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騎,四萬匹戰馬在疾馳。


    若是從空中俯瞰,就像是一片烏雲在沿著荒野往前飛。


    一支商隊在官道上看到了烏雲,趕緊避在一旁


    商人喊道:“跪下!跪下!”


    他神色絕望,但卻毫不猶豫的低下頭,撅著屁股,把額頭擱在地上。


    他不懂兵法,但知曉,越快的軍隊,越需要保密。


    “求求神靈護佑,小人發誓,這是最後一趟,送完這一趟貨,小人就不幹了,就在家中享福”


    夥計們都跪在他的身後,有一個看著狡黠的,聽到馬蹄聲近前,就抬頭看了一眼。


    騎兵們蜂擁而過。


    一雙雙冷漠的目光掃過他們。


    聲音也是如此,冷冰冰的。


    “放箭!”


    “不!”


    箭雨覆蓋了這群人。


    騎兵們毫不停留,隨即遠去。


    幾隻黑色的大鳥在空中盤旋,緩緩落下。


    它們扭動著身軀,一步步走到了屍骸邊。


    商人眼中的神彩在漸漸消散。


    看著大鳥踱步到了自己的胸前,不禁苦笑,“亂世,人不如狗。”


    “倉州少說能堅守兩日!”


    這是沈長河的判斷,也是他的擔憂.四萬匹戰馬損耗太大了。


    “倉州多錢糧!”


    林駿冷冷的道。


    赫連督的大軍駐紮在倉州,寧興的錢糧源源不斷的轉運而來。


    據聞,堆積如山。


    “也是。”


    沈長河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總是覺得有些不安。


    他看看天氣,想到最近自己.好像半年多沒和女人那個啥了。


    這是上火了吧!


    沈長河想到了林駿賞賜給自己的幾個美人兒。


    迴去就享用吧!


    他鬆了一口氣。


    “發現敵軍斥候!”


    前方有人高喊。


    “不必管!”


    林駿吩咐道:“衝過去!”


    兵貴神速,一切阻攔他攻占倉州的,碾壓了事。


    北疆軍斥候狼狽而逃。


    大軍轟隆越過這片荒野,前方.


    “是橫督城!”


    有人歡唿。


    接著,有人尖叫,“發現敵軍.好多!”


    橫督城之前,楊玄笑道:“來的挺快。”


    老賊說道:“這廝看到國公在此,估摸著眼珠子都能瞪出來。”


    兩萬騎兵勒馬。


    戰馬的長嘶聲中,林駿看著楊玄,微笑道:“盡管不願意承認,可我還是要說,此戰我看好他。


    我本以為他會歇息一番,也想過他會突襲倉州。可攻打倉州得要一兩日吧!如此,我再從背後一擊,疲憊之下的北疆軍,如何能敵?”


    “我算到了所有,就是沒算到倉州竟然.被他破了。”


    沈長河不敢置信的叫來斥候,“你確定上午倉州還在大遼的手中?”


    斥候點頭,“在,小人還遇到了他們的斥候,對罵了一陣。”


    沈長河說道:“也就是說,楊玄攻下橫督城最多用了半日。”


    “不,一個時辰!”


    林駿麵色如常,然握住馬韁的手,骨節泛白。


    楊玄策馬出來,招手,“林老弟!”


    薑鶴兒麵色古怪,“老弟,這個稱唿,有趣!”


    林駿說道:“提防周圍。”


    沈長河點頭,“使君要見他?”


    “此戰後,三州就成了孤軍,再無人能牽製楊玄。該去見見他!”


    林駿策馬出去。


    二人在中間相會。


    “林老弟來的好快!”


    楊玄指著前方,“一人雙騎,這一路要丟棄不少戰馬吧?且人吃馬嚼的,耗費也不小。三州的錢糧可夠?”


    他笑道:“先前有人來報,城中發現了大批錢糧。可惜了,你若是早到半日,興許這些錢糧都是你的。”


    “對了,城中守軍士氣全無,一鼓而下,真的很輕鬆!”


    林駿神色如常,“演州和倉州丟失,三州就孤懸於外,秦國公是何打算?和平相處,如何?”


    楊玄看著他,“你覺著自己的臉麵大?”


    “不許?”


    “這裏!"楊玄伸手畫個圈,“都是我的地方,我晚上睡覺,不喜聽到別人打鼾!你打鼾的吧?要麽滾,要麽.死!”


    林駿微笑道:“若是我重歸大遼”


    “我和赫連春打交道的時日比你多,此人最恨的便是背叛他就算是重新接納了你,我敢打賭,最多三個月,他先想法子把你麾下的大軍奪走,隨後就會尋個借口弄死你!”


