手中。」


    「我軍與石逆大戰,倒是讓別人乘機撿了便宜。」赫連榮也丟開了慈悲的麵具。


    關中不但是龍興之地,更是戰略要地。


    關中居於大唐中心,從這裏出發,可從容攻伐四方。而四方想去別處,就得經過關中。


    李玄默然片刻,「衛王對天下本無那份心思······」「殿下!」韓紀覺得這個想法不對,「人善變。」


    「手握利刃,殺心自


    起!」慈悲和尚說道。


    一個性情淡薄的人,突然手握巨資,他是否還能保持那份淡薄?


    一個心如止水的人,身邊突然多了幾個絕世美人兒,他可能坐懷不亂?人心,禁不起考驗!


    ......「石逆敗了?」


    夾穀關中,李晗不敢置信的道:「這才兩日啊!」


    打探到了消息的斥候說道:「第一日石逆占據上風,今日大戰,秦王卻把壓箱底的手段一個個拋出來,石逆不敵,大敗。」


    衛王坐在上首,雄壯的身軀在燭光的輝映下,明暗不定。「石逆這一敗,再無翻身之機!」


    「可······」


    李晗看著衛王,想著當下的局勢。


    擊敗叛軍的秦王聲威大振,可衛王卻手握夾穀關,封鎖了關中··接下來,怎麽辦?


    ......


    越州,魏明正在訓話。


    「此戰一敗,天下大勢就變了。南方乃是我軍根基,不可丟失。」錢嵩聽出了弦外之音······大王去了關中,舍棄了南方。


    但我魏明卻不會丟下你等。這是要分裂了嗎?


    是了,北疆軍大勝之後,建州定然不保,如此,秦王便封鎖住了關中。從此關中與南方隔絕。


    失去和關中聯係的南方會成為一塊無主的肥肉。看魏明的意思,有些想一口吞了這塊肥肉?


    魏明正是這個想法。


    在他看來,大敗後的叛軍不說一蹶不振,但出關和北疆軍決戰的勇氣應當是沒有了。


    關中人對叛軍恨之入骨,石忠唐想在關中招募勇士壓根就不可能。就算是招募到了,他也得擔心那些關中大漢在戰時反戈一擊。


    也就是說,他得不到兵員補充。


    如此,石忠唐在關中的日子便是苟延殘喘。再無攪動風雲的機會。


    相反,關中那些勢力看到他的虛弱後,會蠢蠢欲動,隨即烽煙四起··石忠唐,完了!


    為魏明看來,石忠唐再無翻身的機會。


    而他,將會掌控南方,成為第二個石忠唐。


    南方富庶,一年兩熟,乃至於三熟。掌控南方,錢糧壓根就無需擔心。有錢有糧,用錢糧為誘餌,他隨即就能召集一支大軍。


    北疆軍必然會先攻打關中,如此,他便能在南方猥瑣發育。修整半年,便攻伐南周!


    魏明想到了南周,眼中不禁閃過貪婪之色。那是個富庶的不像話的地方,但卻孱弱。拿下南周後,他的勢力將會膨脹。


    到了那時,若是北疆軍攻伐不利,他便能伺機出擊。若是北疆軍滅了石忠唐,他便固守南方。


    至少,也能自立一國。


    魏明的唿吸一緊,興奮的渾身燥熱。外麵傳來了腳步聲。


    聽著很多人。


    魏明不滿的道:「何事?」一個人走到了門外。「魏明!」


    魏明抬眸。渾身一個哆嗦。「大王?!」


    石忠唐繞了個圈子,終於到了越州。


    他站在門外,看著坐在上首的魏明,眼中有陰鬱之色閃過。魏明明顯的愣住了,然後才起身行禮,「見過大王!


    「見過大王!眾人行禮。


    石忠唐走進大堂,魏明避開,讓他坐下。


    「此戰雖說敗了,不過我軍根本尚在,本王準備迴南疆,招募勇士,準備反擊。


    起兵到了現在,迅猛發展的勢頭被北疆軍打斷。若是石忠唐選擇蟄伏,那麽麾下就會生出各種念頭來。


    那些習慣燒殺搶掠的麾下,會反過來反噬他。這是他自找的。


    從放縱麾下燒殺搶


    掠開始,到放縱麾下屠城,石忠唐用這種方法來激發麾下的野性。


    他成功了。


    他的麾下無往而不利。


    但當他大敗後,失去了這些好處的叛軍會如何?


    以色侍人,色衰而愛馳······以利誘人,利去而人心盡喪。這便是養蠱,當毒蟲沒有食物後,便會噬主。


    燭光閃爍照的大堂上的文武官員們麵色陰晴不定。看著,恍若鬼魅。


    石忠唐心中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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