    “別想著林雅能幫襯你,何為皇帝?至高無上!”楊玄冷笑道:“你是叛逆!隻要占據了道理,林雅也隻能跪了。再有,林雅乃梟雄秉性,豈會容你?”


    容納叛逆,便是在告知所有人:來背叛老夫吧!沒事兒,隻要你肯浪子迴頭,老夫定然會重新接納你!


    一個團體,萬萬不能如此!


    “多謝你費心為我思量。"林駿看了一眼後麵的北疆軍,雖說疲憊,但神不錯。


    “你此次算是徹底惹火了寧興,大遼別的沒有,人,糧食不缺。”


    大遼缺錢,所以南周才能用錢去勾搭他們。每當大唐準備出兵南下時,南周皇帝就深情朝著北遼唿喊,“親,來乎?朕,不差錢!”


    “再多的人,沒有一頭猛虎統禦,也隻是一群羊。”楊玄譏笑道:“你怕了?”


    “我若是說自己不怕,你定然會看不起我!”


    “沒錯。”楊玄說道:“赫連春想弄死你林雅饒不了你!你就兩條路,死,或是歸降。”


    “降你?”


    “赫連榮也是刺史,如今在北疆如魚得水。”


    “可我天生就不喜屈居人下!”


    “那就去死吧!”


    楊玄策馬後退,最後看了林駿一眼,“好生活著,享受你人生最後的一段歲月吧!”


    “我很有興趣知曉,此戰結果送到長安後,李泌會是如何的恐懼,恐懼會引發瘋狂。嗬嗬嗬!楊玄,好好享受你作為大唐臣子的最後一段時光吧!隨後,你隻能謀反!”


    楊玄卻微微一笑,“我倍感期待!”


    江州此刻在戒備。


    “北疆軍斥候不斷逼近,很是兇悍。”


    城中戒嚴了。


    隨即消息往寧興送去。


    “北疆斥候在逼近江州,江州那邊判斷楊玄是準備出兵了!”


    赫連春得了消息,召集群臣議事。


    “江州乃是寧興最後的門戶,不容有失!”


    林雅說道:“臣願意去坐鎮。”


    皇帝看了他一眼,“江州大軍雲集,朕以為,楊玄必將無功而返!”


    林雅若是掌握了江州大軍,掉頭就能突襲寧興。


    林雅心中歎息,“是!”


    皇帝說道:“這幾日的消息要及時報給朕,哪怕是深夜!”


    這一戰關係大遼的國祚,皇帝幾乎丟下了所有政事,和幕僚們在地圖上各種推演。


    “赫連督在側,他不會坐視!”一個幕僚說道:“他手握大軍,一旦側擊,陛下,楊玄必敗。”


    “林駿呢?”有人提出質疑,“林駿若是相助北疆會如何?”


    “嗬嗬!”那個幕僚嗬嗬一笑,“就算是把倉州丟給他又能如何?隻要


    擊敗楊玄,大軍南下時,順手就能滅了他!”


    皇帝讚賞了對幕僚點點頭,“不爭一城一地的得失,大局為重。”


    “陛下,此戰臣以為至少有九成勝算!”


    “楊玄為何攻打江州?"那人再度提出質疑。


    “赫連督得了堅守的消息,數萬大軍堅守倉州,楊玄就算是三頭六臂也攻不下。如此,他就尷尬了。”


    “看!”幕僚指著演州,“他若是退兵,演州就凸出在外,江州出兵攻打。倉州赫連督可打援,可夾擊.演州就成了一個坑,逼著楊玄隻能帶著大軍迴援。”


    幕僚笑道:“諸位,春耕剛結束,可糧食收獲還早呢!咱們捏著演州不破,就隔三差五攻打,楊玄來不來?來,每一次出兵會損耗多少錢糧?一來二往,北疆有多少底子也不夠他耗費的!”


    “也就是說,留著演州給他更好!”


    “沒錯!”


    皇帝微笑,“善!”


    大殿內氣氛很是愉悅。


    皇帝隨後賞賜了幕僚們酒食,他自己吃的卻清淡。


    “父親,戰局向好嗎?”太子問道。


    皇帝點頭,“朕當初也沒看到這一層,有些時候,舍棄一些東西不一定是壞事。福禍相依,便是這個道理。”


    太子笑道:“那我們出城頑耍吧!”


    “哎!朕竟然忘記了答應你的事。"皇帝捂額,“戰局應當就在這幾日會出結果,得了結果,咱們就出城!”


    “好!”


    皇帝今日的胃口不錯,吃完飯後,緩緩溜達著去了皇後那裏。


    “從朕登基以來,你就漸漸變了,有些.驕矜。”


    皇帝站在寢宮中,神色平靜的看著坐在床榻上的皇後。


    皇後冷笑道:“臣妾自問行事謹慎,可陛下卻寧可信任外人,也不肯信任臣妾。”


    皇帝問道:“你是說太子?”


    “不是嗎?”皇後抬頭看著他,“你寧可把太子托付給大長公主,也不肯托付給我這個母親。”


    “哎!”皇帝歎息,“大遼如今外有大敵,內憂重重,若是朕把太子托付給你,你可能應對?”


    “為何不能?”皇後尖刻的道:“不就是拉攏文武官員對付林雅嗎?”


    “這不是市井!”皇帝說道。


    “陛下是想說臣妾不懂這些嗎?可誰天生便懂了這些?臣妾在學啊!”


    皇帝握著她的手,皇後掙紮了一下,沒掙脫,就扭過身體,不去看他。


    “你我本是患難夫妻,朕想著,好歹要白頭偕老。”


    皇後的身子軟了些皇帝攬著她不再纖細的腰肢,感受著她輕微的掙紮扭動,說道:“朕在調養身子,讓長陵出頭和林雅鬥,朕在邊上冷眼旁觀,明白嗎?”


    “陛下是利用長陵?”


    “是啊!”


    帝後說了一會兒話,皇帝起身出去。


    許複跟在皇帝身後,低著頭,想著宮中如今的局麵。


    皇帝把太子帶在身邊,除去夜間之外,父子二人都在一起。


    皇後在後宮中管事,漸漸的有些不安分,頤指氣使。


    許複覺得帝後之間的矛盾會延續許久。


    他聽到了皇帝的歎息,抬頭看去。


    皇帝苦笑,“興許,朕當初就不該尋這麽一個所謂小家碧玉的女人!”


    小家碧玉,溫婉是溫婉了,可沒見過世麵。一朝成為皇後,那欲望就蓬勃的令人害怕。


    皇帝還在呢!


    就想摻和政事了。


    許複覺得皇後有些作。


    皇帝止步迴身,看著皇後的寢宮,眸色冰冷。


    許複心中一涼。


    良久,皇帝搖頭,“罷了,好歹是患難夫妻!”


    第二日,皇帝召見了大長


    公主。


    “太子最近學的不錯。”


    皇帝笑道。


    “那倒是可喜可賀。”


    長陵坐下。


    許複看了大長公主一眼,見她的臉頰比以往豐腴了些,麵色也多了些光彩,不禁想到了當初在潭州生下太子的皇後,也是這個模樣。


    “宗室最近有些牢騷,認為朕登基已久,也該重視他們了。”皇帝譏誚的道:“都是一群逐利之徒。”


    長陵笑道:“不過連江王卻沒這個心思。”


    皇帝莞爾,“那是個聰明人。”


    連江王赫連通先帝之前的宗室大將,被讚許為宗室第一人。在先帝登基後,他選擇了急流勇退,迴家養老。


    “他在家中挖了個大池子,每日披著蓑衣去釣魚。”長陵難得這等放鬆的時候。


    “孩子如何?”皇帝問道。


    “還好,一日一個樣。”


    提及孩子,長陵的情緒更好了。


    “得小心,不能受風。當初太子小時受風發熱,差點就過不去。”皇帝告誡道。


    長陵說道:“不過也不能捂的太過。”


    “誰說的?”


    宗室的孩子金貴,從小就包裹的嚴實。


    長陵默然不語。


    “準備何時告訴他?”皇帝問道。


    長陵搖頭,“我也不知,興許,不想告訴他!”


    女人做事總是這般麻煩皇帝笑道:“想來他不會覺著朕把這個孩子當做是人質吧?”


    “您不至於。”長陵說道。


    皇帝點頭,“朕不屑於用這等手段!”這時醫官進來,“陛下,該診治了。”


    長陵起身告退。


    皇帝擺擺手,醫官告退。


    “林雅那邊朕總是不放心的,此戰之後,若是大遼勝,朕的意思.”


    皇帝揮手,竟然卷起勁風。


    長陵點頭,“也好!是該到了清算的時候了。”


    先帝的駕崩雖然和林雅無關,但若非林雅多年來的牽製,先帝的身子也不會操勞如此。


    醫官隨後給皇帝診治了一番,笑道:“還好!”


    “朕還得看著太子長大呢!”


    晚上,皇帝躺在床榻上,興致勃勃的看著太子的一篇字。


    “拿筆來!”


    皇帝要了筆墨,親自批注。


    寧興城外,來了數百騎。


    “何人?”


    “緊急軍情!”


    “放吊籃下去!”


    吊籃下去,拉了個人上來。


    “是何緊急軍情?大半夜的不消停。”守將不滿的道。


    來人拿出文,沉聲道:“大將軍兵敗,倉州,丟了。”


    城頭一片死寂。


    宮中,皇帝看著那些字,笑道:“太子這字,卻像朕小時候,哈哈哈哈!”


    笑聲中,信使到了宮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